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漠狠狠瞪着廖元冬,骂道,“你们这两个不孝子……竟将为父……”
    “哇——”
    还不等廖青漠骂完,因父亲吐血受到惊吓的廖元冬又忍不住一阵眩晕恶心,又吐了。因刚吐空了肠胃,这次他吐出的竟是黄绿色的胆汁。
    “哥!来人!!”廖春玲立刻从父亲呕血的惊吓中回神,扬声又把门外的小厮和丫鬟叫了进来。
    房门再次被打开,门外的一双双眼睛见到廖家姑爷脸色难看地坐在椅子上,旁边歪斜坐着的廖少爷竟又吐了一地,立刻开始七嘴八舌地送关心。
    廖春玲顾不得应对这些闲话,她先把哥哥送上马车,让小厮送他回府并请郎中过去为哥哥问诊,才唤过父亲的书童云深,问道,“你方才给父亲取回的药,是在哪个医馆抓的?”
    云深见老爷脸色不好,以为是药出了问题,害怕地回道,“就在西边不足百丈的赵氏医馆,小人刚刚进京,不知道哪家医馆的郎中医术高超,打听听说这家医馆还不错,就,就……”
    “无妨。”廖春玲吩咐道,“你去把郎中请过来,再问父亲诊脉。”
    云深走后,廖春玲向跟着忙前忙后的店掌柜道谢,并为父亲换到了客栈小园内的独院客房。
    进入布置雅致的独院客房堂中,廖青漠的脸色很是难看。
    因早上在玉门桥上受了伤须更换衣物,所以廖青漠才在玉门桥边上的临渠客栈落脚。临渠客栈地处繁华,房钱自是不便宜,是以廖青漠只要了间地字号的客房,本想住一两晚便搬到便宜的客栈去。
    没想到女儿竟不向他请示,便做主为他更换了价钱比地字号贵十倍的天字号独院,他的脸色如何能不难看。廖青漠皱紧眉头,甚是不悦地看着女儿。
    廖春玲正担忧着哥哥的伤势,根本没注意到父亲正瞪着她。待听到父亲沙哑地咳嗽,才回神倒了杯茶送上前,“女儿已让云深去请郎中,父亲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身体要紧……
    廖青漠闭目,眼不见为净。郎中来了后,得知廖青漠咳血,一番望闻问切后,便说廖青漠是肺络受伤而致血淤肺中,惊惧大怒咳嗽引出咯血。须静心调养,切忌多思、多怒、妄劳。
    待郎中开药后,廖春玲让云深跟随郎中去抓药,又对父亲道,“父亲的身体既无大碍,请您安心在此静养,女儿先回府照料兄长,明日再过来探望您。”
    他都咯血了,这不孝女还说他无大碍,难道非要他病入膏肓才算有大碍么!被郎中叮嘱不可多怒的廖青漠缓缓压下怒火,沉声道,“你和你母亲撺掇着元冬不与为父亲近,让他出言顶撞为父,把为父气得咯血。这下你满意了?”
    廖春玲气笑了,“两年前,是女儿和母亲让父亲把大哥扔下就走,不闻不问的?”
    “咳,咳……”廖青漠生怕自己再吐血,连忙喝了几口茶把嗓子的干痒压下去,再次告诫自己这不孝女已今非昔比,不能与她硬来。
    廖青漠放软声调,悲伤道,“为父当年被赶出太康官邸,无处栖身,不忍你哥跟着为父奔波受苦,才忍痛将他留在康安。他跟着你母亲,比跟着为父强了百倍,是为父无能,不自量力……”
    说罢,廖青漠闭上双眸,一脸神伤。以前他每有难处,须姜平蓝妥协或让她回娘家疏通时,便会用这一招,屡试不爽。他就不信,自己还对不付不了这个十几岁的不孝女。
    廖春玲根本不上当,冷冰冰回道,“父亲既知我与母亲在康安过的日子,比跟着您强了百倍,就请您以后不要再算计着把我们拉出康安,跟您去受苦了。”
    “咳,咳……”廖青漠没想到这不孝女的心肠这么硬,又气得咳嗽起来。见不孝女转身要走,廖青漠哑声继续卖惨,“为父无力付此院的房钱,明日改寻一处偏僻小栈落脚,待寻好地方,再让云深知会你们。”
    廖春玲回身,笃定地问道,“父亲此次入京,身上少说也带着上千两银票,怎会无力支付房钱?”
