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看到雄父时,那种喜悦的别扭感已经完全没有了。
    他想起以前测过精神力就被扔在家中,独自面对每个夜晚的自己;想起以前怎么重生回来都逃不过命运,越努力靠近越被虫厌弃的自己,抖着声音努力说完他最后想说的话。
    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什么追究责任,什么抚养权,如果这个家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
    反正,我已经成年了,知道怎么养活自己了。
    说着,小雄虫抹抹脸,最后看了眼紧闭的治疗室,默默转身离开。
    安安!
    亲王阁下听到这种话心头一慌,急忙跑过去拉住有离家出走念头的小虫崽,蹲下身把他紧紧抱在怀中。
    林安感受着骗得他伤痕累累的温暖怀抱,不再相信地奋力挣扎起来,手杖掉落在地,就举起柔弱的手臂,不停打在雄父的后背,想要他放手。
    为什么不让我走?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
    你们根本就不欢迎我回来!安德烈讨厌我!西雅特嘲笑我!还有后院那个雌虫崽!你竟然带着他公开参加皇室的舞会!
    你知不知道你生日那天,全帝国都想让我死!你生日那天我就是死了,你知道吗?我死在了你生日的那晚你高兴吗!!
    林安终于忍无可忍到情绪崩溃地大叫,把那些始终残忍折磨着他无法入睡的过往,血淋淋剖开在林家的家主,这位帝国最高贵的亲王面前。
    明明我已经那么乖了!你不理我,我都学会自己睡觉了!为了活着,我苟且偷生,一次又一次地忍受所有,可是你们为什么都不放过我?为什么不放过我!
    为什么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在走廊上久久回荡,面不改色指挥过无数星际战争的亲王阁下,惊惧不已地听着,最后狠下心敲晕了精神力濒临溃散的小虫崽。
    医生!!
    林致大声喊来躲在隔壁完全不敢出来看热闹的医护虫,随他们一起跑到医疗舱的时候,还紧紧抱着他的小虫崽,好像只要他一松手,他的安安就真的会离他而去。
    亲王阁下,交给我们吧。
    一位年老的资深医生于心不忍地说道,看着向来强势的阁下,颤抖着双臂把怀里昏过去的小雄虫放进舱内。
    控制医疗舱的后台全方位启动,四五个医生分别调控着不同的仪器面板,全力抢救亲王阁下的小虫崽。
    林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看不了这种场面,后退几步仓皇地退出抢救室。
    他脱力地坐在走廊里的空椅子上,一边是还在休养中的怀蛋雌君,一边是被他刺激到生死未卜的小虫崽,手掌遮过眼帘,又是熟悉的挫败感。
    熬虫的等待中,林致最先看到他的雌君随医生从治疗室走出来。
    军雌苍白的脸色已经有所好转,仅剩一点儿连日休息不好的憔悴压在眼圈,不过在看到他在门外等待时,顿时露出了个明快的微笑。
    负责医生当着夫夫两虫的面,再次强调了雄虫需要通过精神力疏导,与孕雌腔内的虫蛋建立链接的事宜,得到双方明确地确认后,才放心离开。
    感念雄主百忙之中赶来看望菲尔德,还是安安帮忙拨通的音讯,真是麻烦您了,雄主。
    菲尔德发自内心地笑着说,行了雌君礼后,忍不住向雄主检讨起昨日的言语之失。
    很抱歉昨天情绪失控时说了那样不负责任的话,甚至还发了那么多打扰您的留言。今早听管家智能说,您昨天晚餐时分回家了,菲尔德为没能及时赶回服侍您用餐,感到深刻的歉意。
    说着,军雌对着亲王阁下又躬身行了一礼,抚摸着腹中好似已经安睡的虫蛋继续说起来。
    本来打算陪安安用过午餐,趁下午您不太忙的时候,到皇宫觐见好好谈一下,没想到中途发生了这种事情,没有及时了解到虫蛋的情况,甚至惊动了雄主,真是太不应该了。
    呃林致沉默地听着他的雌君难得啰嗦地解释了这么多,持续了一夜一日的怒火莫名就散了。
    他对着那双真诚无比的墨绿色眼眸,竟然说不出安安还在抢救的事实。
    如果安安真的出事的话
    习惯了一往无前的亲王阁下,忽然就不敢往下想了。
    他好像第一次体会到这些年一直笼罩在这个家中,怎样压抑又惶恐不安的阴影。
    此时此刻,他也终于意识到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然而,一切都好像太晚了。
    菲尔德注意到雄虫阴沉着脸神思不属的模样,慌忙跪了下来。
    雄主您脸色看起来真的很差,请求您回去狠狠惩罚菲尔德,不要气坏了身体,我先喊医生帮您检查一下。
    不用了。
    林致许久才从空气中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开口,才发现已经低沉喑哑得不成样子。
    迎着雌君担忧的目光,他缓缓伸出手,抚上跪在他面前惯常坚毅沉默的面庞,艰难出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安安真的出事的话
    话语未尽的地方,林致不忍地闭上眼眸,好似再也说不下去了。
    死寂的沉默在盘旋,良久他听到雌君的声音,没那么沉重,仿佛还带着些许解脱地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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