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能借着自己的名头去实现她自个儿的私心。
    苏绵心中自然对薛贵妃曾经的经历颇为同情,可说到底,她最为关切的还是陆钺的得失利益。
    薛贵妃历了太多的苦痛,如今我看她也有些无所顾忌的意思,虽然全娘真的是她的女儿,可行事之时,还是要万万当心,我怕她万一拧巴了,会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来。
    没事。陆钺刮了刮她的鼻头:这么些年,寿王将自己的野心收拢得严严实实,他藏于忠君之后,行事可谓是慎之又慎。如今京中唯一稳字,无凭无据,我不能贸然处置了寿王。
    薛贵妃是寿王一手提拔,又与他干系甚深,若她肯对寿王反手一击,那对寿王的打击必定不小,到时有了证据,有了根底,处置起人来也就便宜得多,对不对?苏绵接了他后头的话,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瞧。
    陆钺失笑,在她腮上一吻,又将此事利害仔细掰碎了一点点讲给她听。
    所以说绵绵是我的福星。陆钺这话说的颇带疼爱逗弄,苏绵脸上红了红,厚着脸皮扬了扬下巴,认下了他的夸赞。
    那照着如今这样的情势,陛下是不会再动将公主嫁予郝允升的心思了吧?
    陆钺这回短暂地沉默了片刻,笑笑没有应声。
    苏绵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都这样了,他难不成还动着那些左右权衡,求仙问道的荒唐心思?他和公主什么仇什么怨,是亲生的吗?
    同为女子,还是亲戚,寿安公主陆婉在苏绵心里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妹妹。那么一个美玉明珠,若投于虎狼之口,才真教人心里堵得极不痛快。
    若是全然没有法子就不说了,既然有转圜之法,苏绵说什么也得从中掺一脚。
    我们小主子越来越有做嫂嫂的模样了。陆钺看着她因气恼而过分明亮的双眼,心中微微的滞涩也渐渐减缓:还有傅家在,还有你我在。寿安如今只需暂避风头,等过了这一阵,一切自都好了。
    陆婉的婚事原本不当如此荒唐,但如今皇父欲见鹬蚌相争,自会不择手段,引起争端。
    而寿安则是下一场争斗的饵,一个饵罢了,是生是死,提着钓竿的人怎么会真的在乎呢?
    陆钺早已体会到了皇父的冷血庸懦,到了如今,还是不能对此毫无动容。
    父母妻儿,天下臣民,陆瑄护不住任何一人,也从无顶天立地,遮风挡雨之心。他只会不断地审时度势,不断地给自己寻找最安全的路途,即便这条路要以亲人血肉为引,以万千枯骨为垫,他也必定毫无顾惜。
    我知道。苏绵撇撇嘴,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来:长风哥哥心胸磊落,手段非凡,又宅心仁厚,足智多谋,这些事一定难不倒你的。
    这小东西,夸人就傻乎乎地一劲儿夸,可偏偏这些誉言赞语从她口中说出,便教他听得无比入耳,心怡神动。
    好了,我要自己去认真看书,完成先生留的课后作业。苏绵不敢再和陆钺亲近下去,两人再这么抱作一团,只怕之后又什么都不必再做了。
    第117章 守护
    苏绵不知薛贵妃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既能鼓起勇气反抗王爵之势,又毅然抛弃富贵荣华,与心爱之人隐居度日, 便必不会是一个甘心任人摆布的傀儡。
    只是薛素兰生而姿容绝世, 那般的相貌韵致也非寻常女子所能及,寿王在她身上花费了太多心血,寄托了太多野心,又何能这般轻易地放过这枚棋子。
    那之后的事陆钺虽未明言,但大约也是能够猜到的。
    心爱之人身死,自己的孩儿下落不明, 种种磨难,到底是将她心中最后的一点柔软消磨殆尽。
