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则伊嗓音淡淡的:没。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兜里结婚证的存在感似乎在逐渐放大,让叶则伊开始觉得真实起来。
    他跟邵闻濯结婚了。
    又结婚了。
    他知道对邵闻濯来说,他们只不过两年不见,结婚也只是出于利益目的。
    可对于叶则伊来说,加上前世结婚的那三年,他们已经当了五年的「陌生人」了。
    他明知道眼前是深渊,如今却清醒着又跳了一次。
    他和邵闻濯现在的关系,始终存在着一种隔阂,他知道这种隔阂来源于他对邵闻濯似有若无的疏离。
    回想起少年时,即便他每次见到邵闻濯,都对邵闻濯单方面的剑拔弩张,但那时候邵闻濯对来他来说,是个重要的、或者说很特别的人。
    称不上相熟,但肯定也不是生疏。
    他也曾少年悸动,怀疑过自己对邵闻濯的那种朦胧心绪是什么。
    可是还没来得及确定,就已经戛然而止了。
    这一切邵闻濯都不知道,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现在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经历了那么多,即便想假装跟邵闻濯只是两年未见的故友,他也做不到,其实也没有去做的必要。
    结个婚而已,既然邵闻濯不在意,他又何必在意。
    叶则伊从窗外收回思绪,余光看到邵闻濯靠着椅背在闭目养神。
    这人只有要空闲,都会看项目看资料看时事看政策,不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商机,恨不得用信息填满所有缝隙时间。
    可这会他看起来很疲惫,像是一夜没睡。
    他盯了两秒,这人似有所觉地睁开眼,目光对上,邵闻濯眸中划过一丝空白,喉咙滚动了下才说:阿则有事?
    叶则伊怔了怔,随口扯了句:你昨晚不是回祖宅了么,没休息好?
    邵闻濯一听,眼里莫名浮现一丝笑意:很久没回去了,睡不太习惯,不是什么大事。
    这有什么好笑的
    叶则伊看他这样子不是睡不习惯,是非常睡不习惯,他神色不动地吐槽了一句:邵先生还挺娇贵,说的好像小时候不是在邵家祖宅长大的。
    邵闻濯静了一瞬,居然笑得更明显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在叶则伊身上,重新看到了当初那个跟他说话夹枪带棒的少年。
    他的阿则,原本就该是那样。
    那股子从内而外的尖锐锋芒,应该盖过如今满身沉重的阴戾才对。
    车子停在餐厅楼下。
    邵闻濯看着叶则伊头也不回的下了车,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夏艾锦连忙探出头来说:老板,小叶哥不对劲啊。
    邵闻濯停下脚步。
    夏艾锦向来细心,也很敢说:毕竟是结婚哎,老板您表现得也太淡定了,给人一种没有很重视的感觉,就您懂我的意思吧?
    邵闻濯琢磨了一下。
    叶则伊对他向来冷淡,他以为过于表现,会让叶则伊觉得不舒服。
    他思忖两秒,回头对夏艾锦说:去帮我取个东西。
    餐厅很安静,流苏灯落下浅浅的暖色光线,把桌上的白兰照得摇曳生辉,叶则伊尝了口黑松露,就听邵闻濯说:认识这么多年,我们还是第一次正经坐在一起吃饭,应该让服务员点上两根蜡烛表示庆祝的。
    叶则伊没接话,邵闻濯试图缓解冰封的氛围宣告失败。
    他停了下,又解释说:刚才在车上,阎厉给我发了叶家那个度假村项目的宴会流程,所以一时间看入神了。
    叶则伊稍微掀起了点眼皮。
    我们毕竟结婚了,我想阿则应该也有话要说,刚才是我疏忽了。邵闻濯倒了杯温水推到叶则伊桌前,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我们可以敞开讲。
    这会儿说话倒是直接。
    叶则伊这才纡尊降贵地抬起头:关于我们的婚后生活,我确实有几点想说。
    首先,我希望在拿下度假村项目之前,先不要对外公布我们的关系,我不想打草惊蛇。
    邵闻濯点头:好。
    第二点,我们结婚的目的是基于合作的,你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受到董事会的牵制,我替你断了他们想跟你联姻的念头,给你自由。叶则伊看着对方,认真地说:而我的目的是能成为你的合作伙伴,我需要项目投资,我要重新拿回我公司的所有权。我希望我们都能谨记这点。
    邵闻濯端起酒杯喝了口水:没问题。
    最后一点。叶则伊稍顿了下,收回视线没再看邵闻濯,我们毕竟没有感情基础,所以婚后,希望能保持安全距离。
    邵闻濯手指缓缓摩挲着酒杯,通透干净的杯面衬得他肤色更加冷白。
    他指尖停下来,眼里的黯然转瞬即逝,片刻后点了点头:好。
    叶则伊眉梢微抬:我没问题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这时夏艾锦匆匆赶来,把一只黑色丝绒礼盒递给邵闻濯,冲叶则伊咧嘴一笑,又哒哒哒溜走了。
    邵闻濯掌心里多出一只黑绒方盒,沿着桌面推到叶则伊面前,认真地说:虽然两个男人结婚,没有嫁娶的说法,但是既然阿则入了我邵家的户口,算我占你一次便宜,就当你嫁给我了好不好?
