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的,她觉着眼前这人多像是她族中小妹,对上她那双清泠泠的眼,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岑湘还未见过这大魏的太子殿下,瞧着眼前这位太子妃娘娘,她也对太子的模样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样美的一个人,也不知所嫁的夫君是何模样。
    帐中泛着一片暖融融的舒惬,苏绵枕在陆钺肩上,和他大略说了说岑湘的情况。
    辛苦我们小主子了。陆钺拍了拍她的肩背,哄她道:越来越有长嫂的模样了。
    那当然。苏绵扬了扬下巴,笑眯眯道:不过我看二弟胆小得很,既然喜欢人家姑娘,大胆说就是了,这样遮着掩着,难不成是想等着姻缘从天而降吗?
    陆钺笑笑,摇摇头道:这位向姑娘身份来路不明,二弟虽心悦于她,总归还是要为大魏负责,要为将来思量。
    难道二弟疑心这位姑娘的用心和身份了吗?苏绵垂目揪着陆钺的衣带把玩,也不敢再去对上他的眼。
    他的心思太过敏锐,她又不擅与他说谎,这会儿既心存试探,便不想把自己的心思全然坦露在他的眼前。
    倒不是疑心,只是两人的感情终归还没到了开花结果之日,如今走一步看一步罢。
    苏绵闷着脑袋点了点头,未及再说什么,便被他抱到枕上,他一手撑于她的脸侧,高大的身形虚虚地拢覆住她:旁人的事,无需忧心,近来消瘦了不少,这几天好好歇息,不要把身子累坏了。
    我健康得很。苏绵噘了噘嘴,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别总把我当小孩子。
    陆钺笑笑,挑眉未语。只是温柔又专注地看着她,目中念望愈炽,呼吸之间也带过些炽烈灼燥的气息。
    苏绵抬目对上他的目光,抬起手臂揽住他的脖颈,有些羞怯地拉着他与自己靠近。
    陆钺满心温柔地摩挲着她的侧脸,爱念嗔痴存心入魂,他竭力克制着,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急躁而吓退了这个心肝宝贝。
    夜半时外间传来了些隐隐的打斗之声,陆钺于一片昏暗中睁开眼,借着月色瞧向偎在自己怀中,睡得满脸香甜的小姑娘。
    也不过几息的工夫,外头的所有响动皆过于沉寂,陆钺笑了笑,眼底满是一片沉冷的锋锐。
    第131章 离间
    头一天夜里捉了几只惹人厌的老鼠, 陆铭跟着审问了一遭,天还没亮就直接往书房等着与长兄议事。
    这桩事说不得有多么要紧,可到底是有人刺杀, 来路未明, 怎么着也得过问一番才是正理。
    可陆铭从天蒙蒙亮等到阳光绚烂,饭吃了几碗,茶换过几遍,才等来了陆钺不急不缓的身影。
    经过了这一上午,陆铭的心绪已经从震惊怀疑,感叹唏嘘过渡到了面无表情, 心中麻木。
    都说女子成婚后性子都会有所改变,可照他看来, 他这位长兄才是变化最大的。
    从前在长兄跟前儿受教的时候他何曾顺利地赖过一日的床?若是敢懈怠贪玩, 早就被提溜着领子去站桩了。
    陆铭满心都是吐槽弹幕, 嘴里却不敢说出几句来。他打小儿就跟着长兄, 文武之功皆是从他身上学来,说是兄,更似父。若没有母后和这位兄长, 莫说得成功业,只怕他早早便没了性命。
    被管教习惯了, 陆铭也不敢仗着年岁小就随意放肆, 只是终归还是没忍住贱兮兮地撩拨了一句,收获长兄巴掌1.
    大哥, 我跟你说,昨儿晚上那一遭是动魄惊心, 打得几乎暗无天日, 要不是我机灵, 只怕还中了那些刺客的暗算呢。陆铭左劈右砍,动作浮夸得陆钺嘴角微抽。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反手往下压了压,开口问起正事:查清楚了就简单说说。
    陆铭撇撇嘴,暗道大哥还是一样的冷峻严厉。就这么一副德行,究竟是怎么讨到媳妇的?
