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一夜究竟几次的问题都没得到解决。
    翌日清晨山月喊她起床的时候,她还在梦中掰着手指头,算以后究竟该跟小姐妹说几次才好。
    顶着一头混乱不堪的头发坐在榻上,她神思渐渐清明。
    而后捂住脸,想,她同付清台果然是做过的!
    新婚那次,新婚那次,新婚那次
    她捶着自己脑袋,暗骂怎么就不能再多梦些呢。
    既都做过了,好歹叫她看看才是!
    作者有话说:
    昭昭(面无表情.jpg):七次,应该是少了!
    小付:我努努力
    第18章 过河拆
    春梦的后果便是见到付清台连脸都不敢抬了。
    程昭昭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明明知道两人之间的过去,却还总是凑过来和她一张桌子吃饭,她看起来很好笑吗?他是在拿她当笑话耍吗?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他说明一下界限的问题。
    可她没脸。
    那便只能写信了。
    她在课堂上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写了一封给付清台的信,打算托苏衔青转交。
    表弟单纯表示不理解:表姐如今不是日日跟付大哥一道吃饭吗,还有什么信需要我转交?
    叫你交就对了。程昭昭蛮横表示不解释。
    还有我先前问你的,山里上几日课能够休息?我快有十日不曾下山了,再不下去转转,怕是连外头最时兴什么都不晓得了,你赶紧安排安排,叫我什么时候能下山转转。
    除了告假书,其他时候下山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苏衔青挠挠脑袋,不过我会尽力为表姐去打听的,表姐不论下不下山,都得好好做功课才是,说不定夫子觉得表姐功课做得好,就放你下山玩了呢。
    知道了。
    程昭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然是没将这话太放在心上。
    次日,她盯着传闻中邢夫子留下的课业,两眼空白。
    遣山月去找苏衔青,却只得到他不在舍内的消息。
    那我这课业怎么办?她撅着嘴,将笔架在翘起的唇瓣,浅浅那么一瞥,便瞥见付清台挺拔而立的身影。
    他一袭白衣,来到她面前。
    惊得她唇上的笔也没接稳,羊毫细软的毛边擦过她的唇角,酥酥麻麻,痒痒的。
    昨夜的梦又浮现在她眼前。
    褪去外衣后的付清台,宽阔有力的肩膀能够叫她整个人攀在上头;他很重,浑身看起来都硬梆梆的,眼里翻腾的火星苗子,是她从未见过的热烈;他还有很粗重的喘息,尽数喷薄在她的脸上
    在看什么?
    你
    话脱口而出后才晓得回神,程昭昭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就地找个洞穴钻进去。
    付大哥。她强装镇定,你怎么来了?
    山月赶紧趴在她耳边补充:方才去找表少爷,就是付公子告诉奴婢表少爷不在的,付公子问了小姐有何需要,奴婢便把小姐的事说了。
    然后你就把付清台请来了?
    程昭昭看着山月,简直恨铁不成钢。
    邢夫子的课业不会写?
    付清台替她拾起笔,坐到她身边,扯过她面前的纸张想要查看。
    程昭昭却不知哪里来的骨气,压住了那张纸,不用付大哥帮忙,我待会儿去找何若也是一样的。
    陈淮和陈温两兄妹今日下山去了,你怕是寻不到人。
    付清台说完,又扯了扯那纸的边缘。
    这回程昭昭没再那般有骨气了。
    难怪今日用饭都不见人影她暗自嘀咕,给自己搭了个台阶下。
    付清台顺理成章开始查看她今日要写的课业,其间听她又状似不经意地抱怨:何若他们缘何想下山就能下山,我想下个山,衔青却告诉我很难呢?
    你想下山?他用同样漫不经心的语气提问。
    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两人说的是全然不相干的两件事。
    想下山。程昭昭十分诚恳地颔首,额间的碎发飘进付清台的眼眸余光。
    他怔了怔,想下山,写个告假书就好。
    我这般的课业成绩,课都还没上几天,如何有脸写告假书。
    脸面倒是捂的很严实。
    付清台抑住想要轻笑的嘴角,将课业推还给她:上回叫你看的史记,看完了吗?
    那史记原是你叫我看的?
