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风暴平原边界最为危险,就是泰瑟尔也不会在雪季荒兽出没的时候靠近风暴平原边界,更不要说他现在还带着穆仲夏。穆仲夏这回没有强烈要求。零星出现的荒兽没有靠近他,就被勇士们就地宰杀了。但第一次亲眼看到活着的荒兽,还是把穆仲夏吓了一跳。部落里的魔兽都是有灵性的、温顺的,可荒兽的兽眼里,只有兽性残忍的凶光。只是远远地被荒兽盯了几秒,穆仲夏就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说是零星的荒兽,但前后也出现了几百只。泰瑟尔带来的勇士只是剥了皮,取了裸石,没有把兽骨带回去的意思。这种时候绝不是在前线战场多停留的好时候。中午过后,泰瑟尔就带着穆仲夏返回了营地。穆仲夏有点冷,但比不上他心里被荒兽引发的恐慌。那一只只不知疲倦、不怕死亡,只知道撕咬的荒兽,流着腥臭的粘腻口水朝他们扑来的场面是真的吓到他了。
    泰瑟尔抱着穆仲夏进了朶帐,把人放下后,他先去洗了手,然后煮了一壶热水,又拿了昨晚剩下的面包给穆仲夏先垫垫肚子。在穆仲夏沉默又稍显呆愣地喝了水,吃了两个面包后,泰瑟尔温柔地抱住穆仲夏,再次说:我派人送你回去。
    穆仲夏抱住泰瑟尔的腰,摇了摇头。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很自责。来到亚罕四年了,他在这之前却从来没有想过来战斗的前线看一看。他知道泰瑟尔出征很危险,可却从来没有过亲身体验一番这种危险的念头。今天不过零星的几百只荒兽就吓得他腿软,那真正大战的时候会有多少荒兽?荒兽中最可怕的荒蛮象、兽群之首的荒蛮狮、荒蛮虎都还没出现呢!还有赫颞夫人曾经遇到过的三只角的牤敖那样的野兽他总认为自己深爱着泰瑟尔,可他却忽略了泰瑟尔身边最为重要的事情这么久
    泰瑟尔:兽群来袭的时候,营地也不会安全。仲夏,你不能有任何的危险。
    穆仲夏仰头,看着泰瑟尔充满了对他的担忧的冰绿色的眼睛说:下一次兽群入侵的第二天,我就走。只要让他亲眼看看,他马上就离开,绝不让泰瑟尔分心。
    泰瑟尔在穆仲夏的嘴上啃了一口,算是同意了。
    ※
    穆仲夏虽然来了,泰瑟尔也不能一直陪着他。带他去前线溜了一圈后,泰瑟尔就忙碌了起来。通旭、乌哈根、穆希和泰云珠都安静地呆在帐篷里,拿着自己带来的机械学笔记或书籍学习。只是穆希的心一直静不下来。他想去科伦岱部落的前线找端瓦齐,但不敢跟穆仲夏说,他觉得他哥肯定不会同意。而且他太弱了,也怕自己去了科伦岱部落那边给端瓦齐拖后腿。可是他又十分担心端瓦齐。
    穆希,穆希?
    穆希回神,呆呆地问:啊?怎么了?
    通旭在他面前晃晃手:是你怎么了?我看你手里的书半天都没翻过一页了,是不舒服吗?