    这桩事的祸首便是寿王, 而皇帝等人也是薛贵妃这段血色人生中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薛素兰的事已经如此, 之后如何发展, 还要看薛贵妃如何选择。只是在心里, 苏绵隐隐觉着薛贵妃最终还是会帮助他们。在那场似真似幻的梦境里,薛素兰与她仿佛还存着些友好之交。
    薛素兰的事到了这里,如今让苏绵有些在意的是冷宫中的王氏婕妤。
    这宫中女子, 但凡入宫为妃,委身为嫔, 便大多都成为了这座皇城中面目模糊的符号。她们的翩翩身影, 娇丽容色都是这王朝的点缀,盛世的凯歌。至于她们心中所忧所苦, 所喜所乐,也最终都只是一场雨, 一点风, 风雨之后, 无人相问。
    王婕妤品性应当很有保证,否则皇后也不会一再庇护相帮。只是冷宫之中的废妃,早已为人遗忘的婕妤,究竟会身涉何事,身系何人,才会引宫外贼人引火为掩,意图暗中掳劫。
    苏绵在一片黑暗中静静合着眼,心里却左右翻腾,始终无心入眠。
    而今陆钺看似一直处于上风,并无任何势弱之处。可身在这王朝漩涡,盯着他,看着他,心中想要暗害他的只怕是数不胜数。他旧疾犹存,之后的血珍珠之毒又至今未解,明忧暗患,处处藏隐,她实在无法真的安下心来。
    于朝局之上,她着实见识不足,手段不佳。比起这些自小便浸染在功名富贵窝里的人,她即便有理论知识,也只是空口谈兵罢了。真正身处其间,她方才知道这里头的艰险着实非常人所能想象。很多时候,棋差一着,便是万劫不复。
    但她也有自己要走的路,要行的事,更从不觉自己比人差在了何处。人生百种,各有千秋,于朝事争斗上她难免力弱,但她总能用自己的法子与他风雨同担。
    心里有事,睡不安稳?陆钺从床屉中拿出一盒明珠,开了搁在一旁照亮。苏绵就躺在他的怀里,一时间想装睡也躲不及。
    今天睡得多,晚上才有点睡不好,我吵着你了?
    陆钺笑笑,轻摇了摇头,而后将她抱到身上,温声与她说话。
    在担心什么?
    苏绵见瞒不过去,也只好蔫蔫地看了他一眼,老老实实道:我是在想近来发生的这些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陆钺失笑,轻轻在她背上拍哄:怕我心昏力微,为人所陷?
    长风哥哥是君子心肠,君子与小人相争,我岂能不担心你会为人所害。苏绵窝在他颈侧,鼻端都是他身上灼烈而又异常清冷的气息。这气息蒸得她心中发暖,面上发红,一时间倒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细弱的吐息柔柔地拂在颈侧耳边。帐中轻暖,她身上的甜香便曼曼地逸散了出来。
    陆钺吻了吻她的发顶,但觉肺腑之间满是这股柔柔的甜味,浸得他的心也是一片温意。
    他搂住怀中暖绵绵的小姑娘,心中生出些念望,更多的却是怜惜的温柔。
    他自有骄傲,但他也明晓自己绝不是什么磊落君子,很多事上,甚至能称得上不择手段。
    多年寒风冷雨,沙场刀兵,生死于他屡屡一线之隔,他是明白自己的性子的,也只有这丫头,一心地觉着他是个清风冷月一般的君子。
    她偎在自己怀中,极尽依赖,满心信任。怀中这小小暖暖的一团仿佛就是他心中的一番明净天地。
    陆钺从未被人这样怜惜依赖过。这么个娇花嫩柳一般的小东西,却对他这么个大男人满心的怜惜和心痛。
    好了,我要睡觉了。苏绵张嘴在他颈侧咬了一口,张着手就想要往下爬。陆钺将人拖回来重新抱好,小声问她:想不想做些坏事?
    苏绵耳朵一红,很是正直地拒绝了他。
    苏绵拒绝的话说的很是委婉,但总归是让陆钺忍不住地皱眉。
    什么叫他余毒未清,旧疾未愈?什么叫要善加保养,过犹不及?
    陆钺的脸登时黑了一个度。
    他头一次开始反省,是不是往时疼她时太过克制,太过怜惜,才让她生出他不行的错觉?
