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晴以前到咖啡馆,常常觉得这里冷清。今天人多了, 空间都变小。
    池翮不在。
    女服务生和另一个男服务生负责咖啡馆的经营。
    这次展览比较冒险。有光和办过雕塑展、服装展的花园洋房不一样,这里的客流, 以前是为了咖啡或者出片。
    新媒体的同事在各大网站种草安利。
    刘倩悄悄问:这次的绩效考核标准是什么?艺术是一门玄乎的行当。
    说实话,部门对香水的销量,信心不大。
    张艺岚安慰同事:考核比较松,高兴就行。
    这个标准更玄乎。
    姜临晴只当学习经验了。
    展览和咖啡馆都在晚上七点关门。
    第一天热闹完,众人陆续回家。姜临晴留在这里。
    两个服务生下班了, 她也没走。她说有钥匙,留下来锁门。
    她熄了灯,只留吧台一盏小小的壁灯。从外面看,这里差不多全黑了。
    八点多,她听见了敲门。
    她没开灯。
    只去开门, 她在暗影之中。
    池翮背后有路灯, 却照不到他的脸。
    两人像是在黑灯瞎火接头。
    他笑:要不要对暗号?
    姜临晴也笑了:财迷。
    金主。
    今天来了好多客人,特别热闹。姜临晴说, 彭寅说展览布置很漂亮。
    她第一次策展, 是在商场角落办了一场玩偶总动员。她在场, 见到孩子们玩得高兴,她也高兴。
    这场展览在公司的评估中,只是及格线。
    但她很喜欢, 非常喜欢。她至今记得孩子们兴奋的样子。
    一个唯数据论的时代, 考核直接反映在数字上。数字没有情绪, 无人能感知她的喜欢。
    今天也一样, 漂亮这个词也无法表达在数字上。
    但她能说给池翮听。
    他不听。
    她就给他发红包, 逼他听。
    她能与他分享纯粹的喜悦,没有利益,没有商业。只是因为她喜欢。
    辛苦了。池翮进来,带来了夜风。
    门一关,风止在他的衣角。
    他开了灯。
    姜临晴相信这里是大师之作,灯光如繁星满天。
    她仰头说:这里晚上不营业可惜了,灯光好漂亮。
    池翮:有预约拍照,才会延长营业。
    姜临晴坐下了:忙了这么久,终于能歇歇了。她展开手臂,伸成一个大字。
    池翮站过来,一手搭上她的肩。
    她的手臂定在了半空。
    他笑笑:累了一天,我给你放松一下。他的手指动了两下。
    她松了松肩膀:你还会按摩?不知道他的是什么指法,力气不大,捏得她酸酸软软。
    她之前脱了外套,只穿了件V领衫。领口被他扯了下,他的手指直接贴到她的皮肤。
    她僵住了。
    放松,不要和我对抗。他真的只是按摩,见她领口被扯,他还好心地帮她拉上来。俨然是正人君子。
    姜临晴突然问:你没有风流债吧?
    怎么?
    我怀疑你勾引过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比起劫色,我更喜欢劫财。
    你得保证,我们关系续存期里,不要有别人来寻仇。
    你放心,金钱力量是无敌的。有人来寻仇,我肯定站你这边。
    咖啡馆的门被敲响。
    门外站了一个漂亮女人,穿一条飘逸衣裙,拖了一个行李箱。
    姜临晴立即站起来,离了池翮几步。她拉拉自己的领子,说:不好意思,已经过了营业时间。
    女人踱步进来,抱起两手,问池翮:她是谁?
    上去说。池翮拉起女人就走。
    姜临晴的眼睛追着两人的背影,直至他们上了二楼。
    这是风流债?
    莫非真是资深小白脸?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先这样吧。
    下章再说。
    第18章 牵手
    女人停在楼梯口, 将展览空间一览无遗。
    上到二楼,她直接在沙发坐下,撩撩裙子。裙子像半面扇, 在灯下莹莹发光。
    她用骨节敲了敲桌子: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情况?你在我的咖啡馆搞什么名堂?
    姐。池翮坐到她的对面, 不是说下个月才回来吗?
    这人是池翮的堂姐,名叫池妙旌。正是有光咖啡馆的老板。
    池翮没有欺骗姜临晴,老板确实出国了。
    朋友婚宴,提前回来了。池妙旌说,不要转移话题, 这里怎么回事?
    池翮:岛上客流大减,这里空着也是空着。对方有展览需求,又慷慨支付租金,何乐而不为。
    池妙旌抬了抬下巴:经过我同意了吗?
    你出门那天说,全权交给我管理。
    池妙旌向楼下瞥去一眼:女朋友?
    不是。
    池妙旌笑起来, 眉目和池翮一样, 是弯的。不是女朋友,你跟她卿卿我我?
