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是龙。”龙天宝小声纠正,又解释着自己进来的原因,“打扰了,我房卡忘带了。”
    前台闻言,朝他露出职业性的礼貌微笑:“先生,请问您的房间号是?”
    “1号,独立木屋1号。”龙天宝回答。
    前台:“好的先生,请稍等。”
    盛悉风:“……”
    四处沾花惹草的男人能不能去死一死。
    江开平白无故遭她瞪,他百思不得其解,转眼寻求盟友沈锡舟。
    两个男人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一场顺畅的脑电波交流。
    ——盛悉风又干嘛?
    ——谁知道她发什么神经。
    *
    山庄酒店分两种房型,酒店主楼的是传统房间,周遭散布几栋独立小屋。
    两种房型各有各的优劣势,酒店主楼里各项生活和娱乐设施一应齐全,吃喝玩乐都很方便。
    独栋式小屋安静私密,还配有单独的温泉池,但汤底单一,不若酒店主楼的汤泉花样多。
    江开要的房型是独立小屋,摆渡车来接去送,上下车的时候免不了吹风,盛悉风哆嗦着埋怨:“这么远,真麻烦。”
    从上车开始,江开的态度就骤变成懒得搭理她,跟方才大家面前谈笑风生的模样判若两人,半天才懒洋洋来了句:“幸亏远。”
    他没个下文,盛悉风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
    “装什么高深。”
    “那你回去呗,别把锅甩到我头上来就行。”
    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的夫妻俩,有什么理由在这种时候分居,盛悉风才不会傻到回去送人头。
    十分钟后,摆渡车将他们送至目的地,山庄的独栋式小屋都是原始风格,浅咖色的木质外墙,屋顶高高耸起,铺着厚厚的稻草,房屋外头象征性地围着一圈不到半人高的篱笆,前头预留了花圃和菜地的位置,这会光秃秃地空着。
    江开牵着金毛径直先下了车。
    盛悉风每趟出行行李都不少,摆渡车司机一趟拿不下,她没好意思袖手旁观,自己也拿了两个包。
    江开在前面头也不回,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盛悉风不懂他摆什么脸色,就算她不太厚道,没告知他此次出游,但他从来也不是那种愿意掺和她们家家务事的人,跟联姻老婆演戏,哪有跟自己的朋友鬼混有意思?
    更何况还有佳人作陪。
    等等,佳人作陪……里面不会有别的女人的东西吧?
    她没着急进屋。
    房间里拉着窗帘,视线受阻,就着昏淡的光线望进去,整个房子的装修风格和外头一致,都是简朴原始风,家具装饰以木质结构为主。
    入目是不大的客厅,两侧有两三扇关着的门,最尽头是阳台,私人汤泉也在那里。
    江开一行人也是今天白天才到,行李一放就下山玩车了,里面还没有生活痕迹,就一只拉杆箱大喇喇地扔在客厅中央,盛悉风没法从中判断他原先的就寝安排。
    江开进屋,回头见她拎着行李站在门口磨磨蹭蹭,他无语到极点,已经难掩不耐:“那你回去啊。”
    “凭什么我回去?”盛悉风也火了,“要走你走。”
    摆渡车司机还在,江开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起争执,他浅吸一口气,缓了语气:“你先进来,挡人家道了。”
    盛悉风才不肯平白无故被他叼,眼见就要发作,江开走过去把她往旁边拉,声音压得很低:“独栋都有两个房间,满意了吧?”
    他现在只想息事宁人。
    虽说他也没想成天跟她待在一块,但她叫不叫他,和他想不想来是两码事,气头上难免态度差了点,此刻又觉得实在得不偿失,盛公主怕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万一当着摆渡车司机的面闹起来,他还得跟着一块丢人。
    谁知盛悉风微微一怔,随即撇开了头:“哦,满意。”
    不是阴阳怪气,而是真的就此消停了。
    其实从母亲那里得到家庭出游的消息后,她想叫江开的,而且第一时间就想叫。
    指尖点在通讯录他的名字上,即将拨出电话的那一刻,她心下猛然一颤,又倏地将手抬了起来。
    她惊觉,自己正为可以名正言顺找他而雀跃,为几天的朝夕相处而期待。
    这感觉她太熟悉了,她曾饱受这种情绪挑拨好几年。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东西,长流就意味着细水,浓烈则往往伴随着短暂,情感一旦遭遇时间的洪流,难免被稀释,所产生的悲喜也因此变得迟钝麻木。
    所以,一个人究竟要有多喜欢另一个人,才会在认识他这么多年,依然保持着汹涌和热烈。
    她放任过自己的喜欢泛滥,但没能得到善终。
    然后,她谁也没有告诉,独自一个人,拼尽了全力才爬出沼泽。
    她真的不愿再重蹈覆辙。
    江开浑然不知,欠欠地念着“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拎着行李进了次卧,主动把主卧让了出来。
    盛悉风顿觉又好气又好笑。
    回忆起江开和沈锡舟上初中那会,沈锡舟开电瓶车载他,他在后座用外套把自己的脸严严实实裹起来,然后打开了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扩音器。
    “大帅哥驾到通通闪开!……”
