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儿啊,舅舅家中还有两人,你舅母和表弟都未尝过这样的新鲜,你看......
    自然......苏绵很上道儿地接了赵云涛未完的话,可父亲偏偏又把她的话给截了:是啊,你这位赵叔心念家人,玥儿,你去看看厨下还有没有糖制的果子点心,收拾一些出来,给你赵叔带回去,回头做起生意来,你赵叔也有个说嘴的。
    一个自称舅,一个让称叔,苏绵尴尬地站在两人之间,心里却忍不住地哈哈大笑。她忍着笑往父亲身边凑了凑,讨好地拽了拽苏逸的袖口,笑眯眯道:爹爹,我还教人给爹娘、伯父伯娘做了点心,都是女儿亲自想的方子呢,您回头好好尝尝。
    见女儿还是最向着自己,苏逸也讪讪地收起了自己那点子小心眼儿,他轻咳一声,对上赵云涛看过来的带着揶揄调侃的笑,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到底是没再为难。
    正事说过,苏绵也觉腹中饥饿,还没想到借口暂先离开,就听谈伯安理直气壮地说起今晚要留饭的话。
    家人自然不会反对,苏绵也觉十分高兴。她顺着腿儿往外跑时,谈伯安也提着食盒紧紧跟上:剩下的事没什么太要紧的,咱们爷俩儿走,也给你瞧瞧老夫的手艺。
    这会儿天色已沉,苏绵和谈伯安自院内走出,正可见繁星闪耀,明月高悬。夜里还是有些润润的凉意,却不刺人,反淡淡地、薄薄地包裹着这温柔夜色,让人的心也跟着静谧安然。
    丫头,咱们晚上吃什么?这会儿是你要下厨?
    出了院,谈伯安提着食盒,捋着胡子走得不紧不慢,一派安泰悠然:你说说你要做什么菜,老夫看看用什么菜来搭。
    赵叔今晚不留下用饭吗?这么夜了,还有事要忙?方才他们离开时父亲等人还有事要商议,苏绵大略问了各人宜忌,赵云涛虽说了自己的口味,却又说暂不用给他备饭了。
    你不用管他,他尽会自便。谈伯安深吸了一口夜里凉润的空气,笑道:我们这些人,生里来,死里去,什么没见过,你这孩子也不用每回都顾忌着我们,就按你自己的性子和我们相处,我看你就不是寻常的女孩儿家。
    是啊,我和寻常女孩儿不同,我比寻常闺女能吃,还爱吃。苏绵笑呵呵地捏了捏自己的脸,无比惆怅地叹了口气。
    谈伯安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说说,不日你就要嫁入东宫,心里怎么想,尽可对我这老头子说一说。
    苏绵看着谈伯安目中颇带着些疼爱的笑,心道难道这就是吃货间的默契?还是说她点亮了什么技能,凡是伯伯叔叔,婶婶嬢嬢,都容易对她心生好感。
    先开始我没反应过来,最近反应过来了,心里却觉着没什么真实感。苏绵仔细回忆着彼时自己的心念:这会儿就是生气害怕,但是怕也没什么用,只能做好一切我能做到的,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都是她的真心话,说完了她也就不管了:我看谈先生爱吃些甜浓酱赤的菜饭,今晚我给先生烧一道红烧肉来尝。
    红烧肉?谈伯安想了一想:猪肉?
    苏绵点点头:是我家里庄子上养的猪,很干净的。她倒是知道这时候的富贵之家多不喜食猪肉,却没想到这会儿连红烧肉都没有流行起来:先生是有什么忌口吗?
    那倒是没有。谈伯安摆摆手:我仿佛听过这红烧肉的名头,就是还没尝过。你准备着用什么来烧?
    家里有新来的鹌鹑蛋,还有些大白菜,烧肉的主料就是方才先生喜欢的冰糖。
    听着挺家常,走走走,咱们快些,看看做好了菜饭你那舅舅留是不留。
    对于称呼一事,苏绵没有什么特别的念头,毕竟这桩婚事对于她来说与两情相悦还挂不上钩,连那太子夫君她都无甚过深的了解,更别提会有什么害羞的情绪了。
    只是......