    程昭昭念书向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考完试后谁还看书啊,那本史记,自然是被她撇到了不知哪个角落里。
    她不必回答,付清台便从她心虚的神情中窥出结果,道:邢夫子今日要你们写的这番见解,可以参考列传当中的平原君虞卿篇,平原君赵胜者,赵之诸公子也
    他讲话的时候,习惯曲着一只手点在纸上,食指修长,单独指着纸面,其余四指尽数向里,白到近乎苍凉的手背,叫程昭昭忍不住比对了下自己的。
    还是她的好,她的也白,还是白里透红的白,比付清台的要鲜活有生气许多。
    她翻看着自己两只纤纤细手,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未有染过寇丹了,平日里水葱似的指甲,也因为奔波不便而剪掉了。
    哎,自从逃出上京之后,她的日子当真是过的一日不如一日,可是表弟最早也要年节才回上京,她太早回去也不像话
    昭昭?
    昂?
    她抬起头,仓皇对上付清台愈渐深沉的目光。
    讲到哪了?
    她觉着此时此刻,付清台的声音有点凉。
    讲到史记列传
    哪篇列传?
    程昭昭当真是不记得了,她唯一记得的史记列传,便是因爱情故事闻名所有话本戏文的司马相如。
    她试探道:司马相如列传?
    这当真是比直接说不记得还气人。
    付清台声色不免更冷了些:邢夫子课业考察极为严厉,你若想学,便好好学,不想学,便
    我是不会收拾东西下山的!
    她慌慌张张昂高了下巴,一脸正气,好像是谁赶着她走一样。
    这倒叫付清台想起来了。
    昭昭。他试着温柔些唤她,今早那些信
    那些矫揉造作,提醒他两人之间如今未有婚约、应当隔些距离的信。
    而她如今竟又因为课业的缘故,默许了他留下来帮自己。
    他讲题的时候,两人挨得还不是很远。
    程昭昭羞愤欲死,从他手中抢过那张答纸,塞进自己的书箱里。
    被夫子惩戒便被夫子惩戒吧,反正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她不会写便空着,也算一种美德。
    可是付清台扯住了她的衣袖。
    昭昭。
    他总是喜欢这样两个字唤她。
    不写完题,是要去后山砍柴的。
    他在恐吓她?
    程昭昭憋着一股气回头,百般扭捏之下,还是抱着书箱又坐了下来。
    她不敢去看付清台,只盯着纸面,那你再讲一遍,我认真听。
    嗯。
    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节,却仿佛在程昭昭的心上踩鼓。
    她想,春梦当真是要不得,方才如此剑拔弩张,如今竟还会心跳,如此这般下去,她以后同付清台的每一次相见,岂不都成了心跳排乐?
    也不知他听不听得到她的心跳
    咚
    她的脑袋措不及防被狼毫敲了一下。
    不疼,但醒神。
    再出神,就真的不讲了。
    不想去砍柴的她自然变得低声下气:
    不出神,定不再出神!
    悬知堂里愈渐燃起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投在一旁的墙上,轻摇轻晃,浅浅也好似有了璧人的模样。
    程昭昭终于认真了一回,在他的指导下将整个课业写完。
    多谢付大哥。
    望一眼就知道足够优秀的课业,叫她由衷地感谢付清台。
    不过她别扭道,以后衔青在,我找衔青帮忙就好,再不济,何若还有一些女同窗,想必也都是热心肠的,就不用再劳烦付大哥你大驾了,叫你写我的题,多少也有些大材小用不是
    她当真是过河拆桥的一把好手。
    付清台盘坐在垫上,久久没有出声。
    待程昭昭将一段冗长的说辞讲完,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她又深吸了口气,换了种更加小心翼翼的语气,道:
    还有,付大哥,你为何原本说好的要离开,又不离开了?
    她该是最知道怎么往他的心头插刀。
    付清台仿佛听见淅淅沥沥的破碎声,默了许久,才对上她近乎纯粹到不惨一点杂质的眼睛。
    她当真只是在问他问题,没有任何一点坏心思。
    也不对,或许有的。
    他看见程昭昭悄悄咽了下口水,又接着道:我原本还打算请你给我一份食谱,我叫山月学着做的,毕竟付大哥你的手艺比这儿的厨娘婆婆好太多了,我喜欢的紧
    再给你一次机会,程昭昭,说你想吃我做的菜,我就原谅你今日所有的口不择言
    不过你虽然留了下来,我觉得还是需要向你求一份食谱的,毕竟咱们也没有那么熟,总蹭你的小灶,多不好。
    程昭昭眨着她明亮有神的眼睛。
    付大哥,你要如何才能卖我一份食谱?
    搭在桌角的骨节欲要炸裂,冷到骨子里的声音近乎刻薄。
    付清台上下唇瓣轻启,幽幽吐出两个字
    不卖。
    作者有话说:
    平原君赵胜者,赵之诸公子也。出自《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
    第19章 是利用
    不卖便不卖,这还有些生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付清台是如此小气的一个人吗?
