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勉强挣扎出了他的怀抱,到底被他扯着将披帛留了下来。陆钺看着她匆匆惶惶的背影,向后一倚,抬手轻捏了捏眉心。
    到门边时苏绵靠着门板缓了缓气。她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觉面上发烫,便息了立时出门的心。
    不必揽镜而照,她便能想到自己现在是何种容态。
    等觉心中的温脉静了些下来,苏绵方才从帘后冒出了脑袋。
    陆钺一直向她这里望过来,便是此刻,苏绵也不免觉着脸上一烫,人也不由往帘柱后藏了藏。
    你......你晚上想吃什么?苏绵垂目避开他的目光,说出的话不由带了几分撒娇意态:吃个素锅子好吗?
    陆钺手上轻轻摩挲着她落下的纱帛,闻言抬了抬眉,先是应了她一声,方才正正经经道:进来好好说话,门边有风,当心着凉。
    苏绵冲他皱了皱鼻子,也不说他这话有多假,又掺了多少的坏心思。
    方才她勉力挣扎,把披帛落在了他手里才勉强跑开,这会儿是有多傻才会自己往回跑。
    苏绵低头把自己的衣带系好,方才冲他扮了个鬼脸,就听书房外有叩门声响起。
    是陆钺留在外面的暗探,如今局已布好,是当收网的时候了。
    第141章 切磋
    灵州远离京都, 其地民风彪悍,又与大漠部族相邻。其地虽驻有军马,可终究太平荒废久了, 其间种种盘根错节, 明暗谋算,不止在练兵一途。
    苏绵知道陆钺为节制灵州军马,肃清灵州风气付出了多少艰辛,如今初见成效,若能巩固管束到底,灵州富庶, 也指日可待了。
    陆钺先时假意重伤也的确提前催化了这灵州商阀的野心和恶念。而今各处烽烟四起,国朝虽看似仍有余力, 可其间势力纷争复杂沉重, 若再难落定, 只怕外患之外, 内乱也将难以平息。
    收网之事,陆钺的确占尽上风,所有一切的布局层层叠叠, 环环相扣,纵然如此, 也需谨防狗急跳墙, 忙中生乱。
    外头征战杀伐,苏绵便静心留在府中, 安抚府内人心,帮着谢元做一些前往雪原, 沿途所用的丸药吃食。
    向来水火无情。雪原远隔人烟, 变数颇多, 人变之外,雪原本身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气候与吃喝穿用便是这其中最为要紧之事。
    系统空间之事不能外露,可所幸谢元是个颇为通透的老头儿,听了苏绵说尽管准备,她自有法子保存携带,他便也不再多问多管,只一心照着自己的经验和这一路上可能遇到的情形尽量地将一切药物准备妥帖。
    丸药自有谢元整掇,苏绵便趁空做了一些便于吞咽的饭团馒头等物。至少在不得已的情形之下拿出这些吃食不至于让人太过惊异。
    但私心里苏绵还是做了一些陆钺和自己爱吃的饭食。或是米,或是面,还有些煮熟了的锅子,炖好了的羊肉。
    总归是能塞多满塞多满。
    这一路上变数颇多,至少吃喝穿用之上她能帮到的事有很多。
    苏绵正低头往饺子里塞馅儿,便听外间传来一阵刀兵相撞之声,她手上一停,静了静心,方才转身慢慢地净手,细细地听着屋外动静。
    这府内防备究竟有多么严密苏绵心里无比清楚。饶是陆钺不想让她晓得,她也知道前两日这府上处置了多少心怀鬼胎的叵测之徒。
    在这样一个世道,很多时候无分对错,只有成败。
    外间的响动越是教人心惊。
    苏绵抬手扶了扶发上花钗,轻轻扭了扭其间机关消息。
    这支钗子做工精致,平素不过是个精美发饰,而在危机已近,避无可避之时却是一样保命的手段。
    苏绵不是没有想过会有人来打宅中内眷的主意。毕竟她瞧着便是明晃晃的一个靶子,一个软肋。
    成败胜负,不择手段,总会有人生此念想。
    木槿很快进了屋来,还将门窗全都严严实实合住。
    苏绵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面上先松了三分,也省得敌手还未如何,她们自己就先乱了阵脚。