    池翮摊开了手:我和她连手都没牵过。
    没牵过?只是卿卿我我?
    姐, 你是不是只学了卿卿我我这个词?
    我还会始乱终弃。
    池翮:我告诉你, 她啊, 耐人寻味。
    *
    一男一女从二楼下来。
    姜临晴发现,两人的眼睛都向着自己。
    女人是在打量。
    而池翮,素来玩世不恭的。
    他为她介绍:这是咖啡馆的老板, 妙旌姐。
    姜临晴立即站起来, 伸出手:你好, 老板。她注意到, 老板的裙面绣了朵海棠, 花瓣中央镶了几粒小小的钻石。左手食指戴了枚和海棠花一样的红宝石戒指。
    一身的珠光宝气。
    老板轻轻和姜临晴握手:嗯。
    姜临晴看了看池翮。
    他还是笑。
    老板开口说:既然已经签了合同,那就交给你们了。我走了。她到了门口,手刚搭上行李箱,又回头,池翮,跟我来。
    池翮低头,在姜临晴的耳边说了一句:我去哄哄老板,明天见。
    老板的手放下来。
    他自然地搭上行李箱。
    二人走出门去。
    姜临晴又关了灯,去到门边。
    男女身影因为暗淡的路灯而模糊。某个时刻,却又清晰起来。
    池翮不知说了什么。
    老板用手拍了拍他的肩。
    光被拉长了,更淡更暗。直至二人融入夜色里。
    或许是倒春寒,姜临晴突然很冷,不可言说的喜悦被冻住。她关门,上锁,从反方向离开。
    她刚走上桥,收到池翮的消息。
    池翮:「金主,老板说展览真漂亮,赞不绝口。我沾了你的光,得到一个大红包,分你一半。」
    财迷还会返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姜临晴不客气,收下了两百块的红包。这之后,脚步轻快了。
    *
    香水展览启动了。
    张艺岚没有安排驻场要求,姜临晴回公司上班。
    池翮大爷天天不见踪影,说是跟老板出差了。
    她和他明算账:出差是你自己的事,衣食住行别找我报销。
    池翮:你真残忍。
    这天,大姨妈突然造访,姜临晴到楼下便利店买日用品。
    人走到货架前,听见一道声音像是破空而出:姜临晴。
    她停了有两秒,回头:班长?
    杨飞捷刚刚剪了头,比较短,衬得眉目立体:真巧啊,我下来吃午饭。
    她收敛着,客套地问:你还没吃午饭啊?
    中午忙过头了。还没开始上班,但已经投入状态了。他端着的是速食品。一碗炒面,几根面条炒焦了,硬邦邦的。你不上班吗?
    哦,在上班。下午犯困,来买杯咖啡。理由有了,两手空空说不过去。她只能去买了热咖啡。
    对了,我下个月上班了。你和我以前的同桌都在这儿上班。哪天有空聚一聚吧。
    啊,太麻烦了。
    不麻烦,一个是我同桌,一个是我前排,都是熟人。我既然回国了,还是想把我们几个的同学关系拉回来。杨飞捷说,他已经同意了,你赏不赏脸?
    他这样问,她不好意思拒绝:什么时候?
    我和他基本都有空,随你定时间吧。
    那明天吧。姜临晴说,你赶紧吃饭,别饿坏了,已经三点多了。
    明天见。杨飞捷拿了筷子,我定了餐厅告诉你。
    姜临晴去了另一家便利店买东西。
    回到公司,张艺岚开会回来,去了露台打电话。
    刘倩兴高采烈地宣布:姜临晴,我们的展览被表扬了!
    姜临晴的喜悦有了分享者。她第一时间告诉池翮。
    池翮:「这么喜庆的事,不发个红包庆祝吗?」
    财迷讨红包有无数个理由。
    *
    三人聚餐,没有姜临晴想象的拘谨。他们在高中有太多的回忆,集体的,个人的,打开话匣子,能聊上一整天。
    席间,那个男同学接到同事电话,说要赶回去修改一个文件,下午开会急用。
    他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刚才讲到什么?讲到他们的班主任,某一天来得匆忙,忘了梳头。后脑勺的头发有一大撮向上翘。
    前一刻,三人都在笑。
    门发出关闭的轻响,包厢安静下来。
    杨飞捷不笑了。
    姜临晴低头了。
    班主任的后脑勺变得无趣了。
    杨飞捷给她倒了杯茶。
    谢谢。姜临晴在考虑,要不她也说临时会议?
    正在斟酌,池翮发来了消息:「行程即将结束,回归金主怀抱。」
    姜临晴像是找到了放松的空档:「旷工几天,回来跟你算账。」
    杨飞捷望见她嘴角的那朵微笑,问:对了,你的男朋友出差回来了吗?
