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闻到这是天然草香。
    姜临晴洗完碗出来,到沙发坐下了。
    池翮一动不动。
    她看不见他的脸,问:你在那干嘛?
    他抬起头,又浮现自然的笑意:这是什么时候挂在那里的?
    一直都在呀。
    我住进来的时候,也挂了这盒子?
    是啊。姜临晴想了想,哦,之前的一盒用完了。换沙发的时候,我才更新了一盒。
    池翮把玩着小圆盒子:这有什么作用?
    香茅,驱蚊的。
    还有其他用途吗?
    我给你查查。她慢条斯理地上网搜索,然后照念,除了生理疗效,还有心理疗效。缓解焦虑,放松舒压,抗抑郁,调失眠,消炎抗菌,促进血液循环。
    孩子能用吗?
    能。这是天然的草本香,对婴儿夜间啼哭有安抚之效。
    你闻得到香气?
    姜临晴摇头:新盒子开封前十几秒能闻到,之后不凑近的话,就闻不到了。嗅觉疲劳吧,我天天在这里,丁点味儿都没感觉了。
    池翮和彭寅相识,是因为池翮想请彭寅调一种香气。
    彭寅把各种香料摆到池翮面前。
    池翮就是找不到那温暖平静的香气。他叫不上名字,他只记得这一种香。
    就算来到这里,他也没有闻到过。但他在闻不到的香气里睡着了。
    难怪他买了同样的沙发床却睡不着。
    一个好觉的关键,不是床,是香。
    池翮这时的笑,绽放出姜临晴从未见过的光。她认识他这么久,感觉他只有这一刻,才真正在笑。
    有意思。池翮在绿植边转悠,将小圆盒子放到鼻尖轻轻地嗅。
    他拍了照,还问购买链接。
    姜临晴懒得管他,他问什么,她随口答两句。不说话时,她当他是隐形人。
    池翮吃了饭,洗了澡,居然说准备睡觉。
    姜临晴说:才几点,你又要睡了。
    困了。他把那一个箱子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公寓里又到处可见他的东西。
    他在绿植旁站了好半晌。
    姜临晴觉得,他像一只摇尾巴的大狗。贪的不是狗骨头,而是那盒香茅精油。
    他到沙发床躺下。
    姜临晴占了一个角的位置坐着。
    不一会儿,池翮已经是半昏半睡的样子。
    她拍拍他的脚,问: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新金主?
    他迷迷糊糊地说:谁都比不上你。
    听过酒醉说真话的,不知道临睡前说的,是不是也是真话。
    姜临晴:对了,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他没反应。
    你的新金主。她像在打小报告,又住嘴了。剩下的所有话变成一句,哼哼。
    没料到池翮突然说:小猪才哼哼。
    她问:你这么累,是做了多少兼职?通宵加班吗?
    他的头蹭了蹭枕头。
    天赋异禀都憔悴了。姜临晴像是在自言自语,念在交易一场,你就好好睡吧。
    不知道池翮听进去没有,他已经睡着了。
    姜临晴以为,他又要睡到中午或者下午。然而,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他已经走了。
    他留了微信,说出差。
    姜临晴:「当我这里是酒店啊,酒店住宿还得付费呢。」
    工作日的早上没有时间拌嘴,她急匆匆上了地铁,发现池翮发了一个红包。
    她不客气地收下了。
    他又发。
    她再收。
    接下来的三分钟,他接连发,她接连收。她差点怀疑是地铁的WiFi信号有问题,自己收的是同一个红包。
    她把聊天记录向上拉。
    满满的全是他发过来的红包。
    她不想占他便宜:「好了,足够付五星级酒店的房费了。」
    池翮:「你解决了我的一个大麻烦,我在想如何报答你。」
    她脑子一热,打了四个字:「以身相许。」
    她删掉了,改成:「别烦我就行。」
    池翮没了回复。
    *
    四月末,又是雨天。
    细雨蒙蒙时,展览结束了。
    还没有完全撤场,彭寅在这天带了一个朋友过来,说是展览期间观众多,今天他和朋友独自在这里参观,才能做一个总结。
    彭寅的朋友名叫汪北记。据介绍,这是一个话剧剧场的负责人。他戴一副无框眼镜,扎着小辫子,人看着就很有艺术氛围。
    彭寅一边走,一边介绍。从二楼下来,他招了招姜临晴过去。
    他说:小姑娘还是有艺术创意的,那把狗尾巴草就她能想得到。
    汪北记笑起来,眯着眼睛:彭总啊,能扛得住你审美的人,差不到哪里去。
    彭寅:别的不说,小姑娘对工作很负责任。
    姜临晴:谢谢彭先生。
    彭寅:对了,这阵子你辛苦了。我送你两张北记剧场的话剧票,你约上朋友去放松一下。
    姜临晴:谢谢。
    汪北记从票夹里拿了两张票:彭总就喜欢拿我的票做人情。
    姜临晴双手接过:谢谢汪先生。
    姜临晴收拾好东西,和咖啡馆的服务生道别。
    走了几步,她回望有光咖啡馆。转眼就要到五月,她和忘恩负义的小白脸没了下文。白白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再去广撒网,她有一种焦虑。
    时间不多了。
    池翮的朋友圈发了一个新图。
    恕她没有艺术细胞,只能猜测这可能是几棵树。她点了一个赞。
    池翮:「展览结束了?」
    姜临晴:「是啊。彭大师今天夸奖我了,我受宠若惊。另外,谢谢你愿意把咖啡馆借给我们,许多观众留言欣赏你们的空间设计。」
    池翮:「那请我吃饭吧。」
    她猜得出他轻飘飘的调子。念在他发了无数个红包的份上,她答应了。
    *
    姜临晴跟池翮去了宋骞请客的那一个水库。
    池翮问:你去过?
