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莲耶笑眯眯地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希望他配合。
    又是配合。
    织田依旧面无表情地点头应是, 让坐在桌后高高在上的乌丸莲耶满意极了。
    他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带到了一间奇怪的房间三面粉刷的苍白的墙,一整面的防爆玻璃墙,还有许多像医生一样穿着白大褂的男男女女在房间内走动,操纵各种他看不懂的仪器设备。
    织田被要求躺在正中间的手术床上,一堆白大褂围着他。他偏过头,隔着玻璃看见了房间外的乌丸莲耶。
    接下来的事,织田就没有印象了。
    因为太疼了,耐痛性一向优秀的少年杀手第一次痛昏过去。
    在昏过去前,留在视网膜的是白的刺目的天花板、明晃晃的无影灯、泛着冷光的手术刀、严肃且冷漠无情的一张张脸,以及被血染红的床单。
    而这样的事,他还要经历许多次。
    *
    东京,米花。
    织田作之助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被束缚在手术台上,身边围着一群研究员。除了被绑着之外,场景宛如在研究基地时的复刻。
    哒哒
    几声杂乱而又沉闷的脚步声逐渐向他靠近,研究员们侧身让开一条道。
    织田作之助看见了一张陌生男人的脸,他不认识这个人,却注意到男人手里握着一根银白色的手杖,左手尾戒上的乌鸦标志格外瞩目。
    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对这具身体的操控权。
    一切就像当初短暂进入[蒂萨诺]的记忆一样,他只能是像个第一视角的局外人旁观事态的发展。
    所以这是[蒂萨诺]经历过的事?
    织田作之助在心中暗暗猜测。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冷淡地听着研究员的汇报。他们的嘴巴开开合合,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上演着无声默剧。
    织田作之助对接下来的剧情隐隐有了猜测。
    事情的发展却超脱他的预料之外。
    戴着乌鸦尾戒的男人听完研究员的话,缓缓勾起唇角。他将手杖换了一只手,右手向旁边一摊,时刻跟随在他身侧的黑衣人立即将一把手。枪放入他的掌心。
    男人握着枪,黑黝黝的枪口直直朝向[织田]的心脏。
    他的嘴唇动了动,一字一句地缓慢说出这句话。
    因为慢,织田作看懂了男人的口型。
    他在说: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会死。
    辨别出口型的下一瞬,织田作感受到[织田]的手臂想要抬起,却因身体无力和被束缚的缘故而动惮不得。
    男人倏地扣下扳机。
    织田作之助陡然一惊,本以为会感受到子弹射入心脏的疼痛,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而实际上
    就像电脑屏幕的黑屏一样,织田作的视角倏地一黑,整个人像是在瞬间被丢入了一个黑漆漆的空间,眼前只有一块泛着蓝光的光屏,正不断弹出字幕。
    织田作定晴一看。
    光屏上写着:
    [检测到不和谐元素判定中判定成功]
    [判定结果为:危害统权的不良剧情,建议跳过。]
    [是否跳过:是/否]
    [主系统权限锁定,强制执行跳跃。正在加载下一段剧情,请耐心等候。]
    [Loading]
    织田作:
    他盯着加载中的字样沉默许久,心想:所以每到被要求做实验时,系统就会帮他屏蔽感知,劝他睡觉,也是因为这个吗。
    织田作之助耐心等了等,在这个空间里,就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不清晰了。
    好像等了十几分钟,又好像是一小时,织田作的眼前一花,刺目的白光在瞬间袭来,[织田]不适地眯了眯眼。
    织田作之助惊奇地发现,他又能听见周围的声音了。
    周围的声音很嘈杂,惊呼声此起彼伏。
    竟然是真的
    天啊,他真的活过来了!
    怪物他根本就不是人类
    众人震惊万分,连BOSS在现场都忘记了。
    乌丸莲耶听到耳边的尖叫,转身对着一个惊慌到想逃离实验室的男人来了一枪。
    砰!
    逃跑的男人动作一顿,后心口被子弹贯穿,他浑身僵硬地向前扑倒。
    众人齐齐一静。
    处理掉。乌丸莲耶冷冷地说。
    跟随他的黑衣人立即有两人出列,将尸体拖走了,留下一地血泊。
    在场的人皆是浑身一颤,脸色苍白,不敢再发出任何响声。
    织田作之助正在心中判断这个男人的身份。
    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某瓶酒吗?可他戴着代表权势的乌鸦尾戒,就连手杖顶端都有乌鸦图案,看上去不像一般高层。
    他还在思索,就看见在[织田]的视角中:
    男人撑着手杖,俯身贴近,看了看[织田]的脸色。而后直起身,表情有些狂热:奇迹,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奇迹啊!