    巧不巧,池翮要回来了。
    她抬起头:嗯。
    杨飞捷点头:是该回来了,出差那么久。
    信息就是他发给我的,他说要回来了。她和杨飞捷第一次说男朋友的时候,她编不出这个人。如今,无中生有的男朋友有了真实的形象。班长,我过得挺好的。等他回来,就有人照顾我了。
    杨飞捷笑了笑:那就好。他低头喝茶,茶杯遮住了他的真实表情。
    姜临晴还没说出理由离开。
    杨飞捷突然恍然大悟:完了,我有个工作文档,写错了一个数。他埋单,匆匆走了。
    姜临晴出了餐厅,问池翮出差去做什么?
    池翮:「搬砖。」
    姜临晴:「我以为你不干粗活。」
    池翮:「揾食艰难。」
    *
    姜临晴再见到池翮的那天,是愚人节。
    一个本就胡说八道的男人,这一天恐怕没有真心话了。但他做足了样子。
    姜临晴命令他,今天就穿那件十九块的上衣。
    下了班,她躲在卫生间,脱掉通勤装,换上了加菲猫上衣。
    姜临晴和池翮没有牵手,他们或者一前一后,或者肩并着肩。无人怀疑他们不是情侣。
    她问:你这件衣服绣了ch吗?
    池翮点头:对,是我的。
    为什么绣?
    因为我绣工了得,无处消遣,只能培养这一个爱好了。他的口气跟鬼扯一样。
    行吧。姜临晴也不预想自己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两人站在十字路口。四面八方的红绿灯,一盏就等很久。
    一个小孩过来,她被撞进他的怀里,背抵到了他的胸膛。她转过头。
    池翮挑挑眉,却不扶她,而是把双手插进裤袋。
    姜临晴站直了,她甚至离他半米远。
    这段关系是由她主导的。但是至今,他们也没有走出第一步。
    她和宋骞还牵了手的。
    她和池翮像情侣,仅仅是因为这一件衣服。她对他除了倾诉,竟无其他。她偶尔质疑,自己是否真的渴望男人?或者说,她盼望的是一个树洞。
    一个大叔迈开步子。
    姜临晴低头跟着他去。走两步,到了人行道,却被扯住手。她惊讶地回头。
    池翮一拽,将她拉了回去。
    她又撞进他的怀中。
    之后,他松开她。
    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干嘛?
    你干嘛?
    池翮说:红灯,你跑什么?
    红灯吗?姜临晴才发现,红灯正在读秒。刚才的大叔闯红灯了,她没有留意。
    在想什么?池翮问。
    啊,变绿灯了。姜临晴躲着他,因为尴尬仓皇。绿灯一亮,她大步向前,混在人群中。她不知池翮跟了过来没有,径自走着。
    也许在外人眼里,只是两只加菲猫分开了。
    她的步子急,突然又被抓住。
    一个骑电瓶车的男人乱钻乱窜,差点撞到她。
    她没有回头,但知道握住她手腕的人是谁。
    当心看路。池翮牵着她走过人行道。
    到了对面,他笑着说:红灯停绿灯行,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在想什么?
    喧嚣的十字路口,池翮独有的,略带鼻音,曾经她觉得不如杨飞捷清朗,不如宋骞醇厚磁性的嗓子,这时极具辨识度,钻进她的耳朵。
    她听不见路人的话,只听得他问:在想什么?
    她在想未来的三个月,她和他第几天该牵手。她经验不足,做不到真正的规划。
    她抬起头:在想工作。
    池翮戏谑地反问:是吗?
    人群聚集在交通灯下。他拉起她,去空旷的一边。
    她说:我就是在想工作。
    知道你是工作狂。这里人来人往,我还是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吧。他的手从她的手腕滑到她的掌心,捏住她的手指。
    他说的安全地方,是两人将要去的菜馆。
    将到门前,池翮说:刚才拉了你两次,还没收费。
    姜临晴冷漠地掏出两张百元钞。
    池翮:不是让你网络支付吗?
    她把钱塞进他的袋子:我就喜欢用现金,狠狠打你的脸。
    你是金主你最大。池翮没有再松开她。
    第19章 裤子
    手牵手, 只是手牵手。
    两人认识不久,算得上半个陌生人。但吃完饭,他自然地拉起她, 她自然地跟了他走。走得像极了衣服上的两只加菲猫。
    商场到处是玻璃倒影,玻璃不是镜子, 照不到表情。她只见到时时刻刻手牵手的影子。
    她问他,这阵子是不是东住一头,西住一头。
    南住一头,北住一头。流浪的天地更广阔了。池翮浮起轻佻薄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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