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谢谢太轻。
    一时间,他也想不到更加合适的说辞。
    只有一根树枝,乔安年看着小孩儿:那你自己呢?
    贺南楼淡声道:不需要。
    乔安年:那你走我前面。
    这样要是有个什么突发状况,他也好能够搭一把手。
    嗯。
    乔安年只要进入拍摄状态,就很容易忘我。
    太阳完全从云层里钻出,阳光晒在身上,有点热,乔安年这才意识到,他们可能在山里待了挺长时间。
    乔安年很是过意不去,明明说好了他带小楼出来一走走,结果都是他一个人在这里拍拍的。
    乔安年决定不拍风景了,他举着微单,对站在不远处竹林下等他的小孩儿道,宝,看这里!
    贺南楼转过身,望了过来。
    在一片竹林之间,青年双目幽深若寒潭,身姿挺拔,清隽如竹。
    比就是身上的军大衣,怪出戏的。
    乔安年唇角勾着笑,凝视着镜头里的青年。
    只有透过镜头,他才不用担心,眼神会走露自己的秘密。
    想着两位老人很有可能还在等他回去,乔安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跟小孩儿一起往山下走。
    回到院子,乔安年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贺南楼回房间洗手。
    手头边洗手液,乔安年就挤了沐浴露给小孩儿洗手。
    知道小孩儿爱干净,每一根手指,包括手指缝,乔安年都给认认真真地洗、冲了一遍,又拿了毛巾架上的毛巾擦干。
    贺南楼的手背,凑近乔安年鼻端,香么?
    乔安年一听就明白了小孩儿的意思,是问他,手上是不是没有泥土味了,是不是香的。
    就是这动作,再配上这简短的问句,莫名喜感。
    乔安年忙不迭点头,笑着道:香,香,我们小楼香着呢。
    山里天气变幻无常,这阳光也并不知道能坚持多长时间。
    乔安年就趁着上午光线好,把照片都给拍完了。
    拍好刚好是十一点多,吃午饭的时间。
    在两位老人的坚持下,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个人又留下来吃了顿午饭。
    经过一个上午,贺南楼昨天晚上湿的外套刚好也都晒干了。
    贺南楼换上他自己的外套,乔安年也把他们两个人的东西都给收拾好,向两位老人,以及肖茜茜提出告辞。
    肖茜茜给乔安年微信上转了一笔钱,将近五位数,还表示,如果不够,还差多少,她可以分期再还。
    乔安年没收。
    对他来说,这就不是一项工作。
    他很高兴认识两位老人,也很享受这两天在山中的时光。
    家里难得来客人,两位老人包括肖茜茜对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很不舍,送了很远的路。
    要不是乔安年一再劝肖茜茜陪两位老人回去,两位老人很可能会一直陪着下山,直到陪着一起到乔安年停车的地方。
    分开时,孟海生老人往乔安年手里,塞了一个用红色布绒包裹的小物件,明天就是除夕,这小玩意就当是我送给你跟小楼两个人的见面礼。也提前祝你们两个还有你们的家里人,万事都如意。不值几个钱,聊表心意。
    乔安年哪里能要老人家的东西,孟爷爷,这个我不能收。
    肖茜茜道:学长,你收下吧。我外公说,他和
    你跟小楼两个人投缘,才送你们两个的。收下吧。
    岳启明也道:是真的不值钱的小玩意。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有机会,可以来探望探望我们。山里什么都没有,好在空气新鲜,景色也还算是悦人。尤其是夏天,避暑纳凉,到家里住个几天,就当是度假。
    孟海生连连点头,是这样。行了,收着,大男人的,这么婆妈做什么。
    乔安年不好再推辞,想着要是东西实在贵重,等江大开学,再还给茜茜,让茜茜交还给两位老人,也是一样。
    暂时收下。
    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个人都是开车来的,回去时,两个人也只能各自开一辆车回去。
    两个开了近四个小时的路,才到家。
    他们一点多钟出发,回到家,天都已经黑了。
    钟点工回老家过年去了,要年后才回来,房子没有人通风,门窗都关着,有点闷。
    乔安年把身上的背包,还有肩上的微单给放客厅沙发上,把带回来的,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手间机洗。
    贺南楼手里没什么要拿的,就去开窗通风。
    窗户没有开太大,等到空气不那么闷之后,也就关上了,开了暖气。
    客厅的温度逐渐升高。
    开了一下午的车,乔安年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他瘫在沙发上,刚想问晚上怎么吃,是点外卖,还是出去下馆子,就瞧见小孩儿往楼上走,宝,你要回房间睡觉吗?
    贺南楼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向下看着他:洗澡。
    乔安年很是羡慕:好体力!
