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见状,起身退出房门,与祝柳擦肩而过时,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三哥,你过来啊。
    祝柳朝她一步步走过去,走得极慢。他脸上长了胡渣,眼下有些泛青,就连头发也有些凌乱,他轻轻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她。
    三哥,你这是怎么了?祝棠摸了摸他的眼睛,摸了摸他的胡渣,眼露心疼。
    棠棠。他忽然抱住她的肩,靠在她的肩头痛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祝棠愣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祝柳哭得浑身颤抖。
    前日他知晓她不见了,着急忙慌从府中赶来,一路寻去了他原先在那个村子,他一路寻一路祈求只要她还好好活着就好,可找到她时,看到的却是满地的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双手是血的抱起她的,她当时气息微弱,几乎已经是在死亡的边缘了,他像疯了一样朝附近的医馆跑去。那大夫说,她是小产了,身孕已经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正是他那晚弄出来的,在他与旁人成亲的日子,他叫她怀孕了,还又叫她流产了。他想起大夫说的话,说她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生育了,他的心几乎碎成粉末。
    第87章
    祝棠连忙小声哄他:三哥, 你别哭了,我不是还好好的吗?要不要亲一下。她歪着头,在他脸上啵唧亲了一口。
    祝柳缓缓抬起头来, 双目血红地看着她, 捧着她的脸一口啃了上去。
    双唇交缠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明显,祝棠轻轻推开他,悄声道:嫂子和六弟还在外面呢。而且, 我好像来大姨妈了,暂时不能那样。
    大姨妈?他知道她口中的大姨妈是什么意思,他手撑着双眼, 泪从指缝中渗出:棠棠, 跟我先回别院。
    好,太开心了,又能和三哥在一起了。她双手搭在他肩上, 笑眯眯地看着他。
    可这笑只会让他的心更加刺痛,他摸了摸她的脸, 柔声道:我去与他们说。他轻轻在她额上啄了一下, 转身缓慢出门。
    他看着门外站着的两人, 淡声道:我要带她走。
    祝林看他一眼, 甚至已疲与再揍他,好笑道:你还有什么脸带她走?若不是你,她今日会这般?
    她愿意和我走。祝柳也知辩无可辩。
    祝柳,你王八蛋, 你畜生!祝林握着拳瞪他。
    祝柳没有反驳:我会等她身子养好了再带她走。
    外放指令已经下来,你如何等得?林氏看他一眼, 直至此刻, 才知晓这人是个什么性子, 两个都是疯的,不要命的。
    祝林却道:养好?如何养好?还养得好吗?
    祝柳站在原地,颀长的身子有些微微发颤,是或许再也养不好了,是他的错。他转过身去:重光寺条件艰苦,我先带她走了,还求你们不要与父亲说。
    他说罢,又缓慢挪着步子朝屋里走去。
    祝林想去拦,却被林氏拦住:被打得路都要走不了了,还要一意孤行,你以为你能劝得动他吗?
    他抿了抿唇,停下了脚步,他知道祝柳成亲那日跑出来后,被大伯父打得有多惨,外衫上都见了血,一连好多天动都动不了,只能与朝中告了病假。
    思至此处,却见祝柳紧紧用厚厚的披风裹住祝棠,抱着她稳稳当当走了出来。看着他有些发颤的腿,祝林生怕他下一息便要将人摔到地上,可不知他是如何捱住的,竟将人安安全全地抱上了车。
    我与棠棠先行一步。祝柳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吩咐马车前行。
    山路颠簸,祝柳紧紧将她护在怀里,轻轻在她小腹上抚摸:疼得厉害?
    嗯。祝棠有点疼得说不话来,白着一张小脸,靠在他胸膛之前。
    祝柳闭了闭眼,轻轻靠在她头上:等过了这段路便没有这么颠簸了。
    马车行过山路,入城门时改了个方向,朝着郊外的庄子去了,祝棠的肚子舒服了许多,往外看去才发现这段路自己不认识:三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郊外的庄子,前方便要到了。
    她歪着头往前看,果见前方有一座大院子,院子与城中精致庄严的宅院不同,别有一番古朴纯真的味道。院中是土路,还种着菜,两旁有养鸡的地方。往远处望去,一只鹿在地上吃草。
    祝棠惊喜:那是我们猎的鹿吗?
    是。祝柳将她头上的兜帽戴好,开门下车,将她抱进了屋里,放在了炕上。
    如今都四月了,怎么还点着炕?祝棠摸着暖烘烘的炕,往里头挪了挪。
    祝柳眼神暗了暗:此处天冷,过几日暖和起来便不冷了。我去吩咐人煮饭,你坐在床上不要乱动。
    见他出门,祝棠刚自顾自躺在炕上,便听见小喜的声音从外传来:小姐!