    先生,我爹爹舍不得我呢,我若再这么快快地改了口,我爹就更瞧不惯定国公了。
    你这女娃说话有趣,平日里都看什么书啊?
    ......
    一路星月光璨,留下一串谈笑愉声,苏绵又与谈伯安说了几道自己拿手的家常菜,说说笑笑间,便已看到了厨房温暖的灯烛。
    今日府上有客,这客却又不是正大光明来的,因此小宴便由苏绵的内厨房来安排置办。
    厨房中如今侍候的人都已是苏绵的亲信之人,平素在这里领头的便是洗净铅华,重得新生的楚楚。今日众人所用的冰糖便是楚楚同木槿等人照着苏绵的方子一同秘制的。
    进了厨房,苏绵先到自己专属的小隔间儿里去套了一件防油烟的粗服,趁这个空当儿,她便将自己方才同系统换来的五花肉和各色调料灵泉带了出来。
    此刻楚楚已带着厨娘等人备好了苏绵所要的一应食材,而后利落地带着其余人准备剩下的几道菜,谈伯安瞧着这厨下众人种种举动,微微挑眉,随即一笑,也不多加猜测,也不稍有探问。
    红烧肉的制作并不困难,难的是火候的掌控和调料的分配。前世因着外婆很喜欢这道菜,苏绵也是下了功夫研究过的,如今再次着手来做,她难免有一时恍惚。
    这块五花肉肥瘦相间,出得系统时便已经处理得很是干净。就这点来说苏绵对系统十分地满意。
    猪管杀,鱼管刮,只有想不到,只有积分不够,否则系统所提供的服务都是极为便利的。
    苏绵的手脚很是麻利,谈伯安瞧着她一举一动,但觉这倒不像是做饭,有些像是绣花舞蹈,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美感。看着看着,谈伯安但觉眼眶一酸,他若无其事地抬手一抹,继续背着手慢悠悠地瞧着这餐红烧肉的诞生。
    油爆料香,系统提供的五花肉更是醇香得几乎没有一丝的杂味。此刻尚未做成,其香就已经十足地诱人。
    先头儿说起红烧肉,再提及猪肉,谈伯安心里其实是有些失望了的,此刻亲眼见着,亲自闻着,他方觉自己对于食物的追求还是不够纯粹。
    怎么能以食材论英雄?啧,真香。
    到了上糖色这一步,谈伯安几乎是已经忘了旁的人,旁的事,他只管一心盯着那微焦泛黄的五花肉,慢慢化开的、浓稠甜蜜的冰糖汁,心里已经不知为它做了多少篇的诗词歌赋。
    每一块微微焦黄,酥香油亮的五花肉上都裹满了稠蜜的酱汁,一股纯粹的、浓郁的香味也不住地往人的鼻子里,在口舌之间胡乱蹿腾,横冲直撞。直到苏绵合上了锅盖,将那晶亮赤红的颜色微微挡住,谈伯安才舍得稍稍挪开了目光。
    先生不是也要露一手?您看需要什么食材,我给您备来一用。
    这会儿谈伯安已经完全不想献丑了,他只是又添了一层更深的忧虑:我看你这块肉不太大啊,做出来够不够吃?
    这道菜浓油赤酱,这会儿天太晚了,本来是不该做这道菜的,只是先生是府上贵客,我才拿了一道拿手的家常菜来现眼,这个很下饭的,看着不多,吃几块就够了。
    谈伯安敷衍着点了点头,这会儿也不去瞧还有没有旁的菜,只一心地留在这里盯着红烧肉的火候,一阵问一句,生怕火过了,糟蹋了这一锅的甘醇滋味。
    苏绵这边忙着炒了几道时鲜菜蔬,刚一出了锅,她回头去看红烧肉的火候,还没等揭开盖儿,她就瞧着傍边儿放着的那个冰糖盒子空了。苏绵怔了一瞬,而后偏头准确地看到了谈伯安腮边鼓起的一块儿。
    谈先生......苏绵哭笑不得地指了指那盒子:糖不能这样吃......
