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平沉闷哑,他叱戾问道:怎么,连陛下的面都还没见到过,便打算跟我端起娘娘的架子了?你们的西凉王究竟对你做了如何交代,才叫你这样心急,进宫还不到三日,寻不到陛下便饥不择食找上宣王?
    言落,施霓忽的生出几分困惑来,自她进宫以后,两人一面不曾见过,而且依他的外臣身份,想来也不会有人大胆多嘴,去将宫里的私秘隐事探来说与他听。
    既如此,他又如何知晓,自己进宫后还未得见过圣颜?
    施霓略微沉吟了下,当即脑袋转得快,想着他总不至于会为了自己,去大胆窥探陛下的行轨。
    于是便顺势猜想,认定他只是因为知晓太后娘娘突发病症,陛下又秉承孝心,近来都无心踏足后殿,故而才会有此推测之言。
    至于他的后话,施霓眼色稍稍暗淡了些,她想起五皇子向她讲述的关于霍厌的那些晦涩过往,心知将军对西凉的戒备从未消减,对她,或许也是从未真的信任过。
    于是,她将目光避过些,应他的话说,我这样的身份,哪有什么架子可端。施霓唯一所求,不过是能在异乡寻得一可依庇护,余生得以安度,将军为何总觉我不怀好心,怀算着对大梁有害的阴谋?
    霍厌眸色发鸷,再次开口时却不回她的发问,只将重点放在她的前半句话上。
    可依庇护?所以你把目标定在宣王身上,可你觉得他真有能力可以要到你?一个生母故去,寄养皇后膝下,无母族依撑又无实权的空头王爷,此念简直痴心妄想!
    提起宣王,他语气突然变得既强势又很冲施霓被吼得直委屈。
    她不想和他继续争论下去,逞一时口舌之快,这里假山环溪虽是隐秘,但也难防不会真的有人靠近。
    若是被人看到她与外臣有此亲昵之举,恐会招致杀身之祸,为了避免风险麻烦,她叹息了声,没再去顶他的话锋。
    之后抬手,心头不忍酸涩地推了推他,又言道:方才与宣王同路,只是应皇后娘娘的好意,并非是我耍弄手段,故意促成。
    施霓边说着,心头抑下的闷堵忽的又犯起,于是声音不由夹带着委屈,将军不必再讽刺,我心有自知之明的,知晓身为降国战败的贡礼,该是被人择选的命,自是不会如将军之言,当真痴心妄想,做着什么成为王妃的白日梦。
    说完到底没忍住,如珠的眼泪就这样连串地掉落下来。
    见状,霍厌嘴巴抿了抿,只觉这些珍珠粒不是坠在他臂上,而是直往他心头上砸。
    他语气不自觉缓了下来,脸面却是依旧板着:你别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施霓推他,推不开便气急地打了两下,霍厌实实受着,不痛不痒倒是心尖发麻。
    她带着哭腔和他论理:我如何曲解了,明明就是你方才自己说过的话,难道你现在是不敢承认了不成?
    他倒是有耐心和她论,那你说,我要承认什么。
    施霓瞪着他,这回心头堵着气,什么话都敢冲他说了,你说我饥不择食找上宣王,还说我是痴心妄想,想进王府。
    闻言,霍厌避过眼去,心头不愿认这个错,可又实在见不得她在自己面前哭。
    他都被气成什么样了,也不见人来哄哄他,却是有空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开怀得紧。
    施霓见他一直僵着面,沉着什么也不说,于是气闷转身便要走,一点不想再理他,也不要再被他继续抵着抱了。
    霍厌思绪正缠乱着,被她趁机寻着间隙猛的一推,怀中便忽的空了。
    见她哼声带气,提裙就要从洞口跑出去,霍厌咬咬牙,追紧两步忙把人给拦住。
    霓霓。方才那前半句,我说的是气话。
    他罕见的服了个软。
    施霓看着他,不依不饶追着又问,那后半句呢?痴心妄想就不是气话,是将军心里的真心话了?
