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也正是黄昏将晚的时候,一整块落地玻璃将这座城市日暮西沉的盛况完完全全展现出来。
    有点儿遗憾,天空并不是在江宁时的粉红色。
    不过赤金色的天空显然更具恢弘的壮阔,太阳彻底坠.落,黄昏的一抹缱绻随着天边云卷云舒,一同洒向万家灯火。
    姜黎忽然发问:“你觉得日暮后的等待是什么意思?”
    阮星蘅掀了下眼皮,他的整个人都被勾勒在浅黄色的光晕下。
    于是清秀干净的面庞愈发白皙,沉默也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巨大空间里显得更加突兀。
    “是黎明。”
    久到姜黎以为他不会在回答。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日暮过后是黎明。
    是万物伊始,也是初生的希望。
    在宁大的时候,他们经常相约着傍晚在操场散步,像大学里面每一对寻常的情侣一样依依不舍。
    阮星蘅喜欢领着她看日暮。
    在天空被渲染到极致绚丽的时候,他会扣住她的手腕,含住她的嘴唇。
    他说:“我的黎明。”
    然后重重的压着她深吻下去。
    在热恋里习以为常的偏爱和有恃无恐,到了今天姜黎却心生物是人非的蹉跎感。
    太阳落下去了,客厅里有些暗了。
    阮星蘅开了一盏灯。
    灯下姜黎眼下泪光闪闪。
    好一会儿,她别过脸,问了从前一定不会问的问题。
    “黎明是我吗?”
    她感觉到阮星蘅站在了她的面前,他衣服上那股浅浅的皂角香气就在她的鼻尖。
    她不自觉往气味更深处靠近。
    然后后脑勺被压住,她贴在了他滚烫的胸膛上。
    心脏在猛烈跳动,他的双手却克制地箍住她的腰。
    阮星蘅忽然折下腰,抵在她耳边,听不清喊得是“黎明”还是“狸狸”。
    他绵密的睫毛底下,存在感极强的挠刮着姜黎的下颌。
    她感觉发痒,挣脱着想要躲开,却加深了这个拥抱。
    像是要把她死死嵌入骨血里的那种……
    拥抱。
    最后一丝感官在他窒息的怀抱里被剥夺,抵死缠.绵间姜黎瞥见了那被静静塞在一边的陈旧日记本。
    她感受到阮星蘅今天藏在极端平静下的情感汹涌。
    好像就是从她拿出这本笔记本开始。
    来不及多想,她已经被轻轻掐住了后脖颈。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顺着她流畅的颈部线条缓缓下移,带着调.情的味道。
    下巴被抬起,他的手干净而又修长,因为沾染了她唇边的液体,莫名带了色情而又迷乱的感觉。
    阮星蘅在她耳边微微喘息着,神色不复端正清明。
    世界在坍塌,理智的构建在崩溃,他们都被淹没在爱欲的浪潮里。
    阮星蘅双手捧起她的脸,眼睛里流露出病态的深情。
    “要做.爱吗,姜黎。”
    作者有话说:
    嘶哈,嘶哈,真的很爱阮星蘅
    第22章 是梦
    她是雪山的精灵。
    我叩拜在她裙下, 俯首称臣。
    ——阮星蘅日记
    *
    阮星蘅遇见姜黎的日子,远比她所认为的初遇还要早得很多。
    也是一场寒冬,那年他十四岁。
    彼时的阮父和阮母事业都将将起步, 家里的条件也算得上殷实富足, 能够供他去学费昂贵的国际学校。
    按照父母的人生规划,阮星蘅会在通过雅思考试以后顺利出国读书。
    可是人有旦夕祸福,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这个家庭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医院交费单上的一长串数字渐渐让阮星蘅对金钱感到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家庭里越来越忙碌的氛围。
    下班后回家再也没有热腾腾的饭菜,妈妈住进了icu, 爸爸下班后要继续开车挣钱。就连原本领了退休金颐养天年的爷爷奶奶也重新接受返聘工作。
    医院的瓷砖墙面冰冷,阮星蘅贴着没有温度的窗户静静地看着全身插满管子的母亲。
    他不想读书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疯狂的滋长, 阮星蘅开始逃学, 去要零工的工厂里打工挣钱,晚上再装模作样地拎着书包假装回家。
    瞒是瞒不了多久的。
    阮星蘅和自己的父亲据实交代。
    “不想去上学了,学费太贵, 出国以后的费用更是无底洞。”他垂下眼, 即便脸上火.辣辣的疼, 也依然坚持说完, “而且我想陪陪妈妈。”
    “不上学你以后怎么办?你以为你现在辍学能挣几个钱?我告诉你, 你.妈对你最大的期望就是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做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贡献的人。你现在辍学来陪她, 你信不信她能被你气死?”