    小喜从外跑进来,见她要起身,连忙将她按下:您别动,奴婢只是来与您说一声,奴婢也在。您好好休息,奴婢先不打搅了,若有什么事,唤奴婢便是。
    祝棠笑着对她点点头,她现在确实不太舒服,整个小腹以下都是痛的。她躺了会儿,见祝柳进来,又趴在他怀里哼哼唧唧撒娇:三哥,肚子疼。
    祝柳垂着眼睫,轻轻揉着她的小腹,心中刺痛。
    晚上睡觉时他搂着她,听着她睡着后还在哼哼着疼,半点睡意也无,枯躺至天明。
    一个月的时间,他给她喂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千喝万护着,才叫她气色稍微好了些。
    期间林氏与祝林也来看望过,也是带了许多补品,搞得祝棠有点懵。
    老太太倒是也来过两三次,没敢进门望她,怕一见便心中难受。
    祝棠身子养好了些,祝柳外放的事儿也拖不得了。祝柳将她藏在车厢之内,在京城郊外送别的地方,与祝府的人告别。
    只有祝枕和林氏来送,祝枕与祝柳说了几句,进了祝棠所在的马车,满眼忧虑地看着她:怪不得那回怎么问你,你都不肯说,原来是这般。
    祝棠垂着眼,不知该如何作答。
    从血脉来看小柳是我亲弟,可从亲疏远近来瞧,你也是我亲妹。你多加保重,若他对你不好,便来祝府寻大哥,大哥给你做主。祝枕摸了摸她的头。
    多谢大哥。祝棠抿着唇,眼睛有些发红。
    祝枕点了点头,又叹息几声,下了马车。林氏又上来与她告别:祖母偷偷来了的,在后面的马车上,她不敢来见你,可心中是没有怪你的,你勿往心里去。好好保重身子,少吃冷食冰饮。
    知道了,嫂子。祝棠握着她的手。
    她点点头,与祝棠又闲话两句,才不舍地下了车。
    马车还未启程,祝棠朝外看去,好像大哥还在与三哥说些什么,便收回了眼,却瞧见了前方停着那辆马车。
    马车内的女子也在往外看,此人便是郡王府里的县主了,也是三哥明媒正娶的妻子。
    祝棠眼眸淡了淡,朝她笑笑,见她也对自己笑了笑,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她收回眼神,见祝柳走了过来,连忙抱了上去,娇声道:三哥,你与大哥说什么呢?
    祝柳搂着她靠在车厢里,想起大哥方才与他说,六弟留话,若敢辜负祝棠,一定将他碎尸万段。他笑了笑,在她头上亲了亲:无非是劝我路上当心些罢了。
    三哥。祝棠起身跨坐在他腿上,外头马车已经开始行进,将她颠簸上去又下来。她抱着他的头,吻上他的唇。
    祝柳有些气息不稳,在她臀上轻拍了下,低声道:在马车上,不要胡闹。
    可是三哥好久没碰我了。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眼泪几乎要落下来,手却在干坏事。
    祝柳将她的手挪开,放在她后握住,不许她再乱动:祝棠,这是在马车上。
    知晓了,三哥。她嘴上乖巧,身子却开始乱蹭起来,还俯身在他耳旁嗯嗯啊啊,说一些污言秽语。
    祝柳的眸子暗了又暗,哑声道:喜欢说这些?下回让你看着话本子念个够。
    三哥~你要不要嘛~
    闭嘴!他低喝一声,反手将她按在了车厢上,一把撩起她的裙子,将唇送了上去,用力□□吮吸。
    祝棠咬着唇,双腿不停颤抖,时不时从口中漏出几个音调。
    车外驾马的常庆默默拿起早前特制的耳塞,面无表情地塞在了耳朵里。
    正在要紧之时,车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祝柳顿了下来,听外头的常庆说宋公子在前面等。
    三哥,别走。祝棠抓住他的手,娇呼道。
    祝柳喉头滚动了下,复又上前,拼命啃咬,只觉她一阵颤抖,他将口中的液体尽数吞下,擦了擦唇,喝了口茶水后,从容朝外而去。
    上了侧后方的马车,便见宋祁一副贼笑着看他。他淡淡道:何事?
    来送送你,随便督促你在地方多加努力,争取早日做出功绩调回京城。宋祁摇了摇扇子,一脸笑意,另外,多保重身体,莫被榨干了。
    祝柳一记眼刀飞去:你们也多加努力,总不能指望靠我一人便能成事。
    宋祁被噎到,摆了摆手:打搅你的好事了吧,快回去吧,别憋坏了身子。
    我没有你那般不行。祝柳淡淡留下一句,潇洒离去,剩宋祁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祝柳转身又钻进了自家马车,只见祝棠脸色潮红无力歪倒在车厢里,他俯下身,在她耳旁悄声道:还要吗?
    不不不。祝棠连忙摆手又摇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要拉他一起的,可最后他倒是整整齐齐,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
    他笑了下,重新将人搂回了怀中,小声哄着:以后不许在外头乱来。
    祝棠点点头,她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一看她这表情,祝柳便知晓她压根儿没听进心里去,他无奈笑笑,捏了捏她的脸:约摸六七天便能到,等到了你想做什么都好,路上不要乱来。
    她抬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下,勾着他的脖子傻笑。
    他与她额头相抵,看着她笑。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声音:爷,夫人有些眩疾,不知您这里可备有药物?