    她诚实回答:是啊,朋友请客。
    他似笑非笑的。
    姜临晴只来过这里一次,照着上次宋骞的菜色点了菜。
    老板说:好咧,二位请先坐。
    池翮又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但没说什么。
    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老板倒了两杯小麦茶。
    姜临晴先是润了润喉,问:你跟新金主的感情,发展得怎样了?
    池翮:我不发展感情。
    哦。也是,他被绿了。
    况且。池翮喝茶,向她这边抬了抬眼,当金主还是你这样的好。我干活少,不出力。白赚。
    她对他不抱期望。本就要抓个品相好的,玩三个月。
    池翮的帅不是常见的,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从天长地久的角度来讲,他肯定是在她的黑名单里。
    贪图一时的欢愉,他是第一人选。
    刚才活泼乱跳的鱼,上了桌就变成滋滋响的烤鱼。
    姜临晴问:你明知道我好,为什么还违约?
    池翮放下杯子。杯子与桌面滑了滑,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只要我的金主,你那把灰格子伞呢?
    什么灰格子伞?话音刚落,姜临晴想起来了,那天黑衣黑伞的人就是你。她当时就觉得是他。
    他不认,直到现在也不认。
    我让你送伞,你说不,说了不,你又偏偏来,你做人就不能实诚一点。如果他来送伞,她就不会接受灰格子伞。伞已经是她的困扰了。对了,你来送伞不收钱啊,财迷什么时候也白干了。
    哼。池翮从鼻子里出气。
    她逮住机会:小猪才哼哼。
    他给她递了筷子:吃鱼吧。
    她接过筷子:瞧瞧你,擅自违约,结果被高强度工作给折磨惨了吧。人都憔悴了。
    你敢说,你只是我一个人的金主?
    我为什么不敢?不就收了别人一把伞吗?我又没给他钱。我辛辛苦苦赚的,还不是只给你一个人花了。他强调他的,她的重音就放在他一个人。
    这话中听。他给她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趁热吃。
    她想哼,怕他又回击,忍住了。
    池翮:吃鱼别讲话,容易梗喉咙。
    船上来了几个女孩,个个穿得五颜六色。正是青春洋溢的年纪,胆子大。一个人瞟向池翮,撞了另一个人。接着,几个女孩子都向他望过来。
    烤鱼都没有池翮那张脸来得美味了。
    女孩们在说:真帅。
    姜临晴望着窗外的水面。老板不去捞鱼的时候,水面很平静。水中鱼只有在将死的时候才能在水中激起浪花。夜色里的水,沉得无边无际。
    她的思绪百转千回:你跟现在的,约定了多久时间?
    没约定。池翮尝了一口鱼肉,再说,累人的活我不干了。
    你知道吧,我相中的是你这张脸。为了避免他得意,她又说,除此之外,你一无是处。
    他自动忽略后半句:你要上哪找我这样姿色的男人?
    你想不想回来?
    良禽择木而栖。相较之下,我的前金主太好了。
    同一天突然收到彭寅的夸奖,又得到池翮的称赞,一切都不真实了。但是你违约,没了信誉度。
    那是因为你收了别人的伞。算起来,你的错在先。
    姜临晴继续吃鱼,只觉得二人之间,一下子就如窗外湖面一样平静。
    几个女孩还在说池翮,讨论他的眼睛,讨论他的鼻子。一个还讲,他滚动的喉结性感迷人。
    池翮又给她夹了块鱼肉:对了,给你一个新选择。
    干嘛?他一说话,姜临晴就听不见女孩们的讨论了。
    你来追我。追上了,换我养你。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她心中萌生:你该不会爱上我了?见到我收了别人的伞,就吃醋?