    不像他,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更不要说现在去洗澡。
    贺南楼继续上楼,被乔安年叫住,等会儿,宝,你晚上要吃什么?点外卖,还是你想出去吃?
    不想出去吃,只想跟乔安年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贺南楼:外卖。
    行。那我现在就点?迟了下单的人多,外卖送得也晚。
    嗯。
    想吃什么?
    随便。
    乔安年:
    贺南楼洗澡去了,乔安年点外卖。
    点完外卖,乔安年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太累了,躺在那里,都差点睡过去。
    乔安年看了下外卖的实时动态,他点的外卖外卖小哥都还没去店家拿,于是拿着包跟微单,干脆也先上去洗个澡。
    洗完澡,乔安年收拾背包里的东西,打算把包清空,也把包给洗一洗。
    一个用红绒小布包,从他的包里掉落出来,是老人送给他的礼物。
    从老人手里接过以后,到现在,乔安年还没打开看过,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乔安年把红色绒布打开,里面竟然是银质的并蒂缠枝纹小香球,小香球的
    乔安年知道这种小香球,是民国时期一度流行的装饰物,但也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拥有得起的。
    原本,古代的小香球应该是镂空的设计,里头可以放香囊,到了民国,逐渐简化,只留了一个外形,里面不再是镂空的设计,成为纯粹的装饰物件。
    银饰本身的确值不了几个钱,可这个造型,这背后的工艺、历经的年头,只怕价格不低。
    乔安年也是拿起这个小香球之后,才发现,还有个香球,只是之前两个香球缠在一起,他以为是同一个物件。
    两个香球都是刻的并蒂缠枝纹,唯有铃铛处的图形不一样,一个是龙,一个是凤。
    铃铛太小,因此,只是刻了龙头跟凤头,可图案精致,绝非一般。
    花开并蒂。
    乔安年在看见缠枝纹时,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些什么,看见铃铛处的花纹,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这两个小香囊应该就是一对的。
    是两位老人年轻时的定情信物?
    乔安年心下一跳。
    早知道,茜茜给他转钱时,他就应该收下,也许老人也就不会拿这么贵重的东西相赠。
    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也不全是他没有收下茜茜那笔转账的缘故。
    是他表现得太过明显了,才会令两位老人在这么短的相处过程当中都看出了端倪,所以才会把这一对东西,临别相赠?
    礼物他自然很喜欢,也很有意义。
    不过这礼物,他不可以收。
    太贵重了!
    乔安年把两个小香球给重新放回在绒布小包里。
    这是什么?
    嗯?
    乔安年刚才看小香球看得入神,没留意小孩儿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抬起头,这个吗?是个香球。
    贺南楼在床边坐下,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放回去:它们是一对的。
    乔安年有点窘,嗯,对。它们是一对的。
    贺南楼抬眸:你喜欢哪一个?
    乔安年把小香球用布重新抱起来,不管我喜欢哪一个,这香球我们都不能要。
    贺南楼:为什么?
    太贵重了。我就是拍个照片,收人家两样老物件,你觉得合适?
    贺南楼:合适。
    乔安年:
    乔安年没说这两个玩意儿多值钱,反正对于小楼来说,这些只怕都是小钱。
    但是,他们还是不能收。
    这礼太大了。
    不过小楼要是喜欢,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乔安年想了想:你要是实在喜欢,我托人问问,看看谁家有收藏这个,去给你买一个,或者是去拍卖行,给你拍一个过来,好不好?
    贺南楼:我们公司计划正式成立一个AI医疗研发项目小组,打算研发医疗高端AI机器人。如果研发成功,可以送给孟老跟岳老一个。
    乔安年知道近年来MT有意在医疗研发上投入,但是专门成立一个医疗研发项目小组的意义,还是不一样的,这说明,未来MT会在医疗AI研发领域方面非常重视。
    乔安年难掩激动,真的?
    嗯。
    跟一款智能型的医疗机器人的造价以及市场价比起来,抵这两个小香球的确绰绰有余。
    只是情义无价。
    比起小香球这种身外物,一款AI医疗机器人对两位老人来说的确要实用许多!
    茜茜迟早会成家,两位老人留在山中,有AI医疗机器人相伴,无疑会大大便利了两位老人的生活。
    乔安年眼睛晶亮:宝,你们那个医疗AI研究项目组,组员人数满了没满你知道不?