    穆希顿时有点脸红,急忙摇头说:没,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通旭了然地说:是在担心兽潮吗?我看营地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下一次的兽潮可能快来了吧。
    穆希心虚地说:嗯,是,是有点担心,听说挺可怕的。
    通旭叹了口气:卓坦说过兽潮是我们威尼大部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来的可怕。老师一定要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不亲眼看一眼,总是不够了解。
    穆希避开通旭的眼神,嗯了声。
    泰瑟尔忙碌,穆仲夏也没闲着。一是照顾受伤的陌西,给父子两人和两只大猫做好吃的;二是和奥拉大公、两位王子聊聊天。从他们的嘴里,穆仲夏已经粗略了解了战场上的情况。奥拉大公在大战的那三天一直在前线后方用望远镜观战,从旁观者的角度出发也掌握了不少资料。奥拉大公倒是没有藏着掖着,都告诉了穆仲夏。这种事藏着也无聊,不如索性干脆些。
    穆仲夏把他从奥拉大公和两位王子那里听来的情况详细地记录下来,一边记录,还一边把自己在这个过程中脑袋里闪过的各种念头用中文写下来。用中文,也是为了防止他的思路外泄。这里不是他的工作室,保密性不高。他对奥拉大公那些人还是有防备的。发报机是他拿出来和伊甸交换利益的,不表示他所有的设计构思都会透露给奥拉大公。
    穆仲夏没有画图,所有的零星构思都是用文字记录下来,等到他回到部落后再完善。穆仲夏再重复看自己记录的内容,随时补充新的构想。有人在外面喊:哥。
    穆仲夏抬头:进来吧。
    戴着防风镜的穆希进来了。今天的风雪尤其的猛烈。抖掉身上的雪,穆希摘下防风镜和帽子,走到兄长面前盘腿坐下。
    穆仲夏:怎么了?
    穆希如果不是有事,不会冒着风雪过来。
    穆希舔舔嘴唇,有些紧张地说:哥,我穆希深吸了两口起,盯着兄长注视的压力,硬着头皮说:哥,我问过了。
    穆仲夏没等来下文,只得问:问过什么了?
    穆希:我问过从这里,骑马到科伦岱部落的前线最多2天
    穆仲夏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沉静地问:你想去找端瓦齐?
    穆希低下了头,手指头捏紧了防风镜的带子。
    穆仲夏叹了口气,没有问穆希是不是喜欢上了科伦岱,而是说:你看外面的风雪,泰瑟尔这样的勇士,敢顶着风雪快马2天赶去科伦岱部落的前线,你能受的住吗?
    穆希不吭声。
    穆仲夏:下一场兽潮很快就来了,我也跟泰瑟尔说了,兽潮来了的第二天我就走。我也怕我给泰瑟尔拖后腿。你一个人去科伦岱部落的前线,端瓦齐一定会分心,他以前就受过重伤。
    穆希吓得赫地一声抬起头。
    穆仲夏:和我一起回去。我们一起设计出更安全、更适合他们的武器和防具,尽可能地减少前线战士的伤亡,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也是我坚持要来前线看一看的初衷。
    穆希愧疚极了:是我不懂事。
    穆仲夏:你不是不懂事,你只是很担心端瓦齐,就像我担心泰瑟尔和阿必沃那样。
    穆希的脸有点红,但眼神并没有闪躲。
    穆仲夏:等大家可以回去了,我让泰瑟尔派人去科伦岱部落问问,如果端瓦齐没什么事,就让他过来陪你。
    穆希的脸直接红成了红果,急忙摆手:不,不用。
    穆仲夏:你得在部落和其他的机械师一起学习,暂时还不能去科伦岱部落,那就只能让他过来了。
    穆希被兄长的洞察羞得落荒而逃。穆仲夏却是长长吐了口气,不需要再细问了,明显穆希对端瓦齐上心了。想到端瓦齐对穆希的态度,穆仲夏还是只能长长吐一口气。他自己就喜欢男人,也不能对穆希的感情指手画脚。不过端瓦齐也是帝玛塔勇士,他倒是不用担心端瓦齐对穆希的感情不纯粹。穆希的性格,或许找一个像端瓦齐那样强壮的男人也挺合适。甩甩头,穆仲夏把精神再次放回工作上来,其余不相干的事情还是等他有空的时候再想吧。
    穆希红着脸逃出了兄长的帐篷,庆幸他戴着围巾还有防风镜,别人看不出他的窘态。顶着风雪快步往帐篷走,穆希在寒冷的刺激下也很快平静了下来。巨魔象的号角突然奏响,穆希的脚步猛地停下,朝号角吹响的方向看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百倍、千倍
    巨魔象的号角一响,穆仲夏的心肝就跟着颤了又颤。木宰和陌西迅速出了帐篷,穆仲夏抓了斗篷出去,只见营地里已经动了起来。穆仲夏站在帐篷外,心揪紧,却不敢乱动。泰瑟尔和阿必沃肯定要回来带走木宰和陌西,而且,也要见见他。果然没多会儿,泰瑟尔和阿必沃骑着战马过来了。两人下马,带着穆仲夏和木宰、陌西返回帐篷。父子两人没有多说什么,给木宰和陌西套上魔兽铠甲后,泰瑟尔用力抱了下穆仲夏,沉声叮嘱:不要让我担心。
    穆仲夏用力点头,声音都发颤了:我一定不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一手抓紧泰瑟尔,一手抓住阿必沃,你们两个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有木宰和陌西。
    阿必沃神态坚定地说:穆阿父,您放心吧!