    程昭昭心里犯嘀咕,可是教她写课业的时候,看起来也不小气嘛。
    那行吧。
    她兀自开导自己,也许付清台的手艺是为了自家母亲特地学的,不方便外传。
    可是付大哥,现下外头天都已经黑透了,想必晚饭什么的也都被人抢光了
    不传归不传,能蹭到一点吃的也是好的。
    知晓她心思的付清台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叫她收拾好东西,随自己去厨房。
    已然入夜,灶台上被人收拾干净,没留什么吃的,付清台想了想,还是下了三碗面。
    其间程昭昭有些担心他会嫌弃自己总拣现成的吃,什么都不做,也觍着脸问过,要不要帮他打打下手。
    却被付清台无情地拒绝了。
    也许他是觉得叫她打下手,会降低他煮面的速度,程昭昭悲哀地想,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才发现自己是这般没用。
    嗅着递到鼻子底下的酸笋清汤面,她不禁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面还有山月的一份,小丫鬟因着那一碗半点荤腥都没有的素面,回去便对付清台赞不绝口。
    小姐,依奴婢看,付郎君对您也不是没有意思,想要一个人将您捧做天上星手中月实在太难,那付郎君能好好照顾您,万事皆顺着您的意,已经胜过太多了。何况,他先前不是说要下山,如今又不下了,保不齐就是想留下来照顾小姐
    山间夜路多崎岖,程昭昭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小道上,头也不回地道:
    可是你说的这些,衔青和大表哥也都能做到。
    还有我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哪一个不是疼我的?
    可是小姐
    山月,你可不能因为一碗面就叛变了!
    山月颇没底气地笑了笑,吃人嘴软,反正她是觉得英国公府的郎君相当不错的。
    次日照旧有邢夫子的课,程昭昭自信满满地将课业呈上去,得到了夫子刮目相看的评价。
    昭昭,看不出你如此深藏不露!
    江妩课间休息时过来:我方在夫子处看了你的文章,好几处都是绝妙的点睛之笔,以小窥大,有四两拨千斤之效。怎么写的,也教教我嘛。
    程昭昭自然不能说是付清台教自己写的。
    都是凭着感觉写的,平时看表弟写文章多了,便也学了点。
    末了,她还不得不表示:我写文章感悟最慢了,也就是跟着表弟才稍稍有些潜移默化,方法什么的是绝对没有的,你若想学,还是按照夫子所教之法,稳扎稳打,最为妥当。
    是跟着表弟写的呀。江妩遗憾,先前夫子们常给我们传阅凝辉堂和明晖堂师兄师姐们的文章,我看你的文章还有点像付师兄的,还以为是付师兄教你的呢。
    怎可能!她矢口否认,我同付师兄非亲非故,除了同乡,别无关系,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不过稍提一嘴,昭昭你怎如此激动?江妩笑着与她耳语,何况就算是付师兄教你的,你悄悄告诉我,我也不会给你泄露给旁人去,你怕什么?
    可当真不是付师兄教的!
    程昭昭再三强调,才终于叫江妩相信。
    只是她走后,她的心里始终留了个疙瘩。
    她并不想事事都跟付清台扯上关系,更不想拖累他的声誉。
    心不在焉开始了下堂课的学习,邢夫子觉她文章不错,又从院长处知晓了她的来历,有意想给她表现的机会,便在最末留了一题喊她回答:
    平原君虞卿列传中,毛遂自荐之轶事流传至今,平原君无识人之大才,揽贤士而不用,此为大错,可读史可知,科举未开之前,世卿世禄一说,已流传百年,既百年未废,必有其可取之处,你便就世卿世禄之中的察举一制,说说利弊。
    什么利什么弊?
    程昭昭两眼一愣,终于从天外收回神思。
    这夫子是在问她问题?
    要她当场作答?
    夫,夫子
    她磕磕绊绊着起身,什么察举制,什么世卿世禄,她知道士族总是要巩固自己的利益,可于天下而言,利在何处,弊在何处?
    她的希望,又在何处?
    她磕磕巴巴,回想着昨夜付清台同自己讲过的东西,可终究想不起太完整的,加之她方在出神,此时冷汗浸满了手心,紧张的厉害。
    邢夫子看出了她的异样,又翻找出她的文章看了看:此文章,不是你所做?
    她赶紧答:是我做的。
    的确是她一字一字写出来的嘛。
    夫子又问:那你缘何答不上此题?
    她气势立马弱了一大截:我
    究竟是谁帮你做的?夫子面容严峻,想是已经不想就此浪费时候。
    程昭昭咬咬牙,垂着脑袋:的确是学生自己所做,只不过方才学生梦会周公,将昨夜所做之文章忘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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