    先头还不肯说,骨头都硬的很,那嘴最严的算是条汉子,我给了他一个痛快,至于剩下的,都不过是些无用小人,先头儿谢先生留了些药,正好让这些棒槌给试一试,别说,还真是有用。陆铭面上笑嘻嘻地没个正经,可眼里却透出了几分凌厉冷薄的光:这些人都是明王一属,且与薛家有所干系,只不过这些人不过是明王养下的一些棋子,他们虽知明王之名,却从未见过明王,更未接触到任何要紧消息。
    陆铭落座,摩挲着茶碗温润的边沿,眼波微闪,嘴角的笑意颇为冷冽:就这么几个不起眼的棋子,大哥可知明王在他们身上投了多少银两,多少心血?他比出一个数字,抬眉笑了两声:一个不知根底,搅风搅雨的孽障,却偏偏地真能拿住了人心,咱们国库里还掏不出这么些闲散银两,他就能拿得出来!如此下去,怎生了得?究竟世上利之一字损噬人心,便是熟读圣贤书之人,又有几个能守住本心。我看这件事棘手得很,一个明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底下这些趋利的蝼蚁,蚁多咬死象,这并不是虚言啊!
    陆铭言语,字字句句切陈要害,陆钺笑笑,却不见有几分焦灼:出去历练了一回,果真是进益颇多,难怪此番文武官员中多有向上保举嘉奖你的。
    这话淡淡的,陆铭听在耳里却骤然变了脸色。
    陆钺敛眉摇摇头:才说你进益了,这么些事就已经沉不住气。
    不是臣弟沉不住气!陆铭猛地起身,双目怒得发亮:这么险恶歹毒的用心,倒是这么快就用到你我兄弟身上了!
    陆钺身为皇太子,文武之功样样皆精,却偏偏有一短处,那便是寿数不知几何。这般情形下,难免就有人左顾右盼,心生摇摆。
    原本陆铭就与陆钺走得近,兄弟两个好的如同一母所出,陆铭对这位兄长可谓是敬爱有加。
    他是陆钺这猛虎的双翅,是这条真龙的左右臂膀,有陆铭辅佐,忠心相助,便将陆钺的那一块短板也给补平了。
    只是人皆有私,更莫说那宝座只有一个。谁能保证陆铭这个立功颇多,亦有人望的皇子心中对大位没有半点想头呢?
    陆铭是陆钺的手足臂膀,若能离间砍伐,对陆钺来说便是极大的打击。而离了陆钺,陆铭一身一势,亦不足为惧。
    而今陆铭方才打了胜仗,又是兄弟中第一个封王的,太子之下,也就是他了。
    当此之时,正是离间二人最合适的时机。
    若陆钺心胸狭窄,多疑多思,那兄弟二人的嫌隙便由此而生。
    告诉你这些,是要你小心防范,有所思量。陆钺面上淡淡的,目中却满是无奈:好好坐着说话,别耍小孩儿脾气,你这么样,人家姑娘怎么安心把终身托付给你?
    陆铭一怔,后气难继,脸上却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的腼腆来:我在外头又不是这样,我觉着我挺堪托付的。
    既是这么样的心思,为何不和人家姑娘把话说明?巴巴地带了人来,又托付你嫂子处处照料,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儿?
