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不去怯沙也不是,去也不是。
    不去的话,雁归意会被喀拉汗的玉素甫斩杀,同时附雁归意身上的苏九允也会因此死去,如果去了,多半会被莫朔风杀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去了还能有挽救的机会。
    周亦行越想越气愤,指着天破口大骂:爷的,莫朔风这厮,就不会自己改后续吗?找我们这俩病残的,有什么好处吗?
    周围的百姓看着周亦行自己骂着自己,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哦忘了自己已经魂穿到莫朔风的身上了。
    注意到旁人目光的周亦行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他发觉莫朔风的身躯就跟是快要散架了一样,每次咳嗽都好像在消耗阳寿。
    接下来先去城关吧。
    周亦行很难想象这么病态的身躯,莫朔风是怎么挺过从于阗到应天府书院的日子的。
    为了避开赵瞒,这里周亦行特地去商贩那里买了黑色的帷帽,将纱幔挡住自己的脸,直到官府查自己的关引再漏出来,果然没被等在城关上的赵瞒发现。
    面前的出城的人无一例外的都过了城,周亦行也开始心存侥幸,到周亦行的时候,他努力保持自然,不会露出破绽的样子:
    我叫莫朔风,这是我的关引。
    那人盯了一眼关引,又看了一眼周亦行:
    怯沙那边正有战事,你,去怯沙作甚?
    作者有话说:
    「1」翻的周易书,又问的家里长辈
    周亦行:关于苏大人总是不让我省心这件事;
    莫朔风:摆烂的最高境界,叫另一个摆烂王者帮我完成愿望。
    周亦行:还是你强(转头去找苏九允,大喊他欺负我)感谢在20220620 17:55:2520220621 17:2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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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苦恨憎
    周亦行早有预料, 他灵机一动,说道:我奉浔阳奈安子所托,到各国游说。接下来的行程便是南疆各国。
    那官员有些不信似地抬起头,伸出手来:那引荐书呢?
    喏, 在这。
    周亦行将怀中的引荐书抖开, 这引荐书本来就是他找人代笔, 字迹他自己看的都是以假乱真。可是当那官员看到引荐书之后, 却皱紧了眉头:
    那上面的章呢?
    周亦行刚想说这引荐书只是拓印版来搪塞过去,没想到从城门之后, 赵瞒慢慢朝着周亦行踱步而来:
    那个叫莫朔风的,跟我来,我来检查。
    周亦行心里咯噔一下, 心想不妙, 他不知道赵瞒接下来又会说什么,但是没有公章这件事要是被这官员抓着不妙, 恐怕自己难免牢狱之灾,若是真遭牢狱之灾, 这怯沙肯定就去不成了。
    为了前往怯沙,还是多稳妥一点的好。
    周亦行想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而就在他跟上去的时候,脑海中的画面一转,他躺在了泥泞又潮湿的地上,周围都是还没完全腐烂骷髅头,阴森白骨林立,以诡异的角度直直地插在他面前, 上面还有许些牙印, 像是被猛兽啃食过。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周亦行踉跄的从地上爬起, 却感觉并没有之前想猛烈咳嗽的感觉了,一股焦腐的气味直冲鼻腔,当他想买大步逃跑的时候,却意外摔了个倒栽葱,旁边有一个尚存半只眼珠子的头盖骨正和他对视。
    这应该是刚腐烂没多久的。
    爷的,见鬼了。周亦行倒吸一口凉气,都忘记了要害怕。
    同时他发现自己的身高很矮,虽然看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面容,他又捏了捏饿的皮包骨的脸颊,大抵是五六岁的样子。
    真是见鬼了。周亦行又骂了一句,由于是黑天,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勉强能分析出来这个位置应该就是乱葬岗。
    忽然远处传来杂乱的声音,周亦行好奇地走近声源处,便看见了点点火光,他眯起眼一看,竟然看见一群围拥着的人中间是捆在一起的人,少说得有几十人。
    异我族者,毁我家园,必将处之!
    异我族者,毁我家园,必将处之!
    拿着火把的人不断地呐喊着。
    被捆绑的人在烈火中挣扎着、怒号着,有的人面容都已经被烧融,他们怀抱着自己已故的亲眷恸哭,周亦行的心里突然涌入悲怆之感。
    其中莫朔风的叔母好像察觉到自己的小侄重新来的这里,警示似地又对着面前的身穿盔甲的人喊道:
    这可是灭族啊,灭族啊!我们奚邪勿族,自此灭族了呀!你贵为一国之将却惑众,终有报应啊。
    火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周亦行看清楚了,那些人的胳膊上都有着墨蓝毒蝎刺青,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臂上竟然也有一条。
    所以,那些火中哀嚎的人,都是自己的同族么?