    除夕。
    张倩柔搬了新家,按照江城的风俗,大年夜得在新房子里过。
    以前贺惟深还会在年前回来,带着张倩柔、乔安年以及贺南楼一起去贺家老宅。现在贺家分崩离析,贺端自从中风以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只剩一口气吊着,贺惟深自然表面功夫也都不必再做,是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贺南楼
    过。
    父子两人没有决裂过,可能父子缘也就那样了,两人都没有再联系过对方。
    对于乔安年跟贺南楼两人一起去张倩柔那里过年。
    张倩柔跟郭医生已经正式确定了关系。
    因此,除夕这天,郭医生也在。
    乔安年按门铃,果然是郭医生开的门。
    叔,新年快乐啊。给,这是我跟小楼给您还有我妈的买的新年礼物。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你们怎么还带礼物过来了?来,快进来,快进来。
    郭医生从鞋柜里,拿了两人上次穿的拖鞋,乔安年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换鞋,他只好把东西先给接过去,放到客厅。
    张倩柔从厨房里迎出来:是不是年年跟小楼两个人过来了?
    是,是他们两个人过来了。你看,还给咱们带了礼物,真是你跟两个孩子说说,让他们下一次,别再这么破费了。
    乔安年换了拖鞋,跟贺南楼一起进屋,听见两位长辈的对话,笑着道:就是一些吃的,喝的,没几个钱。
    尽管张倩柔搬新居那边,郭医生也来了,可一起过除夕,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张倩柔怕怠慢了两个孩子,饭桌上,一直招呼两个人吃菜。
    乔安年给他妈还有郭医生都各自倒了一杯可乐,妈,您不用招呼我跟小楼,你要是再只顾着我跟小楼,我顾叔可就吃醋了啊。
    张倩柔不大好意思地瞥了身旁的爱人一眼,红着脸: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来,祝我们每个人都能够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乔安年举杯,张倩柔、郭医生也都跟着举起杯子。
    乔安年握着小孩儿拿杯子的手,强行举杯,四个人一起碰了碰杯。
    这一回,乔安年没敢再喝酒。
    吃完年夜饭,时间还早,乔安年就陪着张倩柔在客厅一起看了看电视。
    差不多八点多,乔安年就提出告辞。
    张倩柔错愕:你跟小楼两个人不留在这里过夜吗?
    乔安年心说,他跟小楼要是留在这里过夜,那郭医生晚上可就郁闷了。
    乔安年笑着道:不了,我约了乐乐他们一起去酒吧跨年。
    张倩柔好一阵没见到儿子了,还以为晚上两个孩子会留下来过夜,闻言,多少有些失落。
    不过孩子大了,肯定是喜欢跟他们同年龄人的朋友一起玩。
    乔安年跟贺南楼在穿外套,张倩柔便知道,两个孩子晚上是真没在家里住的打算,只好道:这样啊。那你跟小楼两个人路上开车小心。这是我给你们的红包,这是你郭叔的,拿好,一人一个,啊。
    乔安年穿上外套,从母亲手里接过红包,调侃道:您还说我跟小楼破费,您跟郭叔才豪横呢,一出手就是红包。
    张倩柔娇嗔道:什么豪横不豪横的?就是一个压岁红包。
    郭医生也略微有些腼腆地笑道:意思意思一下,过年讨个好寓言头。
    红包乔安年收下了,他张开手臂,抱了抱张倩柔,妈,新年快乐!
    张倩柔微楞了几秒,片刻,她柔声道:新年快乐。
    乔安年跟贺南楼从张倩柔的单元楼出来,楼下水池边,有家长带着孩子玩太平花,还有窜天猴
    小朋友看着升高的焰火,高兴地直拍手,烟花把他们的小脸蛋照得五颜六色,小朋友们笑起来,比烟花还要好看。
    乔安年不知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穿书前,每次除夕夜,他都不敢出门。
    他怕所有的人都在阖家团圆,只有他是一个人。
    现在,他也有他的家人了。
    焰火在乔安年眼底绽开。
    贺南楼顺着他的目光,乔安年的视线,看着的并不是腾空的焰火。
    除夕夜,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等来阖家团圆。
    一直到烟火放完,小朋友们被爸爸妈妈牵着手回了家,乔安年这才收回目光。
    乔安年把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搭在小孩儿肩上:走,我们也该回去咯!
    贺南楼把乔安年搭在他腰间的那只手拿了下来。
    对上乔安年错愕的目光,贺南楼将那只手握在手心里,淡声道:我带你回家。
    乔安年一怔。
    很多,很多年前。
    除夕夜,母亲开了家里的那扇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热闹的焰花。
    从那一天起,他就彻底没有家了。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他一个人,就是一个家。
    穿书以后,他跟他妈,还有小楼,他们三个人是一个家。
    今天开始,也不再是了。
    也许,不久的将来,小楼也会从这个家走出去。
    没关系,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人在除夕夜的这天,说要带他回家。
    乔安年哼了哼:什么叫你带我回家?应该是我带你回家才对吧?今天可是我开的车。
    守岁,乔安年开了家里所有的灯。
    把楼下走廊上的灯都给亮起,乔安年这才上了楼,回房间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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