    您别担心,不会有事,府中已经传了信出去,殿下很快会回守府宅。
    苏绵微一皱眉,木槿便晓得她想说什么:您别怪奴婢自作主张,这都是殿下临行时吩咐下的,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木槿说罢扶着苏绵坐好,脸上的惶乱虽还没有全然消下,可苏绵的镇定平静也无形中让她安稳了不少:说来咱们府上明的暗的,守卫如云,来人仅凭十数人就找到了这儿,武功高强之外,只怕对这宅子颇有了解,而且他们来的悄无声息,只怕也是从什么暗道秘途中进来的。
    苏绵沉了沉心,看木槿强作镇定的模样,自己起身将她按坐住了。
    眼下往出跑显然是不明智的,外头再如何也不如这府宅之中来的安定。而且苏绵知道,眼下府外还不知有多少人在守株待兔,只等着她走出门去,便要不择手段地掳劫胁迫。
    来人虽然武艺高强,却有一点颇为奇怪。木槿照着苏绵所说深深呼了口气,哭笑不得道:他们来也来了,却偏偏从不肯真的伤了人命,两边看起来更像是切磋,不像是生死相拼。
    纵然如此,这些人来路不明,说不得所谋甚大。总归苏绵就在此间,他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神出鬼没,武功高强,却不伤人命。这究竟是图什么呢?
    难不成是谁闲着无聊,想来探探太子手下的底?
    木槿之后,第二个进来安抚的就是谢元。比起木槿的焦惶不宁,谢元则背着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苏绵见状心里略加安定了几分,便洗了洗手,回身继续去包自己的饺子。
    谢元等了半晌没等来这女娃娃的追问,自己倒是先沉不住气,开口提了一句外头的情势。
    苏绵抿嘴笑了笑,也不再逗这个老小孩儿:不是我不在意,实在是先生脸上已经写了万事无碍四个大字,有先生作保,我自然也省事多了。
    谢元一怔,继而抚须大笑。
    倒也并非是万事无碍。谢元寻了个地儿闲闲坐下,不住眼地往饺子皮儿和馅儿看过去:拢共来了十四五人,打头儿的也无意遮掩身份,这些人身上没有凶煞之气,倒多了些试探投问之意。
    苏绵将包好的饺子拢到一旁,想了想,问他:难不成这些人并非中原之人?
    谢元点头道了句聪明,而后方道:看着仪表气度不凡,却也不知裹了何样心肠。
    苏绵一面扑着手上的面,一面道:那就先着人给殿下发信,告诉他此间情形并不算急,省得耽误了事。
    可她说出了话,无论是木槿还是谢元都没有应。
    苏绵又说了一遍,木槿迟疑着站起身来,为难道:这话是殿下吩咐了的,虽说眼下外头人仿佛并无恶意,可事有万一,不论是奴婢还是这里的守军都不敢担这个责。
    苏绵叹了口气,一时间对外头不知根底的人生出了许多的愠怒和厌烦。
    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外间的刀兵之声不知何时暂歇,她正心有疑虑,却猛地听到了一阵叫好之声。
    这声音爽朗利落,带着一点隐隐的口音,一听便不似中原之人。
    不过也许是她先入为主,听了谢元的话,才这样笃定认为的。
    苏绵偷偷摸摸去扒窗户,想要看看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木槿则紧张兮兮地跟在身后,随时谨慎保护。
    等看清了外头的情形,苏绵也不由微微惊讶地张了张嘴。同款喝彩就在嘴边,也被她强行按了回去。
    陆钺不知何时已经带人归府,这会儿正和一个锦衣华服的人在外头比武论剑。
    第142章 碰瓷
    苏绵几乎未曾看到过陆钺正经动手。但一观之下, 也只觉他身形潇洒,招数狠戾,那锦衣男子是心存试探, 陆钺却是招招冲着取人性命而去。
    苏绵撑着窗子紧紧盯着院外二人举动, 渐渐地,她只觉眼前一片晕乱,也几乎瞧不清其间胜负何如。
    先生,依您看,他们两人......