    霍厌这回没犹豫,不认这个错,痴心妄想?我那是指他。一个连战场都没上过,身无实功的小王爷,有什么资格要你,他不是痴心妄想是什么?
    施霓呆愣住,眼睛更是怔然地眨了眨,一时有些无言。
    实际他前面那些话,都没叫她真的在意,就是后面这句痴心妄想,才叫她听了之后直觉委屈,也真的有点被伤到。
    可结果,竟是自己认了歧义,平白给自个找来委屈受。
    脸色不由讪讪,施霓这回心头复杂着,一时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方才她那股气势全是咬牙强撑着,结果原本自己占的理也被他解释没了,施霓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觉丢了脸,于是垂着眼便想逃。
    我我若再不回去,阿绛恐怕要出去寻了,将军也避着人快些走吧。
    见她冷静下来后,开口第一句便是着急想和自己撇清关系,霍厌心头实在不爽快。
    他不放人,当下又犹豫着试探地伸出手去,想帮她擦擦眼泪。
    见她这次终于没排斥,还忍羞地颤了颤睫,霍厌内心简直狂喜,于是没忍住地得寸进尺,贴身想去搂她。
    施霓一下没躲开,轻易便被他贴着身霸占住,实感烫人,她脸色一下就红了。
    吓得当即慌忙往外去瞧,很是顾及周遭的动静,更怕有人会来。
    才刚刚生气和他吵完,现在就继续抱着亲热,施霓实在太难为情,而且之前两人都说好的,路上发生的那些事,统统封尘忘掉,怎么现在又
    她心里实实纠结,可那禁忌的红线实在吸引人,她想迈过去,可又很害怕、顾虑。
    不然,如今是霍厌先犯了规矩,违禁进了后宫,她若是不愿,完全可以直接大呼救命把人都招来。
    这般明面无视法礼,任是何人被发现都会被问责,可施霓被他放肆摸抚着身时都没想逃,原因只是一个,她根本不排斥,她愿意和他亲热的。
    将军又引我犯错她闷声责怪,动作终于不再挣了。
    霍厌贴耳过去,声音无限沉哑,是我在犯。
    他犯得已不可宽饶。
    换作以前,他哪里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为了去见一个女人,冒着有违皇命掉脑袋的风险,偷偷摸摸翻墙进入内墙宫苑去蓄意幽会,简直可笑又可耻。
    可他实在太想她,紧接又在这个关头,亲眼看到她和宣王在前殿与后宫的交界岔口有说有笑。
    那一刻,他心间虽是气恼,可更多的却是发慌,他怕她已选定了别人,便再不顾他。
    于是,他当真一刻也等不得,若是今日不将这口闷气缓回来,他怕是会真的堵闷死。
    幸好,他是来了这一趟。前两日有多愁怨孤苦,此刻抱着她的身就有多舒快满足。
    不,只这样还是不够。
    他贪着她的香,遂动手把她的手环在自己脖颈上,而后手臂用力将人往上一托,欺着就想去吻。
    可施霓还没做好准备,原本以为光抱就行了,眼下见他眼睛炙热着,一下便紧张起来。
    她慌忙闭上眼,下意识向旁避闪开。
    落吻占了空,霍厌没再强迫,忍了忍后,最后只缓缓落吻在她的头发上。
    别怕,我只做你愿意的事
    施霓无比煎熬,此刻心头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吵得她简直不得安生。
    此刻利弊分析全然都不重要,她很清楚自己更偏向于哪边,只是因为顾虑太多,不安太多,她胆怯不敢择选。
    忽然间,她眉目豁然开朗,彷佛想到一个主意,同时也给自己找了一个能规定时间清醒的界限。
    她试探地开口:那将军能不能答应我,就就只再纵这几日,待圣上赐下婚书,我们决然不可再犯忌。到那时,我们便断得一干二净,绝不可再如眼下这般,继续纠缠不清。
    想的什么坏主意。
    霍厌叹息地摸了摸她的头,心头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他以为,此事一直都是他在一头热,能这般寻着间隙抱着她腻一腻,他已经都要美死,却不想,她能纵得这样多,甚至为了能靠离过去一步,还在傻傻地自己拼命想主意。
    霍厌眼睛垂了垂,酸涩感袭来得突然,为了名正言顺得到她,他确实已有不少的筹划,可在确保万无一失前,他不会不负责任地轻言承诺。
    却不想,她已将自己认作是只想寻一时之欢的浪荡子。
    于是,他故意说着:你这样允我,若我哪天控制不住要了你的身,待陛下婚书降下,你便是欺君重罪。
    施霓还是很惜命的,闻言忙把这想法从心头移除,又想将军大概也怕招惹重罪,于是她忙理解道:这样做确实太有风险,若是不慎恐怕还会影响将军的仕途,是我考虑不周了。
    闻言,霍厌心头轻叹,心道果然,这丫头就没想过和他长久,也从未真的信他。
    于是,他故意顺着她的提议说:那要是我答应呢。这几日的犯忌,我们可以做什么?