    泰瑟尔低头在穆仲夏的嘴上狠狠啃了一口,叫了声木宰,转身就大步走了。木宰和陌西蹭了蹭穆仲夏的腿,追了出去。阿必沃再看了一眼穆阿父,也追随阿父的脚步出发了。
    穆仲夏追出去,看着父子两人上马,带着木宰和陌西离开,眼睛热辣辣得难受极了。和在部落里送他们父子两人还有两只大猫出征时的心情还不同。那时候心理更多的是担心。可现在,他却是难受到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是战场,就是他们搏命的地方,而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目送他们离开
    哥
    穆仲夏擦了下眼睛,转头看去,是穆希、通旭、乌哈根和泰云珠来了。穆仲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难受,说:我们去找奥拉大公。
    奥拉大公和两位王子都不打算太早回去。这里的条件比在部落艰苦百倍。两位王子竟然能熬得下去,穆仲夏还是佩服的。至于奥拉大公,怎么也是伊甸军方实权人物,能吃得了苦也不是太意外。
    穆仲夏来到奥拉大公的帐篷,就见他已是全副武装的模样,他立刻就问:大公这是准备出发了吗?
    奥拉大公说:我正要派人去找您。我这边的人会坠在后方,然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观察荒兽入侵的情况。
    穆仲夏:泰瑟尔也给我派了人,还有头领侍卫。
    和奥拉大公商量好,穆仲夏就匆匆回去,准备带着穆希等人出发。他们也有铠甲,不过比帝玛塔战士的更轻便,毕竟都不是力量型的人。
    出征的队伍很快集结完毕,在狂风暴雪的天气下,他们不畏生死地向着前线战场跨马而去。大地震颤,雪地上留下无数的印记。巨魔象的号角在风雪中一遍遍吹响,谱下一曲荡气回肠之战歌。
    在大军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风雪中后,穆仲夏借着通旭的力量上了马,坐在通旭身后。他往旁边看了一眼,见穆希也上了乌哈根的马。他扬声:泰云珠,你可以吗?
    泰云珠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这还是此次出行后跟着穆仲夏他们学的。每个人的衣服、裤子里都有一个特别缝制的口袋,里面放着暖手宝。身上暖和了,手脚就不会冷了。
    穆仲夏朝前方往后看的奥拉大公也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奥拉大公回了一个OK。带队的伊甸侍卫挥下马鞭。暴风雪中,视线受阻。他们的速度并不快。到了奥拉大公之前占据的那个小土丘的时候,奥拉大公让他的侍卫先搭一个小帐篷。这样的天气一直站在外面谁也受不了。保护穆仲夏的少年们也搭了两顶小帐篷,甚至还有人贴心地带了取暖器。
    帐篷搭好,所有负责安全的人各就各位。奥拉大公已经拿着望远镜找位置了,穆仲夏却是从乌哈根的手里接过一个三脚架架好。通旭已经从带来的术宝箱里取出一个长的黑色硬兽皮包。穆仲夏打开硬皮包,拿出里面的单筒高倍户外望远镜,固定在三脚架上。所有人都盯住了穆仲夏的动作。奥拉大公和两位王子手里的手持望远镜还是之前和亚罕接触时,从亚罕这边拿到的样本,回去后伊甸的机械师又制作的。倍数要被亚罕最初的那一批望远镜倍数高,但比穆仲夏拿出来的这架望远镜倍数就要低很多了。望远镜涉及到光学原理、凹凸透镜。罗格里格大陆有凹凸透镜的概念,不过还没有生成系统的光学原理知识,穆仲夏也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先行一步。毕竟他曾经所在的世界,更高倍数的望远镜可以看到宇宙中的星球。
    这时候风雪是常态,穆仲夏想要更细致地观看到帝玛塔人战斗的场景,望远镜必不可少。但手持的望远镜最大倍数也不会超过10倍,否则就会不清晰。想要清晰,就得往可以观星的天文望远镜的方向发展。这架望远镜是穆仲夏为了这次出行特别设计的,只此一架。为的就是可以让自己在足够安全的地方,更可能地看到战场上的情况。奥拉大公手里的望远镜就不可能看到勇士的战场,因为勇士的战场还要更靠前,也更远。
    苏莱王子:穆大师,您这个是
    穆仲夏一边调试一边回道:是我设计的单筒望远镜,能看得更远。
    苏莱王子立刻问:那我可以看看吗?