    没事。没事......谈伯安耍起了小孩儿脾气:就吃这几颗,你先看烧肉,别弄坏了。
    左右冰糖也就剩这几块了,苏绵无奈,不再说他,转头专心去打量这回红烧肉的成色。
    这一回做的一如既往地成功,皮莹如晶,浓香扑鼻,筷扎而入,酱汁浓甜。苏绵盛出来一块,顶着谈伯安几乎要发亮的双眼,将小碗先递到了他手中:先生尝尝,这道菜能不能入先生的口。
    谈伯安在饮食上从来没有敷衍过自个儿,他一手接过小碗,又让人给他盛一口粳米饭,还支使着苏绵给他往饭上稍稍淋了些汤汁,然后端着碗,拿着勺子筷子自己寻了地儿安稳坐下,慢慢地、细细地品尝。
    如何?谈伯安的态度弄得苏绵都跟着紧张了起来,她教人先将菜点一一装盒,等父亲那边叫饭,这里就能随时跟上。
    好。谈伯安含糊着应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喝到了上等美酒,醉得不知今夕何夕,他这样的表情教苏绵也跟着眼馋了起来。她转身回到了灶边,照着也给自己盛了一份,还没等提起筷子,就见苏皓眉头紧锁地踏进了厨房之中。
    谈先生......苏皓一进门就径直来寻谈伯安,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先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没法子,这个味道着实是太过霸道浓醇,苏皓今日还没正经地吃过什么,本就腹中空空,这会儿被这味道一勾,顿时就有些鬼迷心窍,心神不属。
    苏绵见他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小碗,只得试探着伸出了手去,苏皓一把接来,头一口就冲着那皮酥肉亮的红烧肉去了。
    接着......得,这个谈伯安同款醉酒表情,还一醉醉了俩。
    苏绵咽了咽口水,手脚麻利地给自己盛了一块,然后......然后她也拥有了同款表情包。
    系统出品的五花肉、甘甜清冽的灵泉还有各色调味料,这些东西都混在一处,再用心好好烹调,这滋味绝非寻常美酒可以相比。
    苏绵这会儿十分认同谈伯安先头的话。这么些红烧肉好像真的有点不够。
    苏家小子,过来过来。见苏皓吃得如痴如醉,谈伯安瞅了瞅自己已经空了的碗底,羡慕嫉妒地将苏皓硬生生招了过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他们有事要找我说啊?
    苏皓可惜地看了看碗底仅剩的一点汤汁米饭,勉强想起了自己前来的差事。他矮了身,压低了声儿道:有人来寻赵叔,赵叔听后让我请先生回去议事。
    苏皓说得隐晦,谈伯安一瞅他这神色就知道事情绝对小不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有点舍不得这刚刚到口的红烧肉;那咱们这饭还能吃吗?
    吃。苏皓此时也对这件事非常地上心:不耽误吃,先生先回去,我和三妹张罗吃食,等会儿就得。
    谈伯安依言而去,苏绵整理停当,瞧着苏皓看向她的目光,心里也是一紧:二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和......和我有关?