    他答应了,她也要仔细纠结一下啊,毕竟顶冒这么大的风险。
    思量了一小会儿后,施霓才讪讪着脸色开了口:我有些怕死,所以不能欺君,不能做那事。其他的,便便都可以。但是等陛下降赐婚书后,就一天也不可拖延,我们要及时一刀两断。
    最后,她刻意强调了一下时间,生怕又想如今这样,相互处理得拖拖拉拉。
    霍厌认真思量着,心想不如这样也好,在自己的筹谋未得见效前,她将两人的关系看得轻些,就不会背负和他一样的沉重。
    而且如此还能经常见到她的面,这是他如何也拒绝不了的最重要的理由。
    好,我同意。在陛下婚书正式降下前,你都是我的人。
    施霓想到什么,忙趁着这会儿商量,又强调了句。
    那以后,若你再如今天这样正巧碰到我和别人待在一起,你不能随随便便地直接冷脸发脾气,这样实在太惹人生疑了,而且我这样的身份在宫里,碰见贵人们真的不方便避开,你要理解我。
    说完,又想到他占有欲实在太强,忍一两次或许可以,若是次数多了,恐怕到时他会真的控制不住。
    施霓没办法,于是只好又补充了句,你若实在是生气,就先忍下来,等之后你偷偷来找我,我哄好你行不行?
    霍厌听得直觉好笑,真不知道自己在她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无脑形象。
    他默了默,板着脸故意去逗她。
    叫我看你和别人说说笑笑,还要我忍着,受这么大的委屈,你要怎么哄好?
    施霓一下被问住了,两人继续交往都是刚刚才决定的,至于一些细节内容,自然是要慢慢补充的,现在叫她直接说出来,她还真的想不到。
    于是,她机智地把问题抛回去,问他道:那你想我怎么哄,别太过分的都可以。
    霍厌眸光一瞬亮了亮,看着可爱的小兔子主动跳进了自己挖好的陷阱里。
    他笑了笑,把人往怀里一扯,垂头而下,在她左边白皙的脸颊上毫无顾忌地轻嘬一下,甚至出了声。
    他轻勾唇角,在小兔子的呆滞目光下,理所应当道:你若这样哄,我什么脾气都能好。
    很快,小兔子水汪汪的瞳眸被欺红了,脸颊也瞬间染了绯色。
    霍厌很喜欢捏抬她的下巴,极其享受掌控的感觉,尤其此刻,他强势欺吻而下,她的所有美好都只能被他一人而占。
    施霓耳尖烫起来,当下不由轻唔着娇呼出声,完全意想不到他会再次落吻在她唇上,还还这般肆无忌惮地探了进去。
    她头脑发晕之际,又听他喘息着问:契约正式开始,霓霓有异议否?