    陆钺这回笑得有点冷,语气却是温柔至极:绵绵都在想什么?我说的坏事,是带着你往厨房去偷些东西来吃,可听你的话,仿佛是心有所期......
    苏绵一把捂住了陆钺的嘴,气得牙根痒痒,偏偏还理亏词穷。
    可他方才那样的语气话音儿,分明就是有意引她往那些事上想,他头一次开口时绝不是想带她往厨房去吃夜宵的!
    陆钺抱着她起身,当真拿了衣裳来给她更换。他动作颇为规矩而忍耐,可目中面上的灼烫却半点不加掩饰。短短几息,苏绵只觉自己被他用目光从头到脚地调戏了一遍。
    陆钺也不想在帐中做个所谓的正人君子,但这几日他过于放纵,苏绵还小,他不想让自己的念想伤了她的身子。
    陆钺很喜欢让她贴身穿着自己的白衫,长衫及膝,宽缓地轻轻拢着她的身子,那让他心里生出一点微妙的满足灼烫。
    苏绵低着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慢为她系拢着衣带,这寝衣尚带着他的温热,这样凉凉柔柔地穿在她的身上,让她连走路都觉颇不自在。
    陆钺将她抱在膝上,弯腰给她慢慢地套上袜子。他自后抱着她,吐息越发浊重深沉。苏绵脸耳通红,僵着身子几乎一动也不敢动。
    我们真的要去厨房偷吃啊?苏绵寻了个话题来试图引开他的心思。她心里是喜欢与他亲近的,可究竟他身上的余毒还未彻底抹清,两人总是这样,她怕会误了他的身体康健。
    我让人炖了红豆甜汤,还有白日里卤好的各色菜肉,今晚你吃的太少,这会儿既睡不着,出去转转也好。
    陆钺的声音低沉沙哑,醇重得让苏绵心头一颤。
    这样的声音她往时不是没有听过。在帐中时,他总会用这样的嗓音低声在她耳边说些疼溺至极的情话。
    在想什么?穿好了鞋袜,陆钺仍旧不肯松手。他侧首轻轻吻着她的耳朵,原本规矩的举动开始带上了缠绵逗弄的意味。
    耳鬓厮磨,话音沉哑,苏绵向后靠在他的肩上,昏乱中只知道小声叫他的名字。
    这晚到了最后,苏绵也没能出门去厨房吃上一顿宵夜。
    月过中天的时候,苏绵靠在陆钺怀中,迷迷糊糊地喝了一小碗甜甜的红豆汤羹。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画册
    与家人的相见比预计的要晚了两天。
    陆钺召大伯苏逍入宫共议吏部事宜, 其实原不必再着苏家女眷一道入宫。
    只是如今苏绵出宫不便,他不能陪她归府探望家人,又一心望她高兴, 便特意安排了一行宫中相见。
    苏绵本以为这一天能和母亲还有伯娘好好说说话, 谁知唐心蓉身怀有孕身子不适,着实不宜入宫,到了最后也只有伯娘江彤一人到了东宫中来。
    素日里陆钺不喜用宫中的繁琐规矩来对她稍加束缚,很多时候,苏绵都险些忘了自己所居的是如此一个规禁森严之处。可当伯娘自外而入,依规矩欲叩拜行礼时, 苏绵方才恍然从陆钺为她所造的桃花源中迈出脚步。
    江彤到底也没有叩拜下去,苏绵搀着她往自己平素观书喝茶的侧间儿去自在说话, 徐嬷嬷孙嬷嬷等人则在外谨慎相候。
    娘娘不当这么不重规矩。进了房, 眼见四下没了外人, 江彤忍不住忧虑出言:您太大意了。
    伯娘不必担心, 东宫里这一处是最安全的,不会有人能从这里传了消息出去,我们自在相处就好, 若是这里头存有隐忧,我岂能这么大喇喇地无忌行事?苏绵知道伯娘的谨慎来自何处。
    当日陆钺旧疾复发, 卧病在床, 生死难知,皇帝曾借机施行过很多离谱的法子。其中最让人在意的便是他往各高门府邸派出了自己的暗探好手, 仔细兼管各家的一举一动。如此所为,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自那时起, 家不成家, 成了一个须得时时谨慎,步步在意的牢笼。
    虽说这一举动在陆钺清醒之后有所收敛,可到底积弊已久,短时内难以全然复原。
    江彤摇摇头,到底也算松了一口气,也方才有了心思来好好打量这个离家多时的小闺女。
    苏绵的样貌本就生得极美,清艳若芙蓉凝露,娇丽若海棠生香。原本纤秀甜糯的女儿家如今眉眼间纯稚依旧,却隐隐地藏了些动人心魄的柔媚妙丽。
    江彤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的笑便透出几分勉强忧虑的模样来。
    苏绵见了家人,心里头欢喜又关切,一时没有注意到江彤的这点异状,等她将全家上下一一都问过了,才见伯娘肃了脸,伸手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小声道:玥儿,你与殿下......她皱了皱眉,到底还是耐不住这点无奈忧思:你与殿下是否已经圆房?
