“齐冶那时候正值成长期, 胃口不是一般的大,为什么她会不知道午饭时间外,还可以去小卖部买东西垫肚子呢?”
    宋梦圆问得很委婉, 可再委婉也不能掩饰问题的本质——质疑长辈教养的失职。
    “怪不得你不好意思问, ”校长露出苦笑, “这是因为老师想叫她学会忍耐,不让我去接济她, 当然也不能提醒她了。”
    “齐冶那少得可怜的零花钱,难道也是吴奶奶的意思?”
    “对。”校长看向宋梦圆,忽然莞尔,“要不是这样,可能齐冶就不会认识你了。”
    宋梦圆一下子记起和齐冶的初遇,尴尬地笑了一笑。
    当初校长等知齐冶居然愿意跟她在一起,非常惊讶,把她叫了过去,询问了很多事,包括两人相遇的情况。宋梦圆含糊地混了过去,结果那个抓住她在走廊上跑步的老师多嘴,老师们中间早传遍了。校长把这两件事的发生时间联系到一起,一下子明白了,乐得不行,把她闹了个大红脸,没想到她竟在老师中间早就社死了,好丢人!
    校长笑完之后,问宋梦圆为何会借钱给齐冶买零嘴,宋梦圆抓住机会反问校长,提出了一个久存在心的疑问:“为什么齐冶的家长不给她足够的零花钱呢?她天天过来问我借钱还钱,不麻烦吗?”
    “这个啊,”校长露出暧昧的笑容,“这是齐冶祖母的意思。她第一次看到齐冶愿意接近一个人,哪怕是为了买吃。这是很罕见的情况,而且你好像也没有排斥的意思,她觉得也许可以通过这个方式让齐冶和你交朋友。”
    “齐冶的爸妈不管吗?”
    “他们在国外。”
    年少的宋梦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一不小心入了大人设置的圈套,才会和齐冶纠缠不清,迟迟无法摆脱。
    现在宋梦圆知晓了齐冶当年不为人知的一面,突然间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想通了为什么齐冶会第一次见面时就那么老实听话了。她发现自己对她态度友善,还好心向她提醒可以去小吃店买零食,就打起了问自己借钱的主意吧!
    校长显然也想起了相同的事,微笑着对宋梦圆说:“现在回想起来,真像个奇迹。其实老师和我当时都真是没有办法了,不知道谁能接受齐冶,能走进她的心里,把她改造得像个人样。你的出现给我们带来了希望,那个时候,我们真的只能厚着脸皮,强行把齐冶塞到你身边。宋梦圆同学,我真的很抱歉,让你小小年纪就背负了本不该由你承担的责任。”
    宋梦圆感到了校长的深切歉意,笑了一笑:“还好了,齐冶在我面前很听话,除了一开始确实有点哭笑不得之外,高中那三年我确实没感到有多负担。”
    不如说她还有点害怕被长辈发现自己把齐冶给带坏了。
    当然现在就……宋梦圆的微笑开始凝固了,她已经深切体会到了巨大的压力,回去后不知道能不能打齐冶一顿出气。
    校长没有察觉到宋梦圆微妙的心情,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向昔年的学生倾吐尘封已久的心事。
    “老师去世之前,曾经流着泪跟我说,齐冶会变成那个样子,她要负上很大的责任,她想教好齐冶,却没能教好她,她感到非常自责,非常痛苦。幸好上天垂怜,让齐冶遇到了你。打从她和你相识以来,个性就渐渐变得温和,懂得照顾自己,学会和人相处,也会对人笑了,变得更像一个正常人了。”
    宋梦圆很不好意思:“我明明也没做什么……”
    “不,你做得真的非常好。老师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遇到你,才醒悟到自己大错特错,假如她能像你一样对齐冶多点耐心,态度不那么强硬,能够温柔地对待她的话,也许齐冶会接受她,会更早地学会做一个人。可是她已经时日无多,再也不能践行了。她还跟我说——”
    校长神情怅惘地看向操场,此时已是斜阳,光线将楼舍、树木都拖出了长长的阴影,将地面切割出温暖的橙色和阴冷的藏青色。
    “要是你能和齐冶一直在一起,一直当好朋友就好了。”
    宋梦圆微微低着头,没敢说话。
    “我当时就问老师,这句话为什么不跟你说呢。老师就叹息地说,她说不出口啊,齐冶那孩子就是个火坑,谁会把孩子往火坑推啊,以后就看齐冶自己的命了。”
    校长转过头,再次看向宋梦圆:“幸好齐冶命很好,也要谢谢你,愿意一直陪着她,老师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
    宋梦圆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事到如今,她根本不敢问校长更加深入的问题,也不敢说她做着治好齐冶的病后,就和齐冶分开的打算。
    她注定要辜负吴培宜和校长的期望,心越发沉甸甸了。
    校长一无所知地朝她微笑:“齐冶去厕所好像有点久啊。”
    宋梦圆赶紧回头,果然望见齐冶站在实验楼一楼的窗口边上,正等着她的信号,即使隔了远远的距离,那强烈的充满怨念的目光仍有若实质地发射到她脸上。
    她扬起手,示意齐冶可以过来了。
    齐冶急忙快步走出一楼,没多久就走到两人身边:“你们聊完了?”
    校长含笑看了眼齐冶,再看向宋梦圆:“我们聊了很多事,是不是?”
    宋梦圆点头:“是呀,我跟校长请教了很多,可惜时间过得太快了。校长,我们就不耽误您下班了,就此告辞吧。哪天有机会再来拜访母校,没准还要去校长家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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