    看似无分胜败,但殿下应当更胜一筹。
    苏绵暂时松了口气。
    她不管那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究竟有没有恶意,她只要陆钺无所伤, 无所忧, 便一切都好。
    只是看惯了陆钺对她温柔呵护, 万般爱怜, 苏绵猛一见他如此冷戾如刀的模样,心里也不由泛起一阵寒凉。
    但两方交手,稍有搅扰便是生死成败, 苏绵不懂这里头的事,只能勉强压着自己心里的忧虑焦灼, 拧眉看着二人争斗愈酣。
    这交战最终还是见了血。
    陆钺侧身执剑, 毫无犹豫地直刺来人心口。只是他终究留了手,稍一见血便卸了力道, 唯有眉眼之间,满是严酷凛冽。
    殿下!苏绵早在二人收招之时便跑出了屋房, 此刻见大局已定, 四下守卫森严, 确定自己不会给他拖后腿了,方才满心忧惶地跑到了他身边。
    陆钺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苏绵只觉迎面扑来的像是一阵灼烈的雪,冷冽迫人,又带着一种强烈而安全的气息。
    苏绵心中稍定,在他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撤身出来抬目看他。
    陆钺周身血气未散,杀意犹存,苏绵猛地对上他的眼,便仿佛跌入了一片沉邃幽潭。
    苏绵抿了抿唇,却在这一片寒冽慑人的气息中寻到了她最为熟悉的爱怜和温柔。
    你没受伤吧?苏绵顾不上去看旁人,一心只念着陆钺安危:外头如何了?你因为我提前回来,那......
    没有受伤,岂敢受伤。陆钺笑了笑,尽量收敛自己这一身肃冷嗜血的气息:来人传信时,外间诸事已定,没有大碍。
    苏绵松了口气,乍着胆子握住了他的手。
    他久居高位,气势本就不同寻常,往时二人相处,他都尽着温柔体贴。而今虽露了些严酷凛冽出来,但她心底并没有生出多少惧意。
    如今小王也算是生死间走了一回,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消气。那锦衣公子开了口,苏绵方才想起有这么个人。她拧眉循声看去,离得近了,也才瞧清这人的脸容。
    的确不像是中原之人。
    他眉高眼阔,五官轮廓深邃,相貌算得俊朗,但更多的是一种霸气的豪爽。
    像是草原的狼王,无拘无羁。
    苏绵握紧了陆钺的手,满心疑惑地看着他。陆钺下意识对她笑笑,解释道:这位是乌婵国王,汉名洛檀。
    陆钺只介绍了这一句,就没有再往下说。
    苏绵看出他还在生气,也便配合着没有再往下问。
    对这些大漠部国苏绵了解不多,很多名字翻译过来都着实难说难写,也不了解其中真意。
    只是眼前这么五大三粗,豪放不羁的汉子居然有个如此文雅的名字,也着实让她心里稍稍别扭了一瞬。
    但这也和她没有关系。
    知道陆钺没有吃亏,苏绵便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和清醒。
    你还出去吗?要是不出去了就回房歇歇罢。
    陆钺从头到尾一直握着她的手,苏绵只觉他掌心颇热,暖得她心上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先回房。陆钺将染了血的长剑抛到一旁,淡淡看了洛檀一眼。
    洛檀这回伤得着实不轻,但他面上带笑,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这里头最正常的反而是洛檀身边的那些侍从。
    个个都是横眉立目,冷鼻子冷眼。
    回房的一路上陆钺几乎没有说话,苏绵偶尔说起,他回应得也都十分简洁。
    苏绵只以为他心里还在转着外头的事,便也静默了下来,留给他一些安静的空间静静想事。
    回了房,苏绵转身将将把门合住,便被陆钺陆钺握着肩转回身,按在门边有些急躁地吻了过来。