    苏绵的脸几乎是一下子便红透了。她嗫喏几息,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殿下待我很好,我......
    你!江彤腾得一下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绕了良久,方才将满心的忧切稍稍按了下去:你还记不记得入宫前皇后娘娘所赐的那块玉璧?
    苏绵知道伯娘的心意。无论谁家儿女,为人亲长的都只希望子女能够一生无忧,平顺康泰,而她是为冲喜进入东宫,一头扎进了这纷繁漩涡之中,分明犹有退身之法,偏偏又要一头栽了进去。这搁着谁家也是难立时接受的,何况家人待她无比珍视疼爱,更不愿她余生会有吃苦受罪的可能。
    伯娘,我都知道。苏绵抿抿唇,一步一挪地往江彤身边凑:但是我对殿下一见倾心,这有什么法子呢?
    江彤满心的气恼都被这丫头的小厚脸皮给噎了回去,她一时瞠目,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殿下气度清华,相貌又生得俊,您也知道,我自小就喜欢长的好看的东西,既能悦目,也可悦心......苏绵傻乎乎一笑,接着忽悠:那要怪,也得怪我的眼光太高太好,我喜欢他嘛,能有什么法子呢?
    说到这会儿,敢情是自家丫头见貌起意,由色钟情,江彤心里惊涛骇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时间倒将对陆钺的怪责给削弱了几分。
    您放心,我不会受到什么伤害的。苏绵见伯娘面色稍缓,立刻笑眯眯地给陆钺说好话:殿下待我极好,且一开始他也是不愿的,这事要说也是我多有牵引逼迫,他最多算个......半推半就。
    我看看你这小脸皮究竟有多厚。江彤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伸手去掐了掐她圆乎了不少的脸蛋儿:就你这三板斧,还跟你伯娘在这儿说胡话呢?若他心里无意,能让你给蒙混了过去?我看他从开始就没安了好心。
    也不是她向着自家姑娘。就自家丫头这个相貌,只怕遍寻大魏也难找出能及一二的人来,更莫说她天生体香,打小儿就可爱得让人心怜。
    太子哪怕是个真和尚,真神仙,见了这么个人,那也得还俗返尘,甘心沉沦。
    玥儿不敢欺瞒伯娘。苏绵搀着江彤重新坐好,自己在后给她揉肩捏背:但是殿下对我确是一片真心,若非孩儿再三相迫,他也不舍牵我入局,留我入宫。殿下对我一心一意,就算将来到了最坏的时候,他也绝不会教我陷入进退两难,余生无望的境地。
    苏绵说得一片诚挚,江彤心中也不是毫无动容。
    太子那样的男儿,位高权重且不必提,只说其人风华,便已足以牵动人心。
    江彤知道太子待苏绵是一片真心,若非真心,照着如今这样情势,这傻丫头岂能在宫中活得如此自在疏朗?只看她仍旧是一副傻乎乎的天真模样,便知道即便入宫多时,她也从未经过什么忧虑磋磨。
    况且太子待他们苏家当真是一副敬重模样,也是处处为苏家着想考量,今日更教了家人进宫来探望玥儿,如此种种,若非一片真心,太子那样的人岂会如此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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