    周亦行只能躲在杂草堆里,看着骨肉至亲痛嚎,顿觉无力。
    可他却努力劝自己清醒,毕竟现在这幅身体是莫朔风的,而并非自己的,可是一切感官是如此真实,甚至精神上还在让他自己认为自己就是莫朔风。
    不错,虽然自己当年没有莫朔风凄惨,但自己也无亲无属,曾在陌生的中原流浪过一阵子,那种无措感、茫然感,他也是懂得的。
    不行,为什么要认为自己就是他!
    周亦行捂着自己的头,可是愤恨、悲恸,依旧是一股脑的涌入他的脑海,他尝试着向着远处跑去,面前一个紫衣男子挡住了他的去路,而且腰上佩刀。
    他下意识的用破布捂住自己隔壁上的刺青,却没想这个紫衣男子早已经发现他的身份,阴鹜的眼对视上周亦行,他缓缓说道:
    大石余孽。谁放你出去的。
    我不是大石余孽,我们没有伤害你们,我们都是无辜的人
    不待周亦行说完,紫衣人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刃上面还残存着干涸的血,周亦行不消去想,都知道那是那上面到底是谁的鲜血。
    当年大石的人残忍杀害了我的妻儿,并将他们抛尸荒野,大石的人可曾认为他们手无寸铁的娘俩无辜过吗?!那人越说越激动,满面都是憎恶与怨恨。
    周亦行本来想拿出来自己的折扇,这没想拿了个空。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了这幅身躯,自己就如同废人一般,手无缚鸡之力,什么武功、轻功都无济于事,对于救人什么的事情都是异想天开,他现在只剩下了「逃命」二字可供选择。
    刀剑落在脖颈千钧一发之际,周亦行看到自己的头顶似有秃鹫盘旋,那秃鹫展翼足足有五尺长,简直能把他全部裹住。
    周亦行深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道理,他飞快地朝着远方奔跑,紫衣男穷追不舍。可身量不高的周亦行哪里跑得过成年的男子。
    一剑落在周亦行的右侧肩胛骨上,他痛地向前趔趄几步,秃鹫向下飞速俯冲,正要戳进紫衣男子的心窝,那人瞬间便咽了气。
    身后的撕裂皮肉的声音如同鬼魅缭绕耳畔。
    周亦行不敢看身后的血腥场面,他只顾着向前跑。
    尽管不知道前往哪里,也不管自己的肩上的伤疤,他一直朝着未知的前方跑去。
    并非他不想救那些亲人,而是当自己有能力保自己的命时,他才有能力保护他人。
    所以自己必须变得强大,以来保护未来想要保护的人。
    就像是当年师父驱赶小允时他亲自挡板子,就像是当年血月宗对巫咸族下手,他亲自前往长风郡明月庄,不顾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救下小允。
    可是如今,谁能来救他。
    是以,大火烧了半月有余,才烧出不剩人形的灰烬,这个时候的周亦行靠着乱葬岗的野草根和浆果勉强也活了半月。看守火堆和火葬场的人都已经尽数归家。
    是的,他也是时候该走了。
    在走之前,先看看他的亲眷们。
    为了以防万一,他趁着夜色来到那个乱葬岗,准备好叔母给自己准备的小红罐子,他用手颤抖着,将不知是谁的骨灰捧出来一抔,一抔又一抔,万般郑重地放到红陶罐中,毕竟奚物邪族最忌讳的就是客死他乡,他要将族人的骨灰带回家乡。
    他尽量掩盖自己抽噎的冲动,勉强扯出笑容:我怕冷、怕一个人,这里的方言我听不懂,叔母再讲讲神鹰祖玛的故事吧,可以吗?叔母再讲一遍吧。
    故事再也不会讲出来了。
    他的泪水一滴一滴滚落在地。
    就在这时,他的面前又是赵瞒的面孔,赵瞒盯着周亦行的眼,问道:莫道长,恨吗?这一切都是雁老将军的意思。
    他怎么会不恨?
    当时他从乱葬岗被官府发现、押送到大牢,再到被老鸨卖到花楼蒙尘,当初他和雁归意有多谈笑风生,当时雁归意对他有多好,莫朔风就有多恨。
    他恨,恨自己,恨老将军。
    没有老将军,就不可能发生这一切。
    但是周亦行看着赵瞒,郑重地回答道:恨,可是老将军已经病死,我要找雁少将军。赵大人之前说捎上我一程,可还作数?
    赵瞒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现在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到了怯沙让莫道长再知道这件事就太晚了,彼时怕莫道长做出出格的举动。
    怎么会?雁老将军灭我族,少将军救了我,有些事情我都懂的。我知道是一码归一码,但是我确实要见少将军,我有话想问问她。
    周亦行握紧袖中的短刀。
    好,我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既然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也会信守承诺,就请莫道长跟着我来吧。赵瞒引领着周亦行来到马车之前,掀起珠帘。
    周亦行先是迟疑了半晌,转头又去问赵瞒:
    你为什么肯帮我?
