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幼知抬起头,撞进一双冷淡的眼眸。
    那眼眸里映着神色不安的她,而眼眸的主人却不夹杂任何情绪,仿佛在看空气。
    “我家不是孤儿院。”
    “……”
    喻幼知愣住,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拳。
    指甲几乎掐进了手心里,刚刚因为被贺明涔出手帮忙而稍微从心底冒出来的那么一丝欣喜和暖意,又再次被淋头浇灭。
    “明涔!你还没走啊。”
    清脆欢快的声音响起,贺明涔转过头去。
    喻幼知也望过去,她认识这个人,这是隔壁班的席嘉,漂亮娇贵,精致得就连眼睫毛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
    那个叫席嘉的女生只是稍微好奇地看了喻幼知一眼,很快又不在意地收回视线,笑着继续对贺明涔说。
    “今天晚上我朋友请唱歌,让我多叫几个人去,你也一起去吧?”
    贺明涔被席嘉叫走,教室里终于只剩下了喻幼知一个人。
    他们这些人,表面上礼仪到位,素质极高,对谁都能笑,但笑意从来不达眼底,完美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冷漠得让人不敢平视。
    生来就什么都有,那种天然的优越感藏都藏不住,默契地将喻幼知清晰地划分出他们的等级线之外。
    他们并不介意对喻幼知散发善意,因为他们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在路边救助的流浪猫狗和自己一样是人,畜生而已,随手给畜生喂点粮食而已,随手散发一下善意罢了,又不耽误什么工夫,可一旦让他们把畜生带回家,态度就全然变了。
    贺明涔也是如此,朝她这边扔个篮球不过就像是随手撒了一把零食施舍给路边的动物,唯一不同的是,喻幼知这只本应在大街上流浪的动物住进了贺家,她碍着了他的眼睛,他不介意她的存在,前提是她不能出现自己的视野中,不厚脸皮的占据她家中的一席之位。
    明明已经活得很小心了,仍不招喜欢。
    明明已经尽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可还是过得不好。
    她苦笑两声,没地方也没人能真的接纳她,她还自暴自弃不对自己好一点,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变换的夕阳渐渐拉长了窗口照在教室里的落影,喻幼知一个人在教室里待了很久,一直待到刚刚被贺明涔吓走的几个女生又折返回来。
    可能是因为怕贺明涔又突然冒出来,几个人拿上自己落下的书包匆匆离开,谁也没和喻幼知搭话。
    喻幼知叫住了之前要送她包的fiona,问她要那个假包。
    fiona不明所以,刚刚在背后说小话被贺明涔抓现行的后劲还没过去,心里忌惮着贺明涔,喻幼知问她要包,她也就真的从自己的座位上把包拿给了喻幼知。
    喻幼知拿着包,笑了笑,从课桌底下掏出来一把极细的美工小刀,对着包用力划了下去。
    fiona大喊:“喂你干什么!”
    “你也想被我划?”喻幼知举起小刀。
    fiona赶紧后退,嘴里警告道:“喻幼知你这是使用暴力懂吗!我要去告诉老师!”
    喻幼知扔开被划得面目全非的包包,突然走近fiona。
    “我这是暴力,你对我就不是吗?”她作势想了想,然后分析地说,“哦,因为没有肢体上的暴力,你也确实没对我动过手,所以理所应当觉得那不算暴力。”
    没等fiona反应过来,喻幼知抬起另一只没拿刀的手。
    “啪——”
    非常清脆的一声响,fiona被这道力气打得偏过了头。
    fiona睁大眼,没料到喻幼知竟然敢动手打她。
    而且她还问她:“你对我做的比这个巴掌还过分,懂吗?”
    被打的那边脸特别刺痛,fiona甚至都不敢摸,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单薄的喻幼知力气会这么大,可只要她试图反击,喻幼知就会将美工小刀举起,示意她别乱动。
    “停!我道歉行不行,”fiona实在怕喻幼知伤害到自己,及时认怂,憋着害怕的哭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因为一个包就针对你。”
    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并不是什么真的跋扈玩意儿,跟真正的校园霸凌份子比还差得远,一把美工小刀就能把她吓成这样。
    喻幼知收了刀子,也停了手。
    她的表情很冷静,声音也平静。
    “今天打你,检讨书我会写,老师罚我我也会认,你以后再用假包的事针对我,这把刀子就不止是吓你,大不了你进医院,我进少管所。”
    fiona立刻心有余悸地摇头:“不用了,我也有错。”
    “对了。”喻幼知看着她,又开口。
    fiona眼神警惕地盯着她,生怕她刚刚那一巴掌还没消气,真要用美工小刀划她。
    “你不是说我连近水楼台四个字不会写吗?”