    施霓被迫仰着身,根本受不了他的激烈,哪里还能有间隙去回话。
    她很快就身子发软地连站都站不稳,当下颤声喘息不止,被动着央央去抓扶他的衣袖,娇声求他能不能轻点亲。
    第29章
    另一边,五皇子萧承凛率一众手下,一路寻到西面宫墙。
    而后果然于一墙角隐秘处,发现了掩藏于枯草丛堆深处的狗洞。
    虽说是狗洞,可其横度尺寸却是足足接近半丈长,若非其洞形偏扁平些,恐怕连寻常瘦弱些的男子都可随意进出后苑宫闱了。
    戒备森严的皇城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若真被有心贼人发现利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萧承凛拧眉,又走近去查看,就见洞口附近的浮草很明显的秃露了些,可见此处绝非是墙面的寻常塌损,而是被人经常踩踏所致。
    宫内私相授受之事早已被严令禁止,如今竟还有人如此大胆包天敢去顶风违逆,无视宫规。
    思及此,萧承凛眉头不由冷蹙更紧,又赶紧命属下将洞口严封。
    此命下达后,身侧忙有人提醒:殿下,我们若此刻将洞口严令封闭,恐会打草惊蛇,引不出来背后主使。
    萧承凛却摇头道:恐怕已经晚了。方才你们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们岂会毫无所察?若真如此不警谨,这些宵小勾当他们也做不成。
    太子殿下走前,将巡卫营的管属权交于殿下,还吩咐属下一定要尽心辅助,宣王殿下若有任何要求,属下定当竭力去办!
    萧承凛挥挥手:侍卫们搜查严细,此番发现更是防患未然,大家功劳不小,待封好洞口,你带着人下去找营门领赏银吧。
    是!
    众人忙碌起来,萧承凛一人留于原地,当下略微沉吟。
    他想起太子哥哥临去赈灾前对他的嘱托交代,眼下皇城虽看似高围玄固,可实则却有无数漏疮,此次加固盘搜他也是听了兄长建议,这才有所收获。
    如今洞口没了,这藏匿于宫苑暗处的大老鼠没了食粮,也该很快坐不住了才是。
    既如此,他只需耐下性子,静等对方露出马脚,待敌劳我逸,到时便不愁抓不到幕后主使。
    这是他第一次布掌实权,确实很想立下功劳自我证明,也更想叫父皇对自己刮目相看,知道自己资质并不比二哥、三哥差。
    可他心里同时也清楚,如今巡卫营能这般雷厉风行,处事震果,都是太子哥哥多年治管的成果,若是此番当真由此引捕到大鱼,该是他运气好,抢了兄长的功劳。
    思及此,萧承凛心里自是难以心安理得。
    而且,太子哥哥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将巡卫营叫交到他手里,又请命出京,南下赈灾,实在行径异常,更不像他平日里镇定端儒的沉谨性子。
    一番猜测后,凭着两人一同长大又彼此深知了解,萧承凛大概能将其缘故猜出一二。
    太子哥哥此番不为别的,只为表功。
    他请命前不久,西凉派来专使献降,同贡礼名册一起被上呈的,还有那副装裱精美的美人像。
    画中美人半倚于海棠窗前,姿态慵懒闲观蝶影,其纤姿袅袅实在引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旁人对此赞语也着实平常无奇,可他没想到太子哥哥这般神仙人物,居然也会在这等场合不掩心中喜爱,明面直誉。
    可当时,父皇的脸色却不好看。
    降礼,当处权利至上者可拥,父皇并不喜他还未言定时,皇子们便先行臆想,尤其是东宫太子,一个身份只在一人之下的皇位继承者。
    而这些,以太子哥哥的聪慧睿智又怎会想不通,可即便承冒风险,他还是要执意如此,甚至高调请命南下,想以赈灾功劳来换她。
    此举,分明是在向父皇请愿,同时更是向皇族其他人示警,这位自西凉来的美人,他是势在必得,将来也一定要进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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