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晃了晃手上的戒指,控诉他,“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新婚妻子吗?”
    “救场的权宜之计而已。”阮星蘅看着她,“顺手帮忙,就当最后认识的仅剩的一点情分。”
    最后、仅剩、一点情分。
    姜黎抽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这蜡烛的光的缘故,她的脸被照的雪白雪白的,因为冷,唇上没有一点血色,鸦羽黑的睫毛不停地发颤,脸上的神情倒还算镇定。
    她垂了垂眸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搓着胳膊,说了句,“算了,等春天来吧。”
    “没有春天了。”
    阮星蘅一字一句说:“你和我分手那天,是春天。你亲手打破了对春天的那个誓言,春天不复存在了。”
    怎么会不记得春天呢?
    他们曾在寒冬里热烈拥抱,欢欣鼓舞。少年的热恋与青春的激.情碰撞成绚烂的花束,一起构成春天的浪漫与永恒。
    她可以傍晚偷偷溜进广播台,点一首只有他们知道的情歌,也可以大大方方站在讲台上,喜欢就表达的明明白白。
    时隔数年再见,她却连“春天”都不敢再承认。
    “算了。”
    她姜黎怎么会用这样妥协又逃避的口吻?
    姜黎自嘲地笑了笑,已经接近凌晨,早些时候云星发了一条问候她平安的微信,除此以外,一条也没有。
    世界是空荡荡的孤寂,姜黎抱紧了自己,被子上有一股竹木的清香味,她低着头,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
    声音也被捂住,细细小小的,几乎要被藏在呜咽的风声里。
    “天亮了,我就走。”
    后半夜两个人就陷入了寂静,阮星蘅伏案处理实验数据,姜黎就把自己床头的两根蜡烛轻轻放在了他桌上。坐回床上的时候,姜黎暗暗的想,前任分手果然不能做朋友,看阮星蘅对她的态度,不做仇人就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她向来拿得起放得下,今晚多看两眼,明天拎着包麻溜滚蛋。
    想着想着,她的脑袋重了下来,褪下的礼服被她踢到地下,高跟鞋从脚腕落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阮星蘅看了她一会儿,腕上的手表滴答滴答发着声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又将注意力长久的凝聚在她的脸上,阮星蘅克制地收回了目光。
    黑夜里,他轻微地咳了一声。
    握着钢笔的手紧了紧,旋即松开,三步走到她床边,替她掖好被角。
    也正是这时,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阮星蘅蓦然收回指尖,敛眸看向信息。
    是一封电子邮件,署名是某国际医疗机构的医学研讨会邀请函。
    几乎是阮星蘅查看邮件的同时,周逢生的消息弹了进来。
    近几年世界各地疫情频发,新型医学研发无疑再一次被提上了顶尖重要的地位。
    周逢生不是医学专业的人。
    但他是个敏锐又出色的商人。
    他们两个人浅聊了一下最近的几个医学项目,周逢生忽然提议要出门和他小饮两杯。
    阮星蘅看了一眼趴在他枕边睡得香甜的姜黎,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了。”
    “会吵醒我太太。”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始乱
    这话像是一阵惊雷。
    周逢生先是笑,漫不经心地摇着红酒杯里的酒液,拿着前几日的玩笑揶揄他。
    “不听话的lili找到了?”
    谁也不知道这话说的到底是人还是猫,阮星蘅也就这么含糊地笑了一声,侧眸看着姜黎,“嗯,还是不大认家。”
    念及她刚刚逃避闪烁的眼神,阮星蘅少有的心烦意乱。
    他松了一下领结,向外扯了扯。
    忽而低嗤一声:“欠收拾。”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让姜黎听见了,黑夜里她翻了个身,一只腿不安分地将杯子压在身下,眯着眼睛对站在一旁发信息的阮星蘅道,“大半夜你在偷.情吗?”
    谈爱的义务不履行。
    查岗的权力倒会用。
    阮星蘅关掉手机,把被子彻底蒙住她整个人,“早点睡,早点走。”
    “睡不着!”