    哈哈,好歹我也是看着莫公子长大的,赵瞒干笑一声,当年廖懋鹰本就看我不顺言,又给你的处境禀报于上,一来是还你个人情,二来也为了
    见到赵瞒迟疑,周亦行又添了一句:为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为了还莫道长的人情。赵瞒摸摸自己的胡茬,感觉差点都要把藏在心里的秘密都说出来了,差点就瞒不住了。
    二来也是为了了却雁小将军的心愿。
    嘱托好车夫之后,赵瞒看着马车远去余留的车辙,不由得摇摇头。他之前本来想讲老将军做此举动的缘由。可是他清楚得很,无论老将军到底有多少正当理由,犯下的错都无法修改、害死的人都不可能再次复活。
    人都不在了,再怎么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尘土飞扬,又将那深深的辙印重新填埋,就像是之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终归是天道有错啊。
    再相见,他们又该以何种身份面对彼此?
    赵瞒无法去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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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桃花木
    马蹄带起的尘沙四扬, 周亦行的头昏昏沉沉的,越发感觉这幅身躯实在撑不下去了,忽然肺部一阵闷意,他朝着帕子上猛烈咳嗽。
    窗外似乎有杂乱的声音, 雁归意虚弱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真切了, 但他依旧坚强的坐直了身体。他不愿在这个时候昏睡, 因为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他做。
    竟是咯出了黏结的黑血。
    再这样下去, 怕是周亦行不知道是被莫朔风的肺痨病死,还是说在沙场上战死, 哪个来个更快一些了。
    莫朔风这人这么虚弱到底怎么撑到怯沙的。
    周亦行的念头一闪而过,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深渊, 随后便又被一阵晕厥代替。
    转瞬他的脑海中浮现那日天香庙内部的景象
    又是风清月朗, 夜色下他握着自己写完的桃花木牌,站在老槐树之下, 在万千红色丝绦中寻找雁归意的祈愿,想把自己的祈愿和雁归意的祈愿放在一起。
    神, 他本是不信的。
    可是雁归意说过的,他都会无条件的相信。
    就在这时候,一位拄着拐杖的耄耋老人突然叫住了莫朔风:
    你在擅自破坏祈愿么,少年啊,如此行为必将遭到天谴啊。
    没有,我只是在寻找而已。
    莫朔风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月色清辉映着他冷峻的脸。
    天谴, 呵。
    以后的天谴难道比他逃命时候的更残酷吗?诛九族、卖花楼、当乞丐、亲眼目睹亲属葬身火场这些他没有做犯天谴的事情的时候, 难道天公不觉得残忍么?
    莫朔风冷冷地问老人:那为什么很多人没有做什么, 就会遭天谴?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莫朔风还是放下了搜寻的手,但是他还是不服输似的用眼睛扫视这丝绦下桃花牌的祈愿。可是他几番搜寻却依旧无果。
    那并非是天谴,而是人人都希望得偿所愿,可是总有阴差阳错不会如愿。就如同你之前所说的那般。老人回答。
    不如愿,他这些年可是如愿过?莫朔风想着,冷哼一声:
    未知别人苦处,你何故妄自臆断他人。
    年轻人啊,你不懂的
    那位老人看着莫朔风狐疑的表情,笑了笑,继续说道:
    就像是始皇渴求长生,可是长生又可能如愿?就像是本有婚约书生多年考中状元,却被圣上赐婚,贱籍的女子等了状元许多年,又岂能等来夫郎?少年自幼成为孤儿,又岂能有温暖的家园?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为什么?莫朔风问道。
    始皇终会看见不堪秦朝繁重劳役起义,大泽乡那些人起义,而状元郎就算是娶了女子,也许状元郎后来也会薄情。作为孤儿少年,也注定会和另一位良人成亲。你这共白头的祈愿谁知到头来会如何?
    莫朔风看着自己的祈愿,将其翻到了背面:
    可是老人连祈愿都没有看过,怎么知道莫朔风的祈愿是共白头。
    这老人到底是何许人也?莫朔风警觉了一些。
    旋即老人拿过莫朔风手中的祈愿,一手抓住了千万摇荡的丝绦中的一条,莫朔风定睛一看,竟然正是雁归意的祈愿。
    真是神了。
    老人先是将那条丝绦猛地一扯,便一分为二,随即便把莫朔风的桃花牌栓到了另一丝绦上。
    就在开老人松手的刹那,恰有裹携着桃花瓣的清风徐来,将两股绳莫名其妙拧做一股。
    莫朔风的瞳孔蓦地缩小,丝毫不明白这是何意。
    他怔怔地看向老人,急切想寻求一个答案。
    天意使然啊,年轻人。
    老人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双手合十:只能说将二者的联系在了一起,但是这天意如何选择,若是天意不愿,这绳便会松散;若天意允许,便依旧会缠绕。缘来缘去,还望君莫强求啊。
    丝绦挂着的两木牌相撞,泠泠直响。
    天意
    什么是天意。
    莫朔风正当想转过头,然后追问的时候,却发现那位老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莫朔风呆呆地在原地,清风拂过他的发梢,点点萤火浮现在他的眼前。
    所以方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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