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绍延把这件事说给杜乔听时,他的心情很复杂。
    如果梦中的他能早知道这些,也许丈母娘就不会拖到几年后才离婚,妻子也不会车祸身亡。
    与此同时,杜乔也很郁闷。
    虽然母亲已经决定和杜孟义离婚了,但换谁遇到这种龌龊事都会难以接受。
    距离那对狗男女再次约会还有两天时间,如果想以出轨为由成功离婚就要耐心等待时机。
    想要查清这事不容易,杜乔不是个不懂感恩的人,她弯起眉眼,露出数日以来第一个甜笑。
    谢谢,你辛苦了。
    这一刻,她的笑容无比真诚,秦绍延就像得了肉骨头的大狗狗,从心里往外都是美的~
    他下意识回道: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杜乔:
    此时,在井子胡同的杜家。
    杜孟义还在为离婚的事而发愁,自从家里没了杨春梅,无论大事小情都要他来管,哪怕是酱油瓶子倒了也只有他会扶。
    老大是天天不着家,快到饭点才回家。老三是天天躺在炕上哼哼唧唧,一副要死样儿。
    每每下班回来他都头疼不已,也是在这种时候,他才会特别想念杨春梅。
    见家里没盐了,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对着西屋喊:小影,起来活动活动,去买点盐!
    过了两三分钟,见西屋没动静,他又拔高音量,快点儿的!你听见没有?
    这一回,西屋终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杜月影顶着一张青紫的脸,委屈得不行,我都这样了,你好意思让我出去吗?
    你要不去就负责做饭,我去买盐!
    经过这几天的折磨,杜孟义不打算再惯着她,不然遭罪的就是自己。可杜月影被娇惯二十多年,哪会轻易妥协?于是撅着嘴表达不满,我这脸还疼着呢,怎么做饭啊?早知道这样,你当初非惹春梅姨生气干嘛?没本事管好媳妇,全井子胡同你是独一份儿。
    见她还敢倒打一耙,杜孟义快被气死了,他扔下手里的锅铲,怒目圆睁道:我不止管不好她,也管不好你!想吃饭自己做,我不伺候了!
    说着,背个手就往外走,吓得杜月影缩着肩膀没敢叫回他。
    周围邻居听到她家这么大动静,皆是摇头叹气,在心里骂了句活该。
    而杜孟义从胡同里转悠了一圈,终究忍下冲动没去找王寡妇诉苦。
    他心想:反正还有两天就能见到,有啥话到时候再说吧。
    比起杨春梅那只母老虎,其实他更喜欢解语花,不过解语花只适合在外面养着,不可能把她娶回家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到周末。
    这一天,沈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杜乔坐在吉普车上望向窗外的雨幕有些担心,怕这场突如其来的细雨会影响整个计划。
    秦绍延看出她的担忧,递给她军用水壶,里面是温热的红糖水,把这个喝了暖暖身子,别担心,外面终有放晴的时候,再有二十多分钟咱们就到了。
    杜乔用余光瞄向身旁的母亲,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了。
    杨春梅也在这时摸上她的额头,关切地问:咋啦?是不是哪难受啊?要不咱们别出去玩了,这种天气去哪儿都是遭罪。
    还有二十分钟到达目的地,杜乔垂下眼睑再抬起,终于鼓起勇气,妈,其实今天不是去玩,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出于女人的第六感,杨春梅直觉不是好事,咋啦?你说。
    汽车仍在缓缓前行,杜乔深深吸气,把最近调查的一切全都说了。
    杨春梅越听脸色越差,宛如一座火山将要爆发。
    杜乔看在眼里,心疼无比。
    会选择现在才说出实情,是因为她知道母亲是个刚烈性子,让其干等两天什么都不做,那简直是一种煎熬。
    还不如把长痛变成短痛,让所有的情绪在今天全部宣泄出来。
    很快,汽车在城郊的一处胡同口停下,这里是杨春梅没改嫁前的家。
    看着无比熟悉的小巷,杨春梅险些背过气去,她死死瞪向前方,声音颤抖着问:杜孟义就在这儿?
    嗯,在最里面的院子。
    这里是杜孟义新换的约会地点,位置很偏没几户人家,杜乔暂时还不知道那其实是她家的房子。
    杨春梅握紧拳头向前走,每一步都如千斤重。
    她万万没想到老实巴交的丈夫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搞破鞋,还用她的房子当聚点,谁给他的胆子?!
    越想越气,她随手抄起别人家放在外面的破扫帚,绕过自家大门从后院的小门进入,全程面无表情、雷厉风行,这让杜乔和秦绍延都相当惊讶。
    此刻,在破败的屋子里,杜孟义正抱着王寡妇诉苦,他把最近的不如意通通倒出来,等全都说完了,心情才好点儿。
    王寡妇忍着不耐,柔声安慰道:孩子们还小,你犯不着跟他们置气,不如你把春梅姐找回来吧,家里没个女人可不行。
    听她提到杨春梅,杜孟义嘿嘿一笑,手上也没闲着,我把她找回来,你不吃醋?