    第88章
    祝棠呲笑的嘴垮了下来, 垂着眉眼瘪着嘴。
    见她如此,祝柳抱得更紧了些,朝外吩咐:行李都在后头的马车, 叫你家小姐自己去寻。
    外面的人沉默了会儿, 应了声是,离开了。
    棠棠?祝柳要接着与她抵额,却被她推开了。他叹息一声, 复又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处,棠棠, 莫气了。
    祝棠瞅他一眼, 气得鼓着脸别开头,不与他说话。
    棠棠,要怎样才肯消气?祝柳握住她的肩, 欲与她对视。
    她抬头,眼睛泛红地瞪着他:不许看她, 不许和她说话, 你是我的!她说着, 往他肩上捶了一下, 这里是我的,这里是,这里也是!都是我的!
    指尖从他的薄唇到心口,再到下面, 她气得抱着他,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你只能是我的, 不能是别人的。
    祝柳低低笑出声, 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是你的, 只是你一个人的,没有看她,也没有和她说话。
    三哥,你喜欢我吗?她藏在他肩窝里,闷声问。
    喜欢。
    是不是只喜欢我一个。
    是,只喜欢你一个。
    祝棠抬起头,撅着嘴笑了,模样又滑稽又可爱,她扯着他的脸,气鼓鼓道:不许骗我。
    没骗你,只喜欢你一个,只爱你一个。祝柳含笑看着她。
    她终于忍不住扬起嘴角,脸上的神情有些小得意,开心道:我也只喜欢三哥,这辈子只喜欢三哥一个。说罢,她害羞地躲在了他怀里。
    三哥知晓。祝柳轻轻搂着她,眼中有些泪意,她为他舍弃太多太多了。
    吵完架两人又和好如初,祝柳搂着她斜靠在车窗边,举着杂书与她一起阅览。她有时会有看不懂的,会指着句子问他,或她有时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笑点,不知为何就笑起来了。
    祝柳听不懂她在笑什么,可看着她的笑容,听着她的声音,也忍不住笑出声。
    两人的笑声缠绵着传去前方的车辆中,祝柳的新婚妻子宋姝听得忍不住蹙起了柳眉,她的贴身丫鬟碧玉在一旁劝:
    我看姑爷的妾室就是一个狐媚子,竟拉着姑爷在马车中做那档子事,若不是什么风月场所里出来的,怎会行事如此荒诞?您也要劝劝姑爷,莫要沉迷女色。
    宋姝握住帕子的手更紧了一些,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吃醋,只是那人一开始便是不喜自己的,她去说有何用?只会更惹厌恶罢了。
    小姐,您不能再如此放任姑爷这般了,若他还这般对您,您不若便与郡王告状,也叫他不好受。碧玉看着自家小姐,心中痛恶,明明小姐生得这般貌美,为何偏要来与旁人争风吃醋。
    宋姝抿了抿唇:一切等到了桥县再议。如今都已成亲,若贸然与父亲告状,恐怕只会让彼此的关系更加紧张,不若找机会与他谈谈。他若真喜欢那个妾室,她并不是不能容忍,只是也不能这么冷落自己,宠妾灭妻。
    心中拿好了主意,宋姝的眉头松了些,轻轻阖眸靠在了车上,浅浅入眠。
    马车行进了六日,终于在第七日的时候抵达了桥县。桥县是襄州的一个下县,山路崎岖,条件艰苦。入了桥县往里看去,连县城的门都是破破碎碎的,让人心凉了半截。
    然而祝棠并不觉,她伸着脑袋往外看去:这就是桥县啊,看起来好朴素。
    祝柳将她拉了回来,搂在怀里不许她动弹:一会儿便下车了,不要伸头出去望,太危险了。
    他轻轻抱着她,头搁在了她头顶上。来下县是他自己与圣上要求的,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人看到他的能力,或许条件会艰苦一些,可若成了,他便能快速升迁。
    只是他一直担心棠棠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可这么一看,倒是他小人之心了。棠棠生性坚韧乐观,即使于逆境中也能寻求化解之法,是他要学习的典范。
    他想着,忍不住笑了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怎么偷亲我?祝棠捂着额头,睁大了眼看他。
    我的妻子,我想亲便。他眼露笑意地摸摸她的头。
    她眨了眨眼,凑去他耳旁悄声道:今晚让你亲个够,想亲哪儿都可以。
    祝柳喉头滚动了下,在她臀上狠狠捏了一下,随后跳下了车。
    祝棠本想在后头追,往车门外一探,却见他正在与县衙里的差吏交接公文,便又退了回去,老老实实在车里等着。
    等了一会儿,祝柳又上了车,她瞥他一眼:忙完了?
    嗯,我们乘车去后门,从后门进。祝柳牵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不出片刻,马车停了下来,祝柳先行下车,站在车边掐着她的腰,将她抱下马车,却被一旁也在下车的宋姝看了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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