    不是我不干脆。陆铭坐立不安:实在是......我有时候觉着她好像对我有意,有时候又觉着她仿佛在躲着我,现在这样儿,我还能再弥补弥补,一下子说清了,她万一拒绝了我,那往后该怎么相处?陆铭抹了把脸,向后一靠,无赖道:我不管,大哥你是寻到了心上人,天天沉醉温柔乡,你不能自己快活了就不管亲弟弟,你给我想想,再让我嫂子帮帮我,反正你兄弟的终身就托付给你了,你要是不管,那......那我这辈子可就打光棍儿了啊。
    陆钺被他这么副样子气得头疼,有心棍棒底下出孝弟,想了想,还真是怕把这混小子的姻缘给彻底搅和散了:你说说,你对这位姑娘是什么心思,你对她的了解到了哪一步了。
    说起这个陆铭可就不困了。他打整精神,搬着椅子凑到长兄跟前儿,拿着终身大事的挡箭牌,开始了自己的放肆大业:我就喜欢她,管她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地位,哪怕她是乐户行院出身,也都没什么干系,我心里唯一顾虑的,就是她的来路,要是光我一个人,那这自然没什么干系,哪怕她是个妖魔鬼怪呢,我一人一条命,做鬼也风流,可我不能拿大魏来冒险。也不能拿我的家人来冒险。
    这些话昨日也只说了七七八八,陆钺知晓他的心思,却不知他已经用情如此之深。
    你想让我帮你查,帮你看?陆钺露出颇为和善的微笑:这一趟出去不只是功业进益了,连耍无赖的手段也进益了颇多。
    陆铭看着长兄的微笑心里一抖,干笑着规规矩矩站起身来:那我这不是身在迷雾,就是有眼睛,也被情分给迷了。
    陆钺摇摇头,不和这傻小子计较。他也知道,陆铭嘴上说着再看看,再等等,可心里头已经认定了人家。
    这回把人带过来,是想得到他的肯定和祝福。
    也是想最后看一看,这桩婚事究竟成得成不得。
    行了,我心里有数,不说此事。陆钺抬脚往他腿弯一踹,下巴微抬示意他坐好:再过几日你就启程回京,谈先生还在京里,你跟着把京中的事提起来,处理干净了。至于那些上书保举你的人,里头固然有包藏祸心的,但也不乏有无奈裹挟或是不明事由之人,处事勿要以私心为念,这里的分寸我相信你心中有数。
    虽然早知长兄定不会因这些劳什子的脏人脏事而忌惮迁怒自己,可亲耳听来,又与早知大不相同。
    他这回没有再胡闹耍赖,只是起身恭敬行礼,应命称是。
    他辅佐长兄,一心效忠,一心敬重,所为的不只是二人的情谊,更是为着长兄这份光明磊落的胸襟气魄。
    生死酬知己,血泪敬英雄。这江山天下,从来都藏于长兄心中。
    屋中燃着极淡的药香,清苦而不乏闷,苏绵趴在枕上来回把玩枕边的明珠,心里老大不高兴。
    屋门轻响,苏绵撇撇嘴,侧脸向里,继续蜗牛似的把自己裹在壳儿里,只留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陆钺换了衣裳,洗漱过后才走到床边,抬手拍了拍这个娇气包的发顶。
    今日府上做了烤羊,再不起身肉就被二弟吃光了。陆钺难得有些过意不去。大约是这一路奔波,太久没有抱过她,昨夜他确然是过分了些,这会儿他还觉背上的指甲划痕颇有些冷辣的疼。
    他素来对她有些过分的怜惜疼溺,她就像是生在他心头的珍珠,柔弱珍贵,再是小心也担心有所害损。可他终归是个对她有着偏执妄念的男人,他对她越是珍惜,越是克制,便越是难以压抑那几乎有些灼燥的情念。
    有些时候,他几乎想就那么把她一口口吃了,吞进肚子里,魂魄相融,永不分离。
    方才二弟还说,想请你这个大嫂帮他做个媒。
    苏绵脑袋动了动,终于肯回过头来看向他。
    她心里生气,多是想与他撒娇耍赖,并不是真的不喜欢与他亲近。还有就是昨日二弟才来,她还想着自己要好好做一个嫂子的榜样,谁知道第二天就睡了懒觉,什么形象都没啦!