    他身形高大,如此压覆让她毫无反抗之力。苏绵也只是一开始惊讶之余稍稍推了推,后面便闭上了双眼,由着他向自己索取温柔。
    陆钺今日着一身玄色劲装,苏绵抬手攀附在他的肩颈之上,所触之地,皆是一片精悍硬挺,像是触到了一片刀山火海,灼得人心里发烫。
    最后的吻轻轻落在肩头,苏绵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在陆钺的臂膀怀抱之中。
    陆钺到底也没真的在此处疼她。只是外衫轻薄,他方才心里燥戾,举动失制,难免将衣裳扯得不成样子。
    陆钺稍稍退开些许,很没有诚意地摩挲着她的唇角与她道歉。
    苏绵噘了噘嘴,低头手忙脚乱地拢覆衣裳。
    莫名地,苏绵有些不敢直视他眼下的目光,也不敢细瞧他脸上的神情。
    方才那样,她心里忍不住发慌,好像要被他一口吞下去了一样。
    陆钺忽地低笑了一声。
    这一声低沉沉哑,仿佛还带着方才的缠绵情意。苏绵心里一慌,低着头就想自己跑走,谁知道脚下一软,偏偏被他抱了正着。
    长风哥哥,那个洛檀还等着你呢。苏绵实在不好意思和他在这时候胡闹,而且也有些怕他望着自己的目光:你认得那个洛檀吗?他为什么要带人私闯咱们府,还闹出了这样的误会?
    陆钺看着她面红耳赤地寻着借口挣扎,越是看,心里越是想疼她,越是想在她身上使一使坏。
    我看你方才伤了他,他却笑得和捡了金子一样,你说,他该不是想碰瓷儿吧?
    陆钺被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给逗得笑出了声,等抱着她坐在了榻上,才道:洛檀当是心有所求,才会般般折腾,不惜示弱。
    有所求?苏绵皱紧了眉,能让一国之王示弱至此,想来这个求定然非同一般。
    而且这个求的过程也太诡异了,难不成在他们国家有所求就得强闯人家府邸吗?
    反正咱们不能吃亏。苏绵皱了皱鼻子,心疼道:我教人备水,你休息一下吧。
    陆钺亲了亲她的眉心,尚未说话,便听门外一侍从回报,说仔细查过,府中并无异样,也无奸细暗探隐匿其中。
    好了,我让木槿和女卫进来陪你,待外头的事处置完了我就回来,好不好?
    苏绵这才知道他专程陪自己回来一趟也全都是为了她的安全。
    陆钺出了门,苏绵方捂着脸在榻上滚了两圈,又使劲踢了踢腿。
    太坏了。她脸颊红扑扑地把一个软枕抱到了怀里,心里嗔他,脸上的笑却如何都遮掩不住。
    她正抿着唇胡思乱想,忽听门上轻轻叩了叩,她一个激灵撑手看去,正见陆钺抱臂倚在门前,忍笑定定地看着她。
    第143章 梦境相连
    府外风云骤变, 府内却仿佛远隔人烟,天地自成。
    临近傍晚,苏绵才得以走出寝房, 自由行动。
    陆钺一直都没有回来, 但也差了人报了信,苏绵知道他如今安好,一颗心也才稍稍安住。
    谢元正兀自捣药成丸,屋中满是闷苦药味,饶是这些日子浸染久了,苏绵也觉涩苦扑鼻。
    无事时, 苏绵便多跟着谢元准备药材,制药成丸, 也仔细地学了很多药理知识。终究是要远赴雪原, 很多事, 她想自己学得明白一些, 能少添些麻烦就少些麻烦。
    苏绵乖巧伶俐,谢元一生无有子女,遇着这么个贴心的丫头, 私心里还真是将她当成了自家小辈,她想学什么, 也便无所保留地教她什么。
    不只教她医理药学, 也引她看一看这人世情理。
    半下午没出来,又被长风给关在屋里头了?谢元几乎是一手将陆钺的身子调理妥当, 陆钺于他,既算是半个徒弟, 也算是自家子侄。有些话, 他说来并不算逾越。
    苏绵也知道谢元不和自己客套, 听他话中犹带不满,便替陆钺解释道:我又不擅武功,无自保之力,留在屋子里正好歇一歇,如此才有精力做些可口小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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