    医院的病房里不允许喧闹, 阮父也无暇顾及他的情绪。阮星蘅默不作声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自己走出了医院的门。
    他没有回家, 坐在天桥下的冰湖边开始思考未来。
    过于敏捷和早熟的思维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事情。
    至少在大多数时候, 情绪和忧虑只会积压在心里。
    那种可预见又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逐渐会凝结成一把悬在头顶的无形的剑。
    在这座南方小城, 今年冬天气温罕见地跌入零下。一望无际的湖面失去了往日的波澜,被定格成灰色调的冰层。
    天空也是灰蒙蒙的,雾气让人望不到太阳,呼吸之间都彷佛是冰雪的凌迟。
    阮星蘅就静静地坐在岸边,十四岁的少年身高初长,单薄的身形挺拔如松,却在寒风肆虐中依稀窥得几分发颤。
    在这样冷的疾风里,他不仅不见退缩,反而轻轻伸出脚,试探性地踩在那冰面上。
    “喂,你干嘛呀。”
    一道很大的力气突然拉住了他,疾迅的像风一样,阮星蘅往后一踉跄,有些发懵地跌坐在草丛里。
    “这么漂亮的冰湖,你一脚把它踩出一个洞怎么办?”
    阮星蘅回了神,他抬起头,视线停留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穿着丝绒质地的纯白色桔梗裙,裙摆随着微风荡起,露出及膝的长靴。及腰的长发随风往一侧飞舞,撑着手臂神情乖张地居高临下看着他。
    很漂亮的一个女孩。
    眼睛像猫眼石一样璀璨,不点而赤的唇就和怀里抱着的那束玫瑰花一样浓烈而生动。
    阮星蘅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流露的赞赏与钦慕被她察觉,她立马扬起了笑容,活力十足地从半人高的石堆上跳下来。
    “你也没有家可以回吗?”
    像是有种魔力,又或许这句话勾动了他的心弦。
    阮星蘅低低嗯了一声。
    “那我们就做朋友好啦。”
    她拨了拨头发,毫不吝啬地抽出一支红玫瑰送给他,“正好我也没有家。”
    好正式的交朋友。
    阮星蘅愣了下,迟疑地接下了她的玫瑰。
    第一次收到花的感觉还蛮奇妙的,好像有什么烦恼因为这束玫瑰短暂的消失了。
    阮星蘅面上微微舒展了笑意,目光扫到她过分纤细的小腿。
    他轻轻说了句“等下”,随即动作极快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平在有棱角的石块上。
    女孩微微一愣,随即笑眯眯地坐了上去。
    还给他留了个角,拍拍手示意他坐过去。
    像是有魔力,他鬼使神差地跟着她的动作。
    一起将目光放在看不到尽头的湖面,闭着眼聆听着耳畔的风声,随着风声微微摇晃着脑袋,好像在听一场盛大的交响乐。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凑到他面前忽然问,“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她身上有股混合的花果香味,甜腻腻的,陡然的靠近让阮星蘅心跳一顿。
    他飞快地往后退了两步,下颌线绷紧,脸上泛滥起不自然的红潮。
    “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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