    其实......我昨晚做了个梦。既然确定了岑湘的身份,苏绵便不打算再隐瞒下去。
    雪王遗宝对陆钺来说也很重要,一旦那笔宝藏被寿王明王抢先一步,那对陆钺和大魏来说都是一种隐患和灾难。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要陆钺把她抱起来,心里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该如何编织一个合情合理的梦境。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守护
    往时的那些或者清晰或者朦胧的梦境, 她都曾仔仔细细地与他说过。
    而事实证明,梦中所有皆从现实而来,并非凭空捏织, 海市蜃楼。
    穿书重生之事不可说, 系统秘辛难出言,但梦中种种,并未犯了什么忌讳。
    陆钺待她,爱之宠之,怜惜呵护,更兼信任, 从无猜疑。苏绵知道,无论自己说了什么, 陆钺都不会疑心她的。
    这份笃定的信任和偏爱让她十分安心, 也让她经年累月的不安和惶恐都被慢慢安抚了下来。
    岑湘之事, 原书《射天狼》中曾有详细记载, 苏绵以梦境为托,拣着能说的与陆钺细细交代了一回。
    我十分确定,梦中那个岑氏之女就是昨日二弟带回来的向姑娘, 而且,向参, 岑湘, 总归有化名之嫌。苏绵坐在陆钺怀中,心中并不是不忐忑的。
    她本心绝不愿对陆钺谎言以对。
    陆钺待她, 已付出了全部的真心,他疼她爱她, 怜她惜她, 每每不得不与他说谎托词时, 苏绵心中总有些不快和愧疚。
    这件事着实不小,且并非儿戏,向来镇定从容的男人也难得有些惊诧怔愣。
    若是照着梦中所示,这位岑姑娘昔日曾深受明王之害,如今寿王又打起雪王遗宝的主意,难免不会再次伤害到岑氏一族。苏绵坐起来一些,抬手戳了戳他的脸:只是岑姑娘毕竟因着雪王遗宝受了许多的苦楚,她至今不肯与二弟明言身份,只怕心中犹有疑虑,也总会为岑氏规矩和族人安危所限,我们若一下子说破了这件事,会不会就把岑姑娘吓跑了,反倒将她推入虎口,也将这件事的转机彻底推远?
    陆钺敛眉,微微一叹,想到方才二弟所言,心中一时也颇有愁绪。
    岑氏之人就在身边,这固然是一件好事,若用的得当,不只对大魏江山有益,对岑氏亦多有好处。
    但终归人心相隔,岑湘既曾为遗宝所苦,必然不会轻易因着与二弟的感情而将岑氏隐秘一并道出。
    而陆钺私心里也并不想用些不如何光明的手段毁了二弟的这桩姻缘。
    遗宝固然要紧,但若是如此容易就能拿到手中,岑氏也难将其守护至今时今日。
    这桩事,总归还是要从长计议。只是他私心不愿多有逼迫,却也不得不考量寿王和明王的意图。
    见他这么快就接受了梦中所得这个解释,苏绵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晓得这是他在体贴自己。
    照着他的心思,如何能瞧不出自己身上这么多的奇异之处。只是他一直给她时间,给她空间,从未逼迫,从不深究,一心信任,从无猜疑罢了。
    苏绵抿了抿唇,最后道:其实依我看岑姑娘对二弟的确是一片真心,长风哥哥没有见过她,我瞧着她样貌言行颇为不俗,并非庸常之人,且听闻岑姑娘在军中立了不少的功劳,文武之能,不逊二弟,这样一个人,总归是通情达理,见识高远的。苏绵想了想,谨慎猜测:其实岑姑娘离开岑氏,前往中原,投身入军,是不是也想给岑氏一族寻一个不同的出路,为雪王遗宝找一个妥帖的去处?
    陆钺垂目看着她,良久,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
    这小丫头,整日里觉着这个好,那个也好,不忍辜负了这个的才华,又不想埋没了那个的志向。她觉着每个人都很好,可她自己却不知道,她在他心里,才是这世上最好的。
    她从未嫉妒,从无猜忌,懂得认真欣赏旁人的美好,体谅别家的苦楚。若从他心中而言,她才是这世上心胸最为开阔之人。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他这个夫君。她一心偏爱于他,生死亦不离分,这样一心一意,执着坚定的情感,让他怎能无动于衷?
    嗯。陆钺应了一声,这声音低沉醇厚,带着说不出的缠绵情意,蓦地让苏绵脸上一红。
    陆钺含笑看着她,见她双眼明亮,目中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情意。
    他轻轻捏起她的下巴,极尽疼溺地与她缠吻了良久,直到双双跌入帐中,方才被她有些惊慌羞涩地微微推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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