    复苏的研究终于可以开始了。
    *
    织田作之助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幅度太大,还因此带倒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水杯直直砸到地上,当场摔碎,水洒了一地。
    织田作之助却来不及管水杯,他两只手捂着额头,剧烈喘息。
    这是他第二次进入卡牌记忆,反应比第一次还剧烈。这句身体明明已经屏蔽了物理疼痛,怎么会
    虚空中跳出一只猫猫,踩在他的膝盖上,舔了舔他的脸颊,很是担忧:[织田作,你没事吧?这是怎么啦。]
    织田作之助还没应答,房门就被敲响。
    织田?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可以进来吗。
    门外的是萩原和松田,那场聚会,几人都喝的有点多。
    两位警官都喝了酒,不方便开车,又不好醉醺醺地回警察宿舍。在织田作的建议下,干脆留宿一晚。
    他们一人睡沙发,一人在书房打地铺,意识昏沉间突然听见一声玻璃碎裂的响声。
    响声被寂静的夜晚放大数倍,他们倏地睁开眼,酒一下就醒了。
    房门越敲越急,织田作唔了一声,不用,我没事的不字才刚说出口,门外的两人就直接拧开了门把手,探头查看。
    织田?!你怎么了!
    见到红发男人的痛苦神色,两人表情顿时一变,就要冲进来。
    别,小心!地上有玻璃碎片!织田作之助连忙拦下他们。
    松田阵平啪的一声摁亮房间的灯。
    萩原研二小心避开地上的玻璃渣,凑近,着急又自责地说:你是不是病发作了?果然,我就说你的身体还没好,不能喝酒。
    你今晚有没有吃药?松田阵平追问。
    这与酒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关[蒂萨诺]身体的事。
    因为是意识进入的卡片世界,一切副作用都是直接作用在织田作的精神上的。
    织田作之助有苦难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松田阵平误以为他的沉默是没吃药心虚,十分生气:都说了每天都要吃药啊,你不想身体好转吗!
    你的药放在哪里,我去拿来。松田阵平说。
    不是,我吃过了。织田作之助揉了揉太阳穴,一切不适逐渐散去,他解释道: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萩原研二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玻璃,闻言皱眉问道:什么梦?
    织田作之助这才发现他在帮自己搞卫生,连忙道:萩原,你放着我来就好。
    你?萩原研二无奈笑笑,还是算了吧,我怕你踩到玻璃自己都不知道。
    这就是无痛症的病人致死率为什么这么高的原因。寻常人踩到玻璃能立即发现,无痛症的人却要等血流了一地才能发现。
    平常会有系统全方位无死角地帮他监测有无危险,可萩原研二不知道啊!
    织田作:
    他沉默片刻,只好说了句谢谢。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松田阵平将一杯温水塞进织田作的手心,挑眉问道:不如说一说你的梦境?是噩梦吗。
    这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他梦到自己过去被绑在组织的实验室做实验,还被一个男人怼着心脏开了一枪,然后起死回生吗。
    织田作之助:
    他该怎么办!
    第176章
    看着两位友人好奇又担忧的眼神, 织田作之助实在无法说出自己的梦境。这根本解释不清,只会越描越黑。
    唔织田作之助含糊道:就是一个梦境,没什么特殊的,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 交换了一个眼神。
    织田大概是不知道他有多不会说谎, 不熟的时候或许还会被唬住, 相熟以后
    笑死, 根本瞒不住。
    看织田一副不想说的样子,两人默了几秒, 还是选择尊重他的意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说不定,织田梦到的是他过往的伤心事呢?何必一定要揭人伤疤。
    两人越想越觉得织田就是梦到了从前被组织压迫的苦逼日子, 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复杂。
    织田作之助喝尽杯中最后一口水, 抬眼便看见友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织田作:?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织田作之助不解地问。
    松田阵平:啊?没有吧, 是你的错觉。
    萩原研二:嗯,是错觉呢。
    两位警官都以为织田多少会对他们的敷衍表露不满, 结果红发男人只是顿了顿, 便点头道:这样啊, 应该是错觉了。
    两人:
    是认真的吗,你这样很容易被骗啊!