    姜黎气鼓鼓地拿下被子,固定好的一次性发型被他弄得一团乱。
    “太冷了,我睡不着。”
    她又开始耍赖,“睡不着我就不走了。”
    阮星蘅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的往外走。看见他抬腿的动作,姜黎警惕地支起身子,残余的睡意被门缝间泄露出的冷风吹的干干净净。
    她倏忽清醒,意识到自己大概有些过了。
    过了阮星蘅心里的那条线。
    后来天亮的就很快了,六点的钟声敲响,姜黎就拎着包匆匆出了门。坐电梯上楼的时候,她看见了阮星蘅。
    支着手臂撑在天台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在寒风里,指节夹了一根烟,随着烟雾向上,他突起的喉结也随之滚动,视线冷冷清清地望着远方。
    没见过这样的阮星蘅。
    姜黎心下慌乱,一.夜的瞬息万变,她脑子有一种被填塞满的发胀感,这段占据了她八年时间的感情无疑是她遇见过最复杂棘手的一件事。
    重逢太过出乎意料。
    她没想好要怎么处理。
    ——
    姜黎现在是在一家电视台工作,前两年她都在江宁分区,今年京市的总部拆借人手,她便被临时调了过去。前两年没在电视台工作的时候,姜黎还是个扛着摄像机无所事事的小摄影师,和云星合伙开了一家工作室,这两年在业内倒也打下了点名声。
    要过年了,现在是淡季。姜黎匆匆来到工作室,楼上的两间屋子还留着原来的陈设,即便她离开了两年也一点儿也没有变。
    姜黎笑了笑,简单地整理了一下着装。
    下楼的时候云星刚好推门进来,看见她倒也不稀奇,把保温壶里的热豆浆给了她一杯,打趣道,“听说你昨晚被英雄救美了?”
    “是……”姜黎歇了气,“也不是。”
    云星哼了一声,难得看她这副犹豫的样子。
    “现在什么想法?”
    “还是顺其自然么?”
    “顺其自然?”姜黎扯着唇笑了声,“顺其自然的后果就是再喜欢上你懂吗?你知道他一站在那,我的心就开始砰砰砰跳,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给我下蛊了。”
    “与其说重新喜欢上,还不如说你从来没忘记他。”
    云星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阿肆说你们两个就是当局者迷。”
    “反正先这么着吧,他根本就不想见到我。”想到阮星蘅那张冷的好像她欠了八百万的脸姜黎就泄气,她对着镜子补了个口红,决定将心思全都放在自己的工作上。
    她对云星挥了挥手,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
    电视台在市中心,二十八层高的写字楼,他们站了最上面的六层,规模很是大。
    姜黎进去的时候,前台还不大认得她,客客气气地问了她一声找谁。
    姜黎把包里的工作牌翻出来,还没递上去呢,前台就突然捂着嘴惊叫一声,“您不是姜黎么?”
    “电视台的明星记者,我认得你,你真人好漂亮。”
    姜黎尴尬地笑了一声,这个称号来源于两年前一次偶然的采访,那时候她新人刚入门,领的活也是台里最简单的一些采访明星活动。
    有一次同框,不知怎么的她就忽然被炒上了微博热搜。
    铺天盖地的艳压女明星通告,姜黎甚至怀疑是不是那位女明星对家拿她做炮灰花大价钱买的通稿。
    和前台小姐尴尬的寒暄过后,姜黎拎着一大袋零食来到了工位。都是昨天阮星蘅买的,刚好她初来乍到,索性就和大家分一分活络一下关系。
    阮星蘅买了很多薯片,几乎每种口味都有一袋。
    姜黎挨个分下去,数量刚刚好。
    分到最后的时候,隔壁同事看了一眼袋子,随口说了句,“居然有两袋番茄味的。”
    姜黎啊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将剩下两包番茄味薯片揣在自己抽屉里。
    “我比较喜欢这个味道。”
    她不敢去猜阮星蘅在昨晚逛超市的时候是带着怎么样的心态,也不知道多出来的一包薯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总不可能是阮星蘅特意记着她喜好吧。
    “姜黎,主管叫你。”
    坐在她胳膊位置的许清灵忽然喊了她一声,她目光略有闪烁,姜黎瞥了她一眼,顺手拎着自己刚刚打印出来的项目计划汇报书进了里面的办公室。
    他们主管也姓许,分管他们这一批社会娱乐口的记者。可能因为这位许主管也是宁大的毕业生,对姜黎一直以来也算照拂。
    要不然姜黎也不会这次随着她的调任一起来到京市。
    “你写的是乡村教师这个专栏的构想么?”许主管放下文件,对她轻轻笑了笑,“这个专栏我刚刚已经交给许清灵了。我刚刚看了她的企划书,也很不错。”
    姜黎挑了挑眉:“但是来京市之前,您不是说这个项目交给我么?我之前特地去了黎川采集素材,只差找个摄影师剪片子了。”
    “怎么说呢。你稿子写得很不错,说实话,这稿子放到社会上绝对也会有大反响。但是那个反响不是我们要的效果你懂吗?你去偏远城市体验生活了,你应该知道那些地方教育有多落后,他们有多需要城市里的老师去帮助辅导他们。可是你的稿子更多的在渲染那种极端环境的艰苦。”
    “你写了因为支教被拐进大山的女孩,写了里面很多的一些歧视。当然了,也有很多是你亲身支教的经历和经验,你也赞美了这种无私奉献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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