    录音一放,整条街的人都震撼了,全脸暴露在外的沈锡舟当场社恐发作,回头一看发现丢脸的只有自己,于是他抱着跟这王八蛋同归于尽的心态,方向一拐,油门一转,在江开惊恐的咒骂声中,直接把电瓶车开下了河岸。
    两人一车光荣入水,剩个大喇叭留在岸上,还在不停叫嚣:“大帅哥驾到,通通闪开!大帅哥驾到,通通闪开!……”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位大衰哥炸街的壮举都是街头巷尾热议的传说。
    江开这人幼稚起来完全没底线,但他同样也是老师长辈眼中不服管教但难掩优秀的尖子生,是朋友眼中一呼百应的核心人物,是女生眼里游刃有余的暧昧高手,是车迷心目中意气风发的车神。
    形象千变,无一例外都是耀眼的。
    但其实,他的幼稚限量发行,并不对外开放。细数的话,除了对沈锡舟,好像也就对她了。
    以前曾有个女生这么评价他:“他话好少,只笑,但自在的只有他一个人,我必须一直不停地找话题,才能够稍微缓解面对他的紧张。”
    盛悉风听到的时候是很诧异的,因为除了确认婚约后的那段日子,她跟江开待在一起几乎从不冷场,只要他愿意,他有说不完的话,犯不完的贱。
    男生只会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幼稚。一个不留神,赵梦真的话又跑进她脑海。
    *
    盛悉风家里的阵仗摆在这里,江开那群朋友也识趣,知道他接下去得陪老婆,无人叨扰。
    晚餐地点在酒店主楼二层的包厢里,二人喂完金毛再过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在了。
    默认鸡飞狗跳三人组要黏黏糊糊地坐一块,自觉把沈锡舟旁边的两个位置给空了出来。
    盛悉风有心给这对昔日连体婴创造和好的机会,结果江开不动声色将她一拽,按到中间的位置。
    装什么,昨天还想借机靠两百块跟人套近乎呢,盛悉风毫不掩饰,发出一声嘲笑。
    嚣张了点,没控制住音量,周遭几人全看过来,只有江开懂她在笑什么,坐下之际,他阴恻恻道:“你多吃饭少说话。”
    盛悉风不但不闭嘴,还要现场告诉当事人,“沈锡舟,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听不听?”
    江开生怕她真的跟沈锡舟胡说八道,那他和沈锡舟都得尴尬得满地找头。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打横抱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跟她换了个位置。
    怕她还不消停,以一种丧权辱国式的沉痛口吻,悄声跟她签订不平等合约:“闭嘴,无条件答应你一个要求。”
    盛悉风暂时没有无理的要求可提。
    她先收着,想到再说。
    互动落进不知情的亲属们眼里,只当小两口感情好,纷纷打趣。
    盛悉风表哥家的女儿今年三岁,最好玩的年纪,小姑娘人小,审美体系却已经完善,异性相吸的定律在她身上完全适用,所有人里面她就喜欢江开和沈锡舟,甚至不怕生地跑到他们中间,仰面一会看左边一会看右边,目不暇接,逗得全场大笑。
    沈锡舟对小孩一直没多大兴趣,只礼貌逗了几句,江开明显热情得多,弯腰抱起她,坐到自己膝上。
    他抱孩子的手法略显生疏,但很小心,手掌护着小姑娘的脑袋以防她磕到桌沿,脸上的笑就没停过,谁都看得出他的喜欢。
    乍看过去,好像真的有一点当爸爸的样子了。
    年轻男女和幼童同框的场景一出现,桌上的话题不可避免地,拐到了催生上面。
    淦啊,又来。盛悉风不明白,怎么有人好意思催生,这不就是变相催人上床吗?
    太没礼貌了也!
    她低头吃饭,把场面留给江开,他脸皮厚。
    江开脸皮确实厚,“顺其自然”,“在努力”,“有好消息会告诉大家的”,大家爱听什么他说什么。
    大家听得也很满意,外公打趣他:“国庆现在还坚持只要儿子,生了女儿就扔掉吗?还有小舟?”
    这是两个男生小时候用来对付盛悉风的说辞,每次都能气到她。
    沈锡舟闻言不假思索,堂而皇之向盛悉风开炮:“嗯,不生女儿,讨厌小女孩。”
    兄妹俩当即掰头上了。
    盛悉风:“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讨厌小男孩呢。”
    沈锡舟:“我看你就喜欢小男孩,不然狗儿子你当掌上明珠?”
    盛悉风:“因为狗都比你可爱。”
    江开抱着小侄女夹缝中艰难求生,小侄女三岁,已经听得懂大人的话,被喜欢的叔叔说讨厌,她黯然神伤,眼泪噙在眼眶里,随时要滚落。
    沈锡舟在大乱斗中注意到小侄女的情绪,强行改口:“我只讨厌悉风姑姑一个小女孩。”
    小侄女很仗义:“也不可以讨厌姑姑。”
    “不行。”沈锡舟冥顽不化,重新投入战斗,“就讨厌她。”
    盛悉风很快被他捏住两个手腕,动弹不得,为了赢面她下了血本,甚至不惜用掉无条件向江开提要求的机会,打算拉他的票。
    谁知,还没来得及搬救兵,却听他气定神闲道:“我现在觉得还是生女儿比较好了。”
    盛悉风没想到男人之间的友情可以这么脆弱,不当兄弟就直接投奔敌营。
    咋舌之余,感到十分庆幸,好险没浪费一次敲竹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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