    第31章 入宫
    菜饭都摆上了桌,屋中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默。
    苏绵想着来时二哥与自己所说的话,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个苦笑来。
    赵云涛此次匆匆归京,多半都是为了帮衬皇后稳定京中局势,谁知他才到了皇都,不称心的事便一件接着一件。
    方才来府寻赵云涛回事的是他手下一心腹之人,赵云涛见过他之后,便同父亲等人商量,要在明日将她带入东宫,帮助查验太子身边一应事物。
    此刻若无宣召,苏绵并不宜入宫,即便入了宫,也绝没有理由前往东宫探视。一旦这件事办到了旗鼓大张的地步,那打草惊蛇也就在眼前了。
    所以赵云涛要苏绵乔装改扮,以小厮随从的身份随他入宫暗中查探。
    而今此香无迹无形,只凭苏绵一人一口,着实难以令人信服,况如今还不知这香味危害为何,就连大夫郎中也难从脉象之中探得端倪。一旦揭破,在无法佐证的情形下,只怕苏绵还要担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目今此香还能为苏绵觉察,一旦揭破却无法斩草除根,必然后患无穷,更添危难。
    除了小心防备,此时时机不到,竟然也是别无他法。
    这件事太过危险,家人自然极力反对,不肯稍通。赵云涛亦是满心愧疚,左右为难。
    苏绵暗暗叹了口气,同二哥一道摆放碗碟,添饭添水。她动作轻缓,渐至从容,心里也慢慢有了决断。
    今晚的饭菜都是些家常口味,甚至连摆盘都不如何讲究,可偏偏是这样的人间烟火,才在平凡中看到了一点真切的温柔。
    菜饭的香味到底是引动了各人的心思,苏绵苏皓作为小辈,待一众亲长尽数落座,二人才拣了块地儿把自己安顿好。
    先用饭,大伙儿心中所求相同,谁也没有坏心思,到底怎么样,等用过饭再说。
    谈伯安话音落下,众人也不再稍有争执,苏绵只是笑笑,暂先没有说话。
    装盛红烧肉的大瓷盆被摆在了正中,浓甜的香味扑鼻而来,不讲道理地霸占了全部的嗅觉和味觉。谈伯安第一筷子就冲着那油香发亮的红烧肉去了。
    江彤和唐心蓉向日里不大爱这大荤油腻,可耐不住香味扑鼻,便先夹了吸饱了汤汁的虎皮鹌鹑蛋来吃。
    苏绵此时无心饮食,但也不愿做出忧虑之色来让家人担心,她也不去抢那几块可怜的红烧肉,只是夹了一筷子时鲜菜蔬,清清爽爽的就口儿。她既无心,便满桌子地瞅着哪位亲长有何吩咐,但见伯父夹着一块烧肉凑在眼前来回地瞧,她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就是看看,这当真还是猪肉不成?
    苏绵闻言抿嘴一笑,心道系统出品自然是精品,虽然同是猪肉,但也已经不是一般的猪肉了。
    苏逍就是觉着此物过于香醇,没有丝毫的荤腻腥臊,反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纯粹的酥香和油香:这个就酒正好儿。苏逍发表过了自己的一番感叹,再往饭桌上看时,便见一盆子的烧肉已经几乎就剩了个底儿。
    色如琥珀,甜软醇香,肥而不腻,瘦而无柴。赵云涛纵然是满腹的心事,也不得不承认这饭菜稍一入口,就将他的愁闷压平了几分:就是老翁老媪也可尝得,我看红烧肉这名字未免平常,倒不如换个雅一些的名儿,回头上到菜牌上,也可成一席。此时赵云涛已晓得苏绵一家有意另开饭庄,便也跟着出了几个主意。
    谈伯安从头到尾就没有停过口,他吃得漫,尝得细,悠然享受过了一餐,才缓声对苏绵道:你这丫头新奇样数多,要是开了饭庄子,我也就不用天天地四处去寻合口儿之物了。
    那晚辈一定让人给谈先生专门收拾出一间雅阁,请先生一一为菜饭命名,到时也不必先生筹措饭资,只要能留下一二墨宝,就是我们小小饭庄的荣幸了。
    你这孩子鬼精鬼精,饭庄子连影儿还没有,赚钱的主意就都想尽了。谈伯安细思了片刻:这就已经有了,回头你们开张,老头子亲自给你们送过去!
    苏绵一下子笑眯了眼,仿佛看到前方有无数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热情招手。
    苏绵与谈伯安说得高兴,也让众人心中郁结慢慢化开。
    此刻苏逍苏逸净了手,擦了嘴,心中渐定,也不再像饭前那般毛躁易怒。
    吃过饭,众人再次聚于厅堂,赵云涛端起茶碗慢慢啜了一口,长长叹气道:在座的都是忠义仁厚之士,有些话,我也就不再相瞒。赵云涛说罢又是斟酌了片时的工夫,才仔细说起太子近日情形。
    我们先头已经有了此时不宜让玥儿入宫的共识,可我在见到来人之后忽然改变主意,定要在明日带玥儿入宫,想必诸位心中都已经有了猜测。赵云涛疲惫地闭了闭眼:太子如今的情形越发不好,前些时候虽然病情也重,却是醒的时候多,昏睡的时候少。可近几日来,他醒来的时辰越来越短,自前晚开始,就已经几乎不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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