    穆仲夏:等我调试好就可以看到了。
    穆仲夏佩服奥拉大公找的这个位置确实是好。这里距离后方的营地不算远,又在前线战场和安全区交界的地方。数万名的帝玛塔战士在前方挡着,哪怕仍然有漏过来的荒兽,他们带来的人也完全可以顺利地消灭掉。
    土丘四周只有风雪声,穆仲夏仔细地调试望远镜。他不仅要看到战场的情况,他还要看到勇士所在的战斗区域。镜头里的风雪、战士、战马越来越清晰最终,望远镜的镜头定格在了巨魔象的身上。巨魔象是雄鹰卫勇士所在的最前沿的标志。
    穆仲夏抬起头:调试好了。
    苏莱王子立刻迫不及待地说:我看看!
    穆仲夏让开位置。
    苏莱王子把自己的望远镜递给凯德尔王子,他学着刚才穆仲夏的姿势对着单筒望远镜看了起来。当他看到望远镜内巨魔象清楚的身影时,他倒抽了一口气,抬头就说:这个可以看得更远!
    奥拉大公:我来看看。
    在奥拉大公、凯德尔王子和苏莱王子分别使用过穆仲夏的望远镜后,三人的心里又不是滋味了。可穆仲夏也只带来这一架望远镜,想必制作并不容易。这样的望远镜制作当然不容易。而且在战场上,还是手持式军用望远镜更方便。他设计这架望远镜也是为了这次的出行目的。
    这一等就是3个多伊时。帝玛塔人会根据荒兽出现的频率和数量来判断下一次兽潮到来的时间。如果兽潮已经出现才奔赴战场,那就晚了。这么冷的天,还是漫天的风雪,帝玛塔的战士和战马、魔兽们就在风雪天里等着,足见他们对寒冷的耐力。
    穆仲夏这些人却是没这个能力。每隔一会儿就得回帐篷里避避风雪,吹吹暖风。在穆仲夏又一次避回帐篷里没多久,他就听到了奥拉大公的叫声:来了!穆仲夏急忙冲了出去。奥拉大公正微弯腰对着单筒望远镜。穆仲夏出来后他就立刻让开了位置。
    荒兽的兽群就是在风雪的掩盖下,毫无预警、铺天盖地地突然出现,在震天的荒兽兽吼中,带着撕碎一切的贪婪欲望,扑向了已经准备就绪的帝玛塔战士。巨魔象的号角一声声急促,随后又骤然停歇。
    帝玛塔勇士和战士的嘶吼声和野兽的叫声在战场上的天空彼此交错。血水很快染红了地面的白雪,就连天空中落下的雪花都被飙出的血水浸染成了红色。身披铠甲的巨魔象咆哮地撞击荒蛮象,雪白的象牙上,血水流淌。
    穆仲夏直起了腰,战场上残酷的厮杀令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其他人都在用手持望远镜观看,即便是看不到雄鹰卫的战斗,通旭、乌哈根、穆希和泰云珠也同样被战场上正在发生的一幕幕震撼、惊吓得几乎拿不稳手中的望远镜。厮杀声就飘荡在他们的耳边,泰云珠第一个放下了望远镜,她,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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