    叶则伊看着眼前的盒子愣了下。
    这是婚戒。邵闻濯说。
    就算私下是合作关系,明面上我们也是你情我愿的婚姻关系,有个婚戒作为凭证,也省得有人多嘴。
    原来是这样。
    还让助理特意准备一个婚戒,邵闻濯心思果然缜密。
    叶则伊也无话可说,只好收起戒指,扯扯嘴角:还是邵先生想得周到,破费了。
    一个戒指不算什么,既然要做样子,就得做全了才行。邵闻濯深深看着他,那分居恐怕也不合适了,我们把湖心岛的别墅当做婚房吧,你觉得怎么样?
    叶则伊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让他搬过去住。
    生意人在商场上习惯刀光剑影步步紧逼,可这人每次跟他谈事情,即便会无意中透露出冷锐的压迫,但每一句话都在询问,每一次都给他留足了回退的空间。
    当然这或许也只是一种以退为进的商谈之道。
    叶则伊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低头喝汤:我没意见,你安排就好。
    邵闻濯的动作很迅速,隔日就派人把叶则伊在公寓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
    夏艾锦把几个柜子往书房搬:小叶哥,这间是你的书房,办公用的。隔壁就是老板的书房,他在家的时候最多的时间都耗在书房,我觉得以后啊,你跟我们老板比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把书籍往书架上塞:你俩真是工作狂,这么年轻干嘛这么拼啊,有空也好好享受下生活嘛。
    对了小叶哥,你平时如果动了老板的东西,一定要放回原位,他有点强迫症,那玩意应该是叫做对称整齐强迫症,总之能不动他东西就别轻易动。
    这点叶则伊倒是知道。
    某次在会所,邵闻濯始终逮着一个人跟他玩游戏,就欺负他,差点把那人玩哭了。
    叶则伊不理解,结束后邵闻濯面无表情地说:那人没事儿梳什么斜分,看着就不顺眼。
    叶则伊:
    那个时候的邵闻濯,多少掺杂了点纨绔公子的混账属性。
    晚礼服不穿造型不对称的,蛋糕不吃缺了口的,毛病特别多。
    之后随着成熟才稍稍好了一些,没那么严重了,但在私人领地上,这些毛病始终没改掉。
    叶则伊把擦干净的笔筒往桌上搁:我应该也没有机会动他的东西。
    也不一定,别人不能碰,不代表老板不让你碰。夏艾锦笑了笑,继续叨叨叨:我们老板这个人,做事面面俱到,但你说他心细吧,他也有一根筋的时候,这种矛盾的情况在对待小叶哥你的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你有时候多担待着点儿呗。
    叶则伊收起图纸,纳闷地看向夏艾锦: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夏艾锦啧了声:就拿昨天你们领证的事儿来说吧唉算了,反正就是,其实老板挺重视的。对了,那戒指你看了吗?
    看了。叶则伊随口说:你眼光不错。
    啊?夏艾锦放下书看过来,不是,这是老板亲自去珠宝行定制的,跟我可没关系啊,我就是个跑腿的。
    叶则伊动作一顿,转头回望过去:你说,这是他亲自订的?
    那不然呢?老板提前准备的,就你答应结婚后面那天吧,我开车亲自送他去的。
    叶则伊一时间有些愣怔。
    戒指居然是邵闻濯亲自定制的?可昨天他明明是一副云淡风轻浑不在意的样子啊。
    正在原地愣神,邵闻濯敲门进来,从旁边桌上抽了张湿巾给他:房间灰尘大,让他们整理完再进来吧。
    叶则伊目光落在邵闻濯脸上,虽然这人可能并不知道他昨天会错了意,他仍然生出了一丝微妙的歉疚。
    谢谢。叶则伊接过湿巾擦手,跟着他往外走,轻咳了下说:对了,那个戒指我试过了,尺寸挺合适的。
    邵闻濯回视他,片刻后笑了下:那就好,我估摸着你应该是这个尺寸。
    叶则伊手指偏细,但也不是随便能估摸准确的,不过邵闻濯想知道什么信息,总有他自己的办法,叶则伊也不打算去探究。
    明天就该去参加叶家举办的宴会了。邵闻濯在走廊上停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叶则伊:你没有邀请函,只能跟我一起出席,我在想,我该以什么身份带你出席?