    既然没事,我和小阵平就接着睡觉啦。你要是不舒服, 记得喊我们。萩原研二仔仔细细将地上的碎玻璃打扫干净,拎着扫帚簸箕,笑了笑, 语气尽可能轻快以免让织田感受到压力, 关于梦境, 等到你想说的时候, 再告诉我们也不迟。
    好。织田作之助撑着床准备起身。
    不是头晕么,老实点躺着吧。松田阵平摆了摆手,利索地跟着萩原退出房间,再反手合上门。
    过道底部亮着一盏小灯,深夜寂静,空气也逐渐凝固。两人在门口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萩原研二将客厅打开一盏小灯,和松田阵平一起将锋利的玻璃碎片用废报纸包好,最后才丢进垃圾袋里。
    小阵平,晚安。萩原研二关掉灯,随口道。
    松田阵平已经在沙发上躺平了,他阖上眼皮:啊,晚安。
    灯啪的一声灭了。
    但客厅并不会漆黑一片,从窗户透进来的皎皎月光足以提供微弱的照明。松田阵平夜视能力不差,这么点光已经足够了。
    萩原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书房门开了又关上。
    过了一会儿。
    啧。松田阵平烦躁地翻了个身,轻声嘟囔道,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啊。
    *
    根本不可能睡着嘛
    时钟滴滴答答地转动,时针往前跳跃了一格,萩原研二依旧没能入睡。
    只要闭上眼,他就克制不住地去想织田到底经历过什么,他究竟梦到了什么,才让这个一向外在情感淡薄、天然的不像话的男人当场色变。
    是怎样的痛苦和阴影一直死死缠着他不放。
    织田又经历过多少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
    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及时发现织田发出的求救信号,没有把他带离地狱。
    这样的他,难道不是友人失格、警察失格吗!
    只是想一想,萩原研二就辗转难眠。
    愧疚、悔恨、自责、愤怒种种负面情绪几乎占据萩原研二的心头,将他拖入更深的泥潭。
    萩原研二的脑中倏地闪现众人齐聚碰杯的画面。
    [敬未来。]他们带着笑意说道。
    而现在,一向满怀希望与自信的萩原研二突然多了几分自我怀疑。
    他们想象中的美好未来真的会如期而至吗?
    *
    卧室里,织田作之助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等窸窸窣窣的脚步和谈话声逐渐低下去,织田作之助才开口将自己经历的事告知系统。
    这也是[蒂萨诺]的记忆吗?织田作问。
    他猜的没错,系统猫猫果然答道:[这是卡牌留下来的数据记录可它本该被封存在核心数据库里,不该被你看见的呀。]
    但我确实进入了[蒂萨诺]的记忆。红发男人皱起眉头,系统,[蒂萨诺]是有灵魂的吗?
    此时此刻,织田作之助非常关注这件事。就算系统曾经告诉过他,被投发的卡牌是没有自主意识的,织田作还是忍不住发问。
    系统摇头,再一次强调:[操控卡牌的是还不会进化的低智能系统!即使我们通过黑科技让它看上去像极了真正的人类,那也是假的!]
    [他的一切行为逻辑都以你为准,是由一行行代码支撑起来的机器人而已。]系统诧异地说,[我们以前讨论过这件事啊。]
    织田作之助心情复杂,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它替我承受了我本该承受的苦。
    牌是他抽的,人也是他要救。卡牌的生活轨迹、性格特点等都是以他为模板。
    他会觉得愧疚。
    听完织田作的顾虑,系统反而笑出了声:[啥,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的机器人会一样不落地体验全套人体实验吧?]
    织田作之助倏地想起子弹即将击中心脏前,他的意识被抽离到了异空间的事。
    你是说强制跳跃剧情?
    系统娓娓道来:[小机器人被第一次做实验的时候,还在不断实验和调节各种最佳感知比,没想到痛觉调太高,一下痛晕过去。它以为遇到了bug,于是上传系统日志。]
    [主系统看到非常生气,觉得统权没有得到保障,所以调整了一下,但凡碰到不能播的血腥暴力画面,卡牌就会自动休眠黑屏。]
    系统:[在此期间,身体会由原定程序自动运行。别人只会觉得是正常晕厥,等到卡牌被唤醒,身体才会重新苏醒。]
    [所以,不用担心小机器人的身心健康哦。]
    织田作之助很是惊讶:原来主系统会考虑这个啊
    [当然啦!]系统猫猫舔了舔爪爪,织田作竟然能从一张猫脸上看出快乐的神情。[主系统对我们很好哒,等完成你的心愿,我还能带薪休假一段时间呢!]
    织田作之助赞叹:确实待遇很好啊。
    至少他从没试过带薪休假。
    红发男人彻底放心,头晕脑胀的不适感也早已过去,他躺回床上,柔软的枕头和被褥将他包围,困意层层袭来。
    织田作之助很快睡着了。
    黑白相间的猫猫在他枕头盘着一团,异色瞳中有几分刚刚不曾表露出的忧虑和不解。
    系统没有告诉织田作,他睡下不久后,系统空间突然发生剧烈抖动。
    系统当时正在休眠,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震晕,一直趴在系统空间一动不敢动,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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