    他舀了一勺鱼汤:不要讲笑话,不好笑。你相中我这张脸。我相中你的是,不问未来,不谈感情。
    姜临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真的契合她的标准。
    追不追得到,她不在乎的。以前的人生太单调了,乏善可陈,身边连个热闹的人都没有。她要快乐,不计后果的日子。在此之前,你要跟其他人断干净,我不喜欢一脚踏两船的。就算是演戏,你也要演的逼真。
    池翮:我怕我演过头,你就沦陷在我这里了。
    我才不。她偏爱温暖飞扬的男人。她喜欢的,肯定不是池翮。
    第26章 话剧
    姜临晴问那位大爷, 晚上要去哪里住?
    他说回她家,因为她又是他的金主了。
    一个大男人,没脸没皮的, 到处蹭她家来住,还美其名曰, 近水楼台先得月。
    谁稀罕追他。
    他倒是理所当然了。
    回程的出租车上,姜临晴故意别过头,面朝窗外。
    宽敞的世界里,每个人那样渺小。可身边牵了另一个人,就能填满一切空间。她早该走出来看一看的。
    她突然抓起池翮的手。
    他靠在椅背, 侧头:嗯?
    彭寅送了我两张话剧票,你一定要空出时间来。
    知道。
    *
    池翮回来了。但他不是天天住在这里。他出门时,一定怀揣香茅小盒子。
    姜临晴问他去哪里。
    他说:出差。
    一个咖啡馆的服务生,你出差做什么?难道咖啡馆有其他连锁店?
    池翮倚在门框:换工作了,经常在外面跑。
    这是和咖啡店老板断了吧?姜临晴又问:是不是正经的工作?
    他歪头打量她, 老大不正经的样子:只接了你这一份天赋异禀的工作。
    哦。你有我了, 为什么还出去工作?
    我长大了。他煞有其事。
    我相信了。当然是没有信的。
    *
    艺术展圆满结束。
    张艺岚在办公室拍了下掌,笑着说:中午大家聚一聚吧, 算是庆功宴。
    众人纷纷响应:谢谢张姐。
    刘倩订了一家在江边的创意菜馆。
    席间, 气氛欢快。
    刘倩尝一口奶油黄瓜汤:张姐, 运营是不是有人事变动?
    张艺岚的碗中放了一只竹节虾:我们的小刘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吗?
    刘倩的交际网涵盖公司各部门,不少消息都是她先收到风,之后才有文件下达。
    我听运营的一个经理在说交接的事。他不是离职啊, 是调动。知情人透露人虽然不在公司, 刘倩却压低了声音, 有大人物要来了。
    朱怡畅:什么大人物?
    刘倩:跟大老板有关系的人。
    张艺岚吃完虾, 再夹一个烤榴莲:如果有人事变动, 也是公司的考虑。我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对了,小姜。张艺岚嘴里尝到的是榴莲味。
    烫了姜临晴舌头的则是咖喱辣:张姐。
    创意菜馆,其实就是大杂烩,将天南地北的菜系齐聚一堂。
    张艺岚:这次有三款香水售罄,预定的货排到下个月了。这是彭寅没有预料到的,不可否认,这次展览相当成功。我有意放你去独当一面。
    姜临晴:谢谢张姐。
    张艺岚:加油,好好干。
    姜临晴:我会努力的。幸好她有充实的工作,不然一个人无所事事,她肯定整日里胡思乱想。
    世上的烦恼最怕想,一个想不通,可能就钻牛角尖了。
    *
    刘倩清点展览用品,发现狗尾巴草剩了不少。
    她说拿去扔掉。
    姜临晴觉得怪可惜的,自己收了过来。她拍了照给池翮:「这就是我跟你一起去买的狗尾巴草。」她强调两人一起,这是多么有仪式感的场面。
    他不冷不热的:「哦。」
    姜临晴:「喜不喜欢?」
    池翮:「不喜欢。」
    她不听他的,用绑带束起了根茎,之后拿来包装纸,把狗尾巴草的根茎包成扇形。
    朱怡畅过来倒水,看着姜临晴利落的动作:这包起来,跟花儿似的。
    姜临晴:要吗?分你一束吧。
    好啊。朱怡畅把那束草摆在办公桌,用狗尾巴草代替花束,真是省钱妙招啊。
    到点了,姜临晴收拾东西下班。
    她和池翮约了晚上去看话剧。正好的,这束草有了归处。
    池翮戴一个黑色的大口罩,蒙了半张脸,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却也被路人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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