    吃醋也没办法啊,你们才是真正的两口子~王寡妇含嗔般瞪了他一眼,那勾人的眼波让杜孟义瞬间精/虫上脑,再也顾不得说话开始行动起来。
    就在两人渐进佳境的时候,只听砰得一声响,窗户跟着颤了三颤。
    杜孟义被吓得一哆嗦差点阳/痿,他抬头望去,杨春梅拿着一把扫帚站在门口,那眼刀子仿佛能杀人。
    他见状赶紧从炕上爬起来,脸上只剩下心虚和惊慌,你,你咋在这儿?春梅你别误会,我俩啥也没干。
    裤子都脱了你告诉我啥也没干?杨春梅大步走到两人身前,挥舞着扫帚就拍了过去,王寡妇吓得惊叫出声,顾不得穿好衣服便往炕里跑。
    这画面太过刺激,杜乔和秦绍延站在房门外,谁都没敢进去。
    一通鬼哭狼嚎后,三人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了。
    只见杜孟义脸上挂着抓痕、神情沮丧,而王寡妇头发凌乱、脸颊红肿,他们如鹌鹑般安静得不行,这让杜乔很好奇,这两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老实?
    这时,杨春梅双手叉腰对他们骂道:姓杜的,我懒得跟你废话!咱俩现在去你家拿户口本离婚,如果你敢有什么歪心思,我就去革委会举报你!到时候我看你还有啥脸面做人!
    春梅,我真的错了!咱们能不能不离婚?
    如果说到感情,杜孟义对杨春梅是有真感情的,只不过家花没有野花香,他才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可惜,就算他再怎么道歉,杨春梅也没给他机会。
    如今,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
    回到杜家,杨春梅径直来到东屋,从炕箱里翻出这几年攒下的积蓄,把它们全部装进裤兜里一分钱都没剩。
    杜孟义在旁边看得心直抽抽,但他不敢管也管不了。
    毕竟那么大的把柄落在对方手里,命比钱重要。
    但杜家兄妹不知道内情,他们见杨春梅回来,刚开始还以为是俩人和好了,后来越看越不对劲儿,赶紧出声阻止。
    春梅姨,你这是啥意思?那是家里的全部家当,你咋都装兜里了?
    是呀,那是我哥娶媳妇的钱,你想干嘛?
    杨春梅板着脸把钱放好后才抬头,这些钱是我一分分攒下的,跟你们有啥关系?都给我滚开,别在这儿碍眼。
    兄妹俩见状只能去问杜孟义,爸,这到底是咋回事?她把钱都拿走了,咱们咋办?
    她先提的离婚,凭什么拿咱家的钱?我要去妇联告她!有个军官女婿也不能没王法吧?
    见他们想把女儿女婿扯进来,杨春梅强压的怒意再一次爆发了,行!你们快去告我,到时候让全市人民都知道你们有个搞破鞋的爹!
    啥?
    谁搞破鞋?
    见这两兄妹皆是一脸震惊,杨春梅不禁佩服杜孟义隐藏得够深,连自己最疼爱的子女都不知道,这心思得多缜密?
    想到这一点,她只想赶快离婚,以防夜长梦多。
    走吧,咱们去民政局,今天这婚必须离。
    第13章 、离婚
    这一天,对杜家人来说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杜乔从邻居那里借来板车,找人把杨春梅的嫁妆一件件搬出来,不管将来有用没用,反正一件都不剩。
    有人见他们在搬家,便凑过来打听,小乔,你这是干啥呢?咋随军走了还从娘家搬东西?
    这人是井子胡同有名的长舌妇,平时杜乔不愿意搭理她,现在更不会接话。
    长舌妇见状撇撇嘴,转头又去问别人了。
    在胡同里,老杜家最近闹离婚不是什么秘密,看如今这架势,所有人都隐隐猜到了一些。
    在这个年代,离婚是件能轰动整片胡同的大事。平时和杨春梅关系不错的婶子全都围过来问:小乔,你妈呢?你爸妈不会真离婚吧?
    都四五十岁的人了,换作是他们只会选择继续凑合过。
    见该搬的都搬得差不多了,杜乔这才有心情回答问题,他们的事我不清楚。你们去问杜孟义吧。
    见她连爸都不叫了,大家心里又是一阵猜想。
    此刻在东屋,杜家兄妹都快疯了,尤其是杜月城,他瞪大眼珠儿质问杜孟义:你说你挺大的岁数丢不丢人!跟你搞破鞋那女人是谁?万一这事儿传出去,我以后还咋结婚?
    谁会找个老不正经当公公?
    如果被抓去批/斗,那是一辈子的耻辱!