    既然伴侣不行,我准备让你扮演我的保镖。
    叶则伊:
    保镖是吧。
    叶则伊用半死不活地眼神看着邵闻濯:行啊,包在我身上,你什么也不用准备,准备一笔医药费就行,你和我总有一个人迟早能用上。
    被无情怼了一通,邵闻濯也不尴尬:阿则,我开个玩笑。
    叶则伊无语,转身就走,余光瞥见邵闻濯书房门口的墙上,摆了一排整整齐齐的搪瓷小人的摆件。
    他心下一动,面无表情地戳倒了一个。
    强迫症患者邵闻濯:
    他看着那只突兀的搪瓷小人,走过去默默把它扶了起来。
    第12章
    目送叶则伊走远,邵闻濯转头吩咐在旁边看戏的夏艾锦:把我房间柜子里的柴犬抱枕送到阿则房间。
    老板,要送东西的话,咱就不能送点别的?这也太寒碜了吧。
    让你去就去。
    哦。
    叶则伊洗了个澡出来,就见夏艾锦的身影刚从门口离开。
    他视线移动,发现床上多了只一米五的大柴犬抱枕。
    他吹干头发,滚上床把抱枕塞怀里揉了揉,还挺软乎。
    他睡觉喜欢抱着东西,这两天在这儿都没睡好。
    之前住的公寓有一只小熊抱枕,可惜搬过来时不小心刮破了,雪白的绒絮从头顶爆了出来,这会儿已经送店里修复了。
    夏艾锦还挺细心的。
    翌日叶则伊睡到自然醒已经是上午九点。
    夏艾锦咕咕哝哝地解释:不赖我啊,老板不让喊你。
    他人呢?
    去公司了,说下午回来接你去宴会。夏艾锦啧了声:公司家里来回跑,路程行程都要好几个小时,你说他为啥非得亲自回来接?
    叶则伊心说我也想知道。
    傍晚邵闻濯果然亲自回来接他,叶则伊没忍住说:让司机送我就行,来回跑也不嫌烦?
    邵闻濯:很多眼睛随时都盯着我,也盯着我身边的人,不把你放在眼皮底下,被人劫走了怎么办。
    也许邵闻濯只是说笑,可叶则伊却愣怔了一瞬,不禁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前世他能勉强安稳度日,确实多亏了他只是邵闻濯身边一缕可有可无的空气。
    现在他和邵闻濯明目张胆的亲近,恐怕很快就要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了。
    宴会举办地点在沿江的商业大酒店。
    辉煌的建筑灯火璀璨,嘉宾们陆续入席。
    相比于邵闻濯高定精致的礼服,叶则伊只穿了一身白色西装,没打领带,也没有任何饰品,穿着很低调,看起来更像休闲人士。
    快进入大厅时,叶则伊忽然停下,邵闻濯转头问:怎么了?
    叶则伊:我们还是分开走比较好。
    邵闻濯提醒:这是我们第二次一起出席宴会,上次我还帮你解了围,现在想装不认识应该来不及了。
    叶则伊没那个意思,语塞了下:我倒是想装不认识你先进去吧,我去找个人。
    找人?
    嗯。
    根据上辈子媒体报道的消息,这次宴会有一个建筑设计行业里元老级的老艺术家。
    这将是能改变他命运的关键人物。
    今晚叶正初要展示的是度假村的建筑布局模型。
    这个项目的核心部分,是叶则伊负责建筑设计并计算的结构数据。
    上辈子他没日没夜废寝忘食,从设计到计算,付出了无数的心血,那会他刚毕业,第一次接手项目,满腔热血,想用成果让叶正初刮目相看。
    结果他满怀期待把文件交给叶正初那天,他的好父亲看了一眼就将文件夹砸在他的脸上,满目暴怒:夸张浮躁张牙舞爪!没有一点实用性!你跟谁学的风格!
    叶则伊感觉整个人都被冻结,沉重的寒冰瞬间浇灭了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后来他才知道,他这种锐利锋芒的风格太像他的母亲了,叶正初有多忌讳他母亲,就有多厌恶他。
    可笑的是,这个设计风格却无意间被媒体看中了,叶正初立马命人赶工完善,马不停蹄的做出模型,标注的设计师却是叶尘羲的名字。
    很快模型在这次宴会上进行了展示,最后这个项目被某个地产大亨全资拿下。
    而这个地产大亨,正是邵闻濯。
    叶则伊回忆到这,眼底变得冰冷。
    当然他也不能蓦然揭露,这样没有人会信他。
    还好这个宴会上,这个关键人物或许能助他一臂之力。
    邵闻濯问:找什么人?或许我能帮你。
    叶则伊和他对视两秒,也不跟他客气:一位建筑学老者,彭仁颜。
    好,我让人去找。邵闻濯不放心道:我让两个保镖跟着你,你自己小心点,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这是宴会场,又不是龙潭虎穴枪林挡雨,至于么
    叶则伊沉默地和这人对视片刻,这么想着,还是点了下头:知道了。
    叶则伊根据走廊墙上的酒店布局图,找了许多个地方。
    模型室,休息室,品酒区,都没有看到彭仁颜的身影,他最后来到了后花园的休闲区。
    这里有一个大型的LED荧屏,上面正显示着今晚的模型展示的宣传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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