    喻幼知那张乖顺文静的脸上露出了无害的笑意:“我会写给你看的。”
    作者有话说:
    十七岁时做的孽,小少爷将会用这一生来偿还。请为他祈祷,阿门。
    -
    *为了防止有人说我带坏未成年,我先说:不提倡校园暴力,文里的是反面例子,我是批判的态度。
    第6章
    因为被马静静的问题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喻幼知做了个不好的梦。
    刑侦队办公区里人来人往各自忙碌着,喻幼知原本是打算等师父跟领导打完招呼然后再一起回单位,因为暂时无事可做,通宵带来的疲惫排山倒海涌入大脑,不知怎么的就闭上了眼。
    醒来后的喻幼知发现自己正趴在黎队的桌子上睡觉,身上还披着件□□,应该是也是黎队的。
    “舍得醒了?”
    低沉的男人声音从耳边传来,她侧头,贺明涔正坐在她旁边的桌子上办公。
    他侧脸对她,鼻梁挺拔,清晰的下颌线延伸至凸起分明的喉结,梦里那个还穿着校服的俊秀小少爷转眼间就成了眼前这个成熟冷酷的警官,喻幼知一时竟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半天没动静,难道睡傻了。贺明涔微蹙眉,转头看她。
    喻幼知莫名心虚,贺明涔也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汇的那一刹那,又飞快地各自抽离。
    还好老沈这会儿事办完了。
    “小喻,走了。”
    喻幼知连忙将执勤服叠好放在桌上,起身朝师父小跑过去。
    一个今天和师父聊得不错的辅警小沙送他们下楼,师父还跟他加了线上麻将好友。
    等小沙上去后,没外人在,老沈开始念叨徒弟。
    “你以后对人家公安的客气点。”
    喻幼知莫名其妙:“我怎么不客气了?”
    她刚刚对沙辅警的态度明明很好。
    “别跟师父装傻,虽然你今天审马静静有功,但我还是得说一句,办案能力是一回事,社交能力也是一回事,以后我们跟公安打的交道只会多不会少,不可能就见这么一回了,你下次见了可得客气点,刚刚走的时候好歹跟人副队打个招呼啊,头都不回,像话么?”
    她很久之前对他客气过的。
    从一开始把他当成高不可攀的人,直到把他从高岭上摘下来占为己有后。
    只不过师父不知道罢了。
    喻幼知沉默半晌,碍于师父,最后只憋出来一个敷衍的“哦”。
    这边喻幼知和老沈坐车走了,那边辅警送完两位检察官离开后折返上楼。
    黎队的会竟然还没开完,辅警小沙只能走到副队的办公桌旁边,对正在忙的男人汇报:“沈检和他徒弟我已经送走了。”
    “嗯。”
    贺明涔头都没抬。
    汇报完,小沙也没急着走,反而若有所思地问:“哥,你是不是很讨厌那个喻检察官啊?”
    小沙有社交牛逼症,跟人套近乎的时候就爱叫哥叫姐。
    贺明涔停下动作,眉头又不自觉皱起来:“没有。”
    到底是在刑侦队混的,这点观察力,小沙总还是有的。
    “但我觉得你对着她的时候,脸色特别差。其实那个检察官长得挺漂亮的啊,工作能力也不错,咱们之前审马静静的时候,马静静什么都不肯说,她一来马静静就什么都说了。”
    长得乖巧的温柔小姐姐,当然比一群只知道板着脸问话的大男人更让马静静亲近。
    她跟谁说话都是斯斯文文的,只有伤他心的时候会歇斯底里。
    贺明涔随口敷衍:“没睡觉心情不好而已,跟她没关系。”
    可究竟有没有关系,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贺明涔现在只希望喻幼知能说话算话,少在他面前出现。
    “马静静的口供书面弄好了吗?”
    被成功转移了话题,小沙立刻正经语气道:“没呢,沈检他们要的那部分用不用一块儿整理好?”
    “一起整理好吧,”贺明涔说,“到时候你拿给检察院。”
    “好嘞。”小沙点头。
    刚好交待完事,贺明涔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小沙瞥了眼来电显示,暧昧地拉长声调:“哦,有人打电话来关心你了。”
    贺明涔也看到了,直接摁了挂断键。
    “无情的男人。”小沙撇嘴,嘟囔着走了。
    男人没说话,低头继续忙自己的。
    现在是上班时间,一直等到中午,大部分人去食堂吃饭,贺明涔随便对付了两口回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人回电话。
    很快被接起,手机里传来嗔怪的声音:“贺大警官终于舍得给我回电话啦?”
    贺明涔直接问:“你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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