    见儿子光想着自己能不能结婚,一点都不关心他,杜孟义也怒了,我是你老子,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杨春梅拿起户口本往外走,懒得再和他们磨叽下去。
    杜孟义见状只能跟上,在快到民政局的时候,他不死心地又问一遍,春梅,能不能不离?我保证以后一定和你好好过日子。
    你别废话了,赶紧走。
    等到迈进民政局的大门,她的心才爽快一些。
    工作人员见他们这么大岁数还来离婚,不禁多瞅了两眼。
    共同财产该分的都已经分完了,待一切流程走完之后,两人拿着新鲜出炉的离婚证,彻底没关系了。
    比起杜孟义的灰头土脸,杨春梅是如获新生般神采飞扬。
    杜乔没有理会这个渣爹,而是当着他的面对母亲说道:咱们晚上去六宝居庆祝一下,绍延请客。
    六宝居是本市最大的国营饭店,杜孟义听到这话差点没被气死,杨春梅他不敢怼,但杜乔是他女儿,他没什么顾忌。
    小乔你啥意思?看着你爸妈离婚你这么开心?我可告诉你,就算你现在嫁人了,也是我杜孟义的种!
    啧啧啧,你那么想要自己的种,不如让王寡妇再给你多生两个~老来得子多好啊,祝你以后儿孙满堂哈!
    如今母亲已经离婚了,杜乔也不打算再惯着杜家人,她扶着杨春梅坐上吉普车绝尘而去,徒留杜孟义气愤地站在原地,只能干巴巴地骂她一句白眼狼。
    随着车身后的人影越来越小,杨春梅这才收起笑容一脸落寞。
    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她只觉得浑身无力。杜乔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学着秦绍延的按摩手法帮她按了按,像这种时候陪伴是最好的宽慰
    接下来的两天,杜乔一直在整理东西。
    从杜家搬出来的很多物件,体积太大不能带走,她整理之后把该卖的都卖了,舍不得卖的,全放在城郊的房子里并换了一把锁。
    她这时才知道杜孟义竟在杨春梅的房子里干那事,简直是恶心至极。
    这更坚定了她想做的事。
    在离开沈城前,杜乔陪秦绍延拜访了居住在这里的长辈。
    初春的街道,行人不是很多。
    他们去的地方是沈城军区的家属院。
    秦绍延虽是京市人,但在沈城也有一些熟人,这其中就有他的师母梁温萍。
    老人家原是地方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前段时间得过一场大病,目前正在家中休养,所以在秦绍延结婚那天才没亲自到场。
    因为事先打过电话,他们进入大院一路顺畅。
    出来迎接的是梁温萍的儿子周远,一身绿色军装,笑眯眯的,看起来是个圆滑之人。
    他在看到杜乔时惊艳一瞬,随即打趣道:老秦,你小子可以啊!难得铁树开花,竟然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
    杜乔从小被夸到大的,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她落落大方地颔首微笑,表现得体。
    在妻子面前,秦绍延对那个老字很反感,明明他才26岁,听起来好像36岁一样。
    于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问:师母呢?
    周远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熟知他是个什么脾气,故意又说:老秦,你还没给我介绍一下,小嫂子叫什么名字呢?
    一会儿老秦一会儿小嫂子,秦绍延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屋里走。
    在见到坐在客厅里的梁温萍时,唇角勾起一抹和煦的笑,谦卑鞠躬,师母,您好。
    这变脸速度之快,让杜乔叹为观止,她看向老人也跟着礼貌问好。
    因腿脚不便,梁温萍无法站起身,她笑呵呵的朝杜乔招手,一脸慈爱,你就是小乔吧,快过来让我瞧瞧。
    杜乔目光清澈、气质温暖,是那种长辈们最喜欢的面相,她眉眼弯弯来到老人面前,显得特别讨喜。
    秦绍延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眼底尽是化不开的柔情和宠溺。
    他这副样子彻底惊到了周远,也对他的小娇妻更好奇了。
    能拿下铁树的,必定是能人!
    周父也就是秦绍延的恩师前几年去世,周家只剩这对母子和一个负责照顾梁温萍的保姆。
    为了招待他们,保姆很早便在厨房忙碌着,周远和秦绍延过去帮忙,客厅里杜乔和梁温萍并排而坐。
    为了活跃气氛,杜乔给老人讲了许多身边发生的趣事,逗得梁温萍哈哈大笑,就连厨房里都能听见。
    趁着保姆去院子里摘菜的功夫,周远不禁好奇地问:老秦,你这小媳妇挺不错呀,就你这老古板,人家是怎么看上你的?
    秦绍延正在剃鱼鳞,修长的十指摆弄着菜刀,动作十分优雅,仿佛那不是鱼,而是一件艺术品。他轻蹙眉心,警告道:以后别没大没小,要叫哥。
    两人的年龄只差半年,以前一直这么称呼都没事,现在让改口?周远立马乐了,让我叫你哥也行,给我改口费!
    秦绍延嗤笑出声,连头都没抬,给你改口费可以,陈瑶那里我不会再帮忙。
    陈瑶是他师妹也是一名军医,更是周远的心上人,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追到而已。周远是个识时务的人,忙笑嘻嘻地改口,秦哥,你是我亲哥,等我俩结婚了一定请你和嫂子吃饭。不过,你这么没人性,我嫂子知道吗?
    目的已经达到,秦绍延很满意,至于是否有人性?他在妻子面前当然是有人性的。
    这时,周远收敛笑意,难得一脸严肃地问:欸?你是故意调去芦苇岛还是听从组织安排的?
    听从安排。
    那你知不知道蒋叔叔在芦苇岛任职,蒋卫也在那里?
    听说过,没事,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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