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努力的在变好。
    真的。
    林悄悄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泪腺就像失控了的水龙头,眼泪不断往外涌,嗓子哭得沙哑。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时闻野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她一个都没接。
    林悄悄安静看着屏幕的光亮了又灭。
    几次之后,也许他终于失去了耐心,没有再继续给她打电话。
    林悄悄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至少这几年听见对她的议论,那些难听刺耳的话,她其实不会再像以前应激般怕得那么厉害,耳朵也不会吓得嗡嗡作响,心脏不会再窒息的像是快要活不下去,身体不会颤抖。
    她已经能逐渐适应,恶毒的语言。
    可是……
    时闻野的一个表情,就能击溃她的铠甲。
    爱是软肋。
    一面是糖,一面是刀。
    扎在心上的痛感,是别人的万倍不止。
    痉挛的心脏,痛得像是无法再喘息。
    如果她。
    不喜欢他就好了。
    *
    林悄悄顶着红肿的眼睛缓缓睡去,四肢蜷缩,好像没有了安全感。她梦见了很久之前。
    断断续续。
    几个片段连在一起就像一部漫长的电影。
    八月石榴香,院子里的石榴树结了果。
    她又看见了停在巷口,那辆熟悉的车。
    林悄悄已经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她默念了遍数字,被朋友拉着往前走,脚步缓慢,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
    林悄悄心不在焉回了家,院中的枝头被风吹得哗哗响。她坐在树荫底下,看着已经熟透了的石榴,若有所思了会儿。
    她忽然站起来,跑进客厅里,她的妈妈正在切西瓜。
    她有点不自在的说:“妈妈,石榴熟了。”
    “你想吃吗?那你摘下来吃就好了。”
    “嗯。我想给陈阿姨她们也送点,今年结了好多果子。”
    “去吧。”
    林悄悄从厨房里拿了个小竹筐,她站在板凳上,仰头抬眸对上有些刺眼的阳光,一缕一缕穿透树叶的间隙,闪耀斑驳的光影。
    她摘满了一箩筐的石榴,先去给陈阿姨家送了小半。
    长得最好的、颜色最红、看起来最甜的那几个石榴留在了竹筐的下面。林悄悄走到对门,心跳动剧烈,像是快要喉咙口跳了出来。她调整好紧张的气息,鼓足勇气摁下了他家的门铃。
    她耐心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
    一脸颓丧的少年打开了院门,耷拉着眼皮有些困倦,慵懒散漫的气质,他掀了掀眼皮,看了看她,声音也像是没睡醒的那样懒洋洋,“有事吗?”
    林悄悄紧张到声线都有点抖,高高瘦瘦的少年就站在她的眼前,还穿着睡衣,头发颓废落在额前,鼻梁挺直,眼睫浓稠翘长,比漫画里的男主角还要精致漂亮。
    林悄悄装作不认识他,“傅奶奶在吗?”
    少年抬了下眉,“不在。有事找我。”
    林悄悄故作镇定:“我家的石榴熟了,妈妈让我给傅奶奶也送一些。”少年冷淡哦了声,伸出手:“给我吧。”
    林悄悄将小竹筐放在他的掌心,有点舍不得走,她忍不住补充了句:“很甜的。”
    少年随手拿了个石榴出来,“是吗?”
    他的手指又长又瘦,骨瘦嶙峋的拇指轻松掰开了石榴,仰着脖子往嘴里扔了几颗石榴粒。
    他抱着竹筐,背影清瘦。
    林悄悄依依不舍了几分钟,回到家里还有些失落。
    哪怕是在暑假,他出没的次数总是不多的。傍晚天气凉快些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出来晃悠。
    不过他的人缘很好,每天都有人在他的家门口敲门。
    院门开着,院墙内的声音很容易就传到了外面。
    “时闻野,桌上的石榴好吃吗?”
    “还行吧。”
    “那我吃了啊。”
    “哦。”
    “我靠,好甜哦,你这剩下的大半个是被老鼠咬了吗?”
    “滚。”
    “野哥,你好浪费啊,我舍己为人,帮你啃了。”
    “恶心。”
    她站在二楼卧室的阳台上,其实看不清什么。
    空落落的心,是有点难受。
    梦不讲道理,非要来啃噬她的痛苦。
    一遍连着一遍逼迫她回忆起他和别的女孩有说有笑的画面。
    她从几乎窒息的痛苦中醒过来。
    满身的冷汗,她坐起来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几次,片刻之后,她抱着干净的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林悄悄打开手机看了眼,从昨晚到现在,时闻野没有再给她打电话,也没有发消息。
    这样也好,她有足够的时间用来平复心绪。
    林悄悄下楼找出冰块,敷了会儿眼睛。
    她坐在沙发上,转过头恰好能看见玻璃窗外的石榴树,又快到了开花结果的季节。
    等到高考结束,再过两个月,就能看见新鲜的熟透的石榴。
    她之前依然想把最甜的送给他。
    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周一,课程已经收紧。
    理科班的老师早在之前就将所有的知识点都讲完了,剩余的时间都留给学生自行学习。
    可以刷题,也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式。
    班级上大半的同学都已经办好了出国的手续,早就做好了出国留学的准备。材料齐全,只等毕业就能直接飞去国外。
    周书颜在国际班,她有点跟不上班里的学习,当初以为时闻野也会在国际班,她和爸妈闹了好久才同意她也去国际班。
    算盘落空,为此难过了很久。
    周书颜申请好国外的学校后不怎么爱上课,没事就跑来理科一班,看见时闻野没来上课,不高兴的走了。
    林悄悄写卷子的时候,身边的空椅子忽然坐了人。
    “周五放学去哪儿了?”
    少年的声音清清冷冷。
    林悄悄头都没抬,“回家了。”
    时闻野的眉骨有个明显的血疤,他是很清冷的长相,总是一派高贵,眉骨上这个疤痕,衬了几分戾气。
    林悄悄没注意到他的伤口,听见他的声音,又应激似的想到那个嘲弄的笑意。假性愈合的伤口开始撕裂,流血。
    时闻野抿了抿唇,貌似已经很克制情绪:“不是说好一起的吗?”
    静默了几秒钟,林悄悄继续写卷子,边淡淡地回答他:“嗯。我反悔了。”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
    她手里握紧的笔忽然间被人蛮横的抽走,少年的指腹紧紧压着她的卷面,一双冷瞳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林悄悄试图抽走她的卷子,他也许真的很生气,摁着纹丝不动。
    脆弱在纸张在两道力气下被撕成了两半。
    林悄悄看着自己被撕破的卷子,沉默了会儿,“意思就是结束了。”
    她很小声,唇瓣一张一合,“时闻野,我们就这样吧。”
    到此为止。
    再热烈的夏天也有停下来的那天。
    死寂了很久,时闻野哑着声音,冷瞳发红,一寸寸盯着她,“理由呢?”
    林悄悄长得是很温柔的那种好看,哪怕她好像生着气看起来也是很柔和的,没有什么攻击力,她说:“我累了。”
    她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不合适,不勉强。”
    时闻野性格是很傲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他几乎从来没有低过头,委曲求全的当条卑微的狗。
    他绷着冷脸,盯着她看了半晌。
    忽然间,自嘲自讽似的笑了声。
    阳光落进他乌黑的眼瞳,映着几分嘲弄,他嘶哑着喉咙问:“就这样敷衍我吗?”
    林悄悄很安静。
    时闻野没什么表情看着她,自嘲似的开口问她:“你是不是早就开始烦我了?你数过昨天是你第几次爽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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