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织翠也是因为自己才会受此折|辱,若不是织翠舍命相护,那日在众人前被羞|辱的便是自己。
    织翠,是我要多谢你。若不是你,我哪能安稳地站在这儿?江以桃扶着织翠躺下,为她掖了掖被角,你便安心在这修养,与我一起来的许姑娘并不是个坏人,处处照顾着我。想来这老人家也是心善的,你尽管放心便是。
    织翠诚惶诚恐道:姑娘怎可姑娘伺候我,真是折煞织翠了
    江以桃正欲说些什么,就听得外边渐渐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响,马蹄响停下时门口又传来了陆朝的喊声:不言姑娘!
    江以桃遂又安慰了织翠几句,嘱咐着好好歇息后,便走到了屋子外边去。
    陆朝骑了一匹高大白马,勒紧缰绳扬起了马头,他高绑的马尾也在半空中扬起了一道弧线。
    江以桃站在门边看着他对自己露出一个张扬的笑,说道
    不言姑娘,你可曾试着骑一骑马?
    第8章 对峙
    未未曾。
    日光悬在头顶,陆朝笑得像个意气风发的普通少年,他骑着马迎风而来,看起来比日光更盛。一时间,江以桃竟分不清自己是被这阳光迷了眼,还是被陆朝的笑给扯住了心弦。
    在江以桃平淡而闲散的生活中,是未曾见过陆朝这样的少年郎的。
    那些曾在江南见过的,饱读诗书的、谦和有礼的少年,竟不及此刻的陆朝万分之一。
    不言姑娘,过来。
    江以桃听见了许岚溢出的浅浅笑声,侧过脸去就看见许岚促狭地冲她眨眨眼,江以桃又转过头来看陆朝。
    他在马上侧了半个身子,朝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江以桃一步步朝他走去,陆朝那双深黑的眼染上了太阳的温度,似乎无端有了蛊惑人心的能力。
    江以桃也伸出了手,猛然间又想起了那些所谓礼仪教养,那手便顿在了半空。
    陆朝嗤笑一声,抓着江以桃的手便将她扯上了马,不言姑娘,这儿是溪山,没有山下那些繁文缛节,没有那些麻烦的规矩。
    江以桃被陆朝的动作吓得溢出一声惊呼,她从未与男子靠得这么近过,陆朝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小锤子一般一下下地锤在自己心口。
    未等江以桃再凝神细想,陆朝便勒紧缰绳,马儿嘶鸣一声疾驰起来。
    许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阿朝,记得将阿言带回来吃午食!
    江以桃没有时间思考,耳边掠过的一阵阵风将她的鬓发吹得散乱,更是吓得她不敢睁开眼来,手中紧抓着缰绳,却瑟缩着脖子。
    江以桃明明是背对着陆朝坐在马上,可陆朝像是看见了她的脸一般,笑道:不言姑娘,睁开眼来!看一看你从未看过的景色,睁开眼来!
    你!陆朝你个登徒子!江以桃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哽咽道,登徒子!登徒子!
    陆朝却一点儿也不气恼,这便对了,不言姑娘,我叫陆朝。在溪山尽管放下你那些规矩,放下那些无谓的礼仪教养。睁开眼来,看一看,我保证你可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
    江以桃闻言缓缓睁开了眼,景色在眼前飞快闪过,微凉的风刮过脸侧有些发疼,可胸膛中心脏却鲜活地在跳动着,她闻见了风中带来的泥土与树叶的清香。
    江以桃确实从未有过这般体验,她向来活得循规蹈矩,从未跨越过雷池一步。
    在苏州的这近十年来,她甚至鲜少出过江府,她所见的天空向来是被院落切割得四四方方,飞鸟也是快速掠过便消失了。闲来无事时,她总是坐在回廊下,仰头去看那像手染青布般的天空。
    此刻的江以桃也仰了头去看,天空辽阔得漫无边际,一直到了森林的那边没进了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才看不清了。
    江以桃无端笑出声来,伸出手指了指天空,像个不知事的孩童:陆朝,你看你看,天好大好远。
    陆朝也笑,哄小孩儿一般说道:是,好大好远。
    江以桃张开双手,笑得眉眼弯弯。
    江以桃是个渴望自由的人,一直以来便是这样。
    幼年时,江以桃总是与其他孩童不一样,其他孩童在坊间追逐打闹时,她只能捧着那一碗乌黑苦涩的药汤,坐在房间门口眼巴巴地听着她们欢快的笑。
    而后她长大了些,每一年的七夕灯会她总是得撒娇求着嬷嬷,才有那么一次出门玩耍的机会。可往往不到半时辰,便会被催着要回府去,因着灯会来来往往的人过于多了,她也不过是在阁楼上看着人群来来往往罢了。
    嬷嬷总是与她说,姑娘,您是江府嫡女,您往后若是回了京城,代表的可便是江府的脸面,可不能自私任性,更不能顽皮吵闹。您便是江府姑娘的表率。
    说这些的时候,便会在她面前放上一摞子新书,抑或是一叠子宣纸。
    江以桃活得兢兢业业,仪态相貌皆是一顶一地好,诗词歌赋更是精通,写得一手秀丽的簪花小楷,是逢人便会收到夸赞的那位江家姑娘。
    因着这先天不足的身体,江以桃从小到大便是没有体会过何为自由,一步一步地按着别人为她规划好的那个路线活到了今天,成为了那个江府嫡女江以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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