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云也回身去瞧,可这会儿哪里还有江家五姑娘的身影了,只能瞧见江以桃那一角石榴红夹了草绿色的裙角消失在垂花门。
    他不知道姑娘家喜欢什么,就连那乔家的二姑娘他也不过是做做戏,演个样子罢了,哪里会真的去考虑她喜欢些什么,都是吩咐了下人去做,再给乔二姑娘送去。
    可江家这五姑娘不同。
    她是不一样的。
    知云,我这些日子总有些话想问你。江润之十分少见地沉下了脸,直勾勾地盯着宋知云看,我这五妹妹自幼便活得十分辛苦,你若只当她是那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姑娘,我是第一个不愿意的。
    宋知云闻言回过身来,轻轻地笑了笑。
    好半晌,他才说道:孤让你们江家,出一位太子妃,如何?
    江润之愣了愣:那那乔二姑娘呢?
    宋知云第一次因被乔二姑娘退婚而欣喜起来,若不是这乔二姑娘主动退了婚,他还不知要使什么阴险的招式,送这乔二姑娘下黄泉。
    所幸所幸。
    没有什么乔二姑娘了。宋知云轻声道。
    他想起了那个年幼的、小小的、像个小糯米团子一般的江五姑娘,总是端着一副大人的样子走在他前头,发顶扎的两条丝带便会随着她的步子,在半空中十分随意地晃动着。
    江五姑娘是个不爱笑的小姑娘。
    当时年幼的宋知云是这么想的,可是在有一日,他躲在假山背后悄悄哭泣时,这副十分不符合皇子身份的狼狈样子,却被江五姑娘撞了个正着。
    向来不爱笑的江五姑娘忽然冲他扬起一个软糯的笑意,蹲在他身边,朝他伸出了小手,温声温气道:别哭啦,我请你吃糖。
    小姑娘小小的手中,是一块用丝帕包着的、小小的松子糖。
    那是宋知云迄今为止,吃过的最甜的松子糖。
    江润之瞧着眼前的太子殿下,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与太子殿下一同长大,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般柔和的表情。
    宋知云笑了笑,抬脚先走。
    江五姑娘必须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
    江以桃如约到绣楼时,酉时已经过了大半,天色也雾蒙蒙地黑起来了。
    绣楼不愧是盛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远远望去,先映入眼帘的是每一层的外回廊上挂着的一盏盏大红灯笼,酒楼沿江而建,江中的花船还时不时地传出几声姑娘家的娇笑。
    江以桃皱了皱眉,心说这绣楼瞧着怎么不太正经。
    晴柔看得出自家姑娘的困惑,凑近了些在江以桃的耳边轻声道:姑娘,你这才刚回来,许是还不熟悉这绣楼。这绣楼的老板娘怪得很,喏晴柔指了指江对面,对面那花楼,也是她开的。这盛京城得有一半铺子是这老板娘的。
    也是个奇人。
    江以桃这会儿换了一条藕粉的罗裙,裙腰是一段织金银线的花鸟纹样,夜里还是要冷上一些,出门前晴佳又拿了一袭大袖披衫来为她穿上。
    发试倒是未变,为表隆重,晴柔将那支挑花簪子卸了去,换上了一钗花树与四只步摇,看起来便十分有世家贵女的模样了。
    真要说起来,江以桃与家中的兄弟姊妹并不算熟悉,所以在她走进喧闹大厅时,声音忽然就沉寂下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江以桃站在门口,盯着太子殿下身边的十三王爷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这十三王爷怎么到处都是,那儿都能瞧见那张与陆朝一模一样的脸,原江以桃还是觉着只要许久不见,自己心中那份难以言喻的酸涩便会随着时间的流淌而慢慢变淡。
    哪里想过,这盛京城这么大,自己还能一日见他两次。
    太子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一般,笑着对江以桃招了招手,五姑娘。
    陆朝冷冷地瞧了瞧太子,又冷冷地瞧了瞧江以桃,怕是那江家六姑娘说得还不够可怕,这小姑娘怎么什么地儿都敢来。
    请太子殿下安,请十三王爷安。江以桃缓缓上前去,躬身作了个福。
    太子摆了摆手,柔声道:五姑娘不必多礼,今日这宴席本就是为了给你接风洗尘,你可欢喜?
    陆朝咬着后槽牙啧了一声。
    江以桃眼尖瞧见了十三王爷的小动作,转头就朝太子殿下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意,温声温气道:多谢太子殿下。
    陆朝又啧了一声,索性垂眸盯着手中酒盏,不再去看那个软糯的小姑娘。
    江以桃落座后,那些黏在身上的探究的视线才慢慢地挪开了,她在心中悄悄吁了口气,转头就瞧见坐在一旁的江曼安正没什么表情地盯着自己。
    江以桃被吓得心跳都停了半瞬,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轻声喊了句:大姐姐。
    江曼安闻言也不应,回眸看了看太子殿下,又回眸来看了看江以桃,恍然大悟道:噢
    那个大姐姐,江以桃艰难开口,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说呢。江曼安挑了挑眉,转过头去不再看江以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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