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晔张了张嘴,小时候常叫的某个称呼攫夺话语权脱口而出:木木!
    三步之遥,穿校服的少年扭过半边侧脸十三四岁残留在脸颊的婴儿肥被时光削去了才露出真容,林蝉正面五官尚且算得上温文尔雅,侧面线条居然如此凌厉,像精心雕刻的轮廓,头发漆黑,眉眼也漆黑。
    大约称呼作祟,林蝉的眼神褪去一丝之前的不耐烦,轻声问:干什么?
    那个景晔本意想留他,等他真的留了,却突然找不到话题,后知后觉地窘迫起来。
    林蝉的耐心只持续了十秒钟,他连话都不肯和景晔再说,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那个!见人抬脚要走,景晔脑内灵光一闪,喊住了他,我爷爷今晚做酸菜鱼,你要不要过去一起吃?
    林蝉顿了顿,再次投来疑惑的眼神,好像在问他:你是不是有毛病?
    景晔顾不得分析林蝉的微表情和小动作,他从停顿里看出转圜余地,连忙上前,克制地停在了林蝉身侧的位置,继续说:就,家里吃点好的还有酥肉,估计奶奶会做蒜香排骨和醋溜藕丁
    林蝉:
    景晔硬着头皮问:你要不要过来吃?叫林阿姨一起?
    咫尺的地方,林蝉目光轻轻地闪烁,接着他垂下眼,从刚才开始刺猬似的戒备终于柔软片刻,然后说:我妈现在住渝北。
    那你和外婆外公来吧,就加几双筷子的事,还能多点菜。
    林蝉没搭话,也没当场拒绝,握住书包带子那只手往下一拽,顺势转身继续朝小区的方向走了。脚步悠闲,速度极快,像在躲。
    景晔提高音量:你记得来啊,六点钟!
    等人影都看不见了,景晔才回到超市里。他唯恐林蝉不肯来,又给奶奶拨了个电话,拜托邀请林外婆一家晚上吃饭。
    两家关系一向不错,又因为住得近,长辈们更加巴不得年轻人多多走动。他主动开口,爷爷奶奶面对这个请求哪里有不答应的。
    不愧是我啊,高情商。景晔美滋滋地想。
    给晚餐加了双保险之后,找林蝉解释误会、再和好如初似乎近在眼前,甚至可以开始展望他们如儿时一般的未来蓝图了。景晔自以为万无一失,拿出手机检查消息,回了几条后,看见一条颇让人意外的询问。
    居然是来自联系不多的虞洲。
    虞洲这个人,景晔向来对他感情复杂。
    一方面,虞洲是个很有魅力的学霸,长得帅,好讲话,乐于助人,小时候帮景晔写过不少次作业虽然他是会给钱的。
    另一方面,同样一起长大,景晔和虞洲的关系不如他和蒋子轶密切。究其原因,他和虞洲是同级生,哪怕不同校,每次联考后老妈指着成绩单痛骂景晔时,都不忘加上一句:你看人家虞洲怎么又考年级前五?
    踩一捧一,这是绝对的踩一捧一。
    没人能够和长期被拉踩的对象和谐共处,景晔自然也不例外。可随着年龄增长,他们都不再是以成绩为唯一衡量人的标准了,反而慢慢地熟悉起来虽说还是很塑料。
    虞洲开门见山,问他:见到林蝉了吗?
    流泪特猫头:?
    虞洲:你这什么微信名
    流泪特猫头:不觉得和我头像特别配吗[害羞]
    虞洲:
    虞洲:准备什么时候道歉?
    流泪特猫头:你都知道了?
    虞洲:那可不,你当时一走,他伤心了好久。
    搞了半天,没因为奇怪的演员绯闻?还闹得虞洲问这么一句。景晔脸上有点挂不住,动了动手指,发送一个哭泣猫猫头。
    流泪特猫头:可他也不能叫我渣男吧QAQ
    虞洲:?
    虞洲:你把林蝉气得在烧烤摊哇哇大哭,不知道,对吗[微笑]
    流泪特猫头:啊?
    虞洲:前一天还在叫别人乖宝,后一天就坐火车走人,电话也不接,QQ也不上,每次回来做贼一样躲着林蝉,是你吧?
    流泪特猫头:
    虞洲:两个人谈不到一起想分手,可以理解。但直接走人,至今都不给林蝉一个解释,会不会太不负责任?无论欺骗感情还是这种冷处理逼人分手的方式,你自己说,不是渣男是什么?
    流泪特猫头:
    分手?渣男?不负责任?
    他啪地把手机拍在桌面,刚才还精密运转的脑子突然短路,随着轻微爆裂的声响,有什么记忆碎片从识海深处逐渐浮出,断断续续地拼凑起来。
    初恋,无疾而终?
    林蝉吗?
    林蝉当时说了什么?
    哥哥,我好喜欢你啊,我最喜欢你了。
    我能牵你的手吗?
    要不哥哥亲我一下吧。
    那时他刚满十八岁,林蝉年纪更小,婴儿肥都没褪干净。七月刚入伏天,他们坐在阳台上玩游戏,景晔输了之后林蝉提了这个要求。
    少年额角有细密的汗,电风扇在后背吹出热烘烘的风,景晔被他灿烂的笑意迷了心窍,凑过去时手指张开按着刚完工的拼图,不小心拂乱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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