    廖青漠吓到了,“你胡说什么,为父哪来的……”
    “父亲做官十几年收受的金银、名字画,可要女儿逐一提醒您一遍?”见父亲一脸惊骇,廖春玲她心中凄凉,面上冰冷,“父亲想问女儿如何知道的?因为我二舅早已搜集得清清楚楚。若按着我二舅在肃州整饬吏治的手段,此刻您早该人头落地了。二舅没动您,是因为看在我们兄妹三人的面上。您贪墨被杀后,我们三人便是罪官子女,此生再无出头之日。”
    姜枫在肃州杀了多少人,廖青漠当然知道, 他吓得浑身冰凉,双唇颤抖。
    “敏安聪慧好学,四岁已认得数百字,将千字文背了大半。大舅和二舅都重视敏安,大舅要亲自为敏安启蒙,二舅说要送他入最好的书院,大几岁后再送入国子监读书。您已毁了您自己和我的母亲,请放我们兄妹三人一条生路吧。父亲贪墨的银钱,足以让您后半生衣食无忧。请父亲三思而后行,女儿告退。”
    廖春玲说罢,转身便走。
    看着女儿决然的背影,廖青漠抬起冰冷颤抖的双手捂住僵硬的脸,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仕途断送、倒塌的声响。
    他的后半生,哪来的衣食无忧!只是他如何能张得开嘴告诉女儿,贱妾邹氏尽数卷走他的银钱,跟人私奔了。
    廖春玲离开临渠客栈不久,消息便送到了姜府西院。雅正替姜平蓝高兴,“元冬和春玲都长大,能独挡一面了。”
    姜慕燕道,“表妹有此见地和手段,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都做得。”
    只是可惜,她摊上了廖青漠这样的父亲,说亲时定会被人挑剔。姜慕燕脑子里开始过筛,筛选着与姑姑家门当户对人家的少年郎们。
    姜留笑着没说话,廖春玲的表现她不意外,因为这几年廖春玲得成长,姜留看得清清楚楚。倒是廖元冬的表现,有些出乎姜留的意料。
    她这个表哥,还有救。
    虽然廖春玲不让人给二舅送信,但在京兆府忙得脚不沾地的姜二爷,还是接到了消息。
    在肃州杀伐果断的姜钦差,脸往下一沉。廖青漠嫌他自己的命长,姜二爷不介意给他砍掉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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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3章 连夜逃命
    见二爷起了杀意,姜宝手握刀把,清晏细眉倒竖,方剑拳头握得嘎巴巴直响,就等着他一声令下。
    今日姜二爷走马上任,为了撑场面,把自己手下最能打的三个都叫来了。这仨人往他
    见屋内杀气腾腾,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京兆府内的衙官和差役们吓得差点哭出声来。屋里的府尹大人的脸还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他举手抬足间的气势,却与当年大不相同了。
    府尹大人脸一沉,京兆府众人脑袋里想到的,都是姜府尹举着青霄剑咔咔砍人头的场景,吓得恨不能抱在一起取暖。
    姜猴儿从外边快步走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场景。姜猴儿挺胸迈大步走进房中,绝不坠了他家二爷的气势,“府尹大人,廖姑娘派人来报平安,说廖家表少爷并无大碍,还说事情已经处置好了,请大人莫因此分神。”
    “处置好了?”姜二爷诧异挑眉,他身后三员悍将颇为遗憾地收起阵势。
    “是。”姜猴儿笑嘻嘻地上前,“二爷,到散衙的时辰了。抱朴先生已经归府,您看?”
    想到儿子为他请来的高人,姜二爷立刻眉开眼笑,“打道回府!”
    姜二爷一路与众人打着招呼,笑吟吟走出京兆府,翻身上了惊鸿马,在众人的簇拥下,打道回府。
    京兆府的差官悬了一天的心,这才放下,纷纷议论着,“跟随府尹大人的姜宝和姜猴儿咱认得,另外那两个是谁?”
    “你没听过《姜谪仙千里千杀?那个瘦高的白面无须男子就是一直背着青霄剑的清晏,那个魁梧的方脸汉子是孤月楼第一杀手,呸呸,第一镖师,方剑。”
    “嘶——”众人倒吸了一口深冬凛冽的寒气,冷彻肺腑。
    “哥哥兄弟们,府尹大人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以后打起精神办差吧。用心办差的,府尹大人不会亏待;偷懒耍滑、敢欺压百姓的,府尹大人会依律惩处。”
    散衙归家的少尹赵德敏走到众人近前,绷着脸道,“任捕快说得不错。不想用心办差的都抬手摸摸你的脖子,若觉得自己的脖子比蒋锦宗硬的,就亲自去试试府尹大人的刀;若是没有,就收起你们心里的歪门邪道。”
    众人连忙躬身行礼,“属下、卑职等谨遵赵少尹教诲。”
    赵德敏满意点头,迈步向外走去。不管旁人心里怎么想的,被万岁亲自敲打过的赵德敏,心中对姜枫升任京兆尹毫无怨言。姜枫的手段或许不如张阁老,但他有纯善为民之心,还深得万岁信任。有这样的府尹大人,京兆府办差,事半功倍。
    张府尹在任时,自己一年能有几天按点散衙归家?姜府尹上任第一天,千头万绪的差事一通分派、处置,天还没黑透呢,竟能回家用膳了。赵德敏心里美滋滋,脸上笑吟吟。
    且说姜二爷出了京兆府,一路上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跟在马边,跟他讲着康安各处发生的大小事情。多次被提及的,是廖元冬被廖青漠打破脑袋,呕吐不止被抬出去客栈的事儿。
    “是么,回去之后爷立刻过问此事。”听大伙七嘴八舌地说完,姜二爷一本正经应下。
    于是,大伙向姜二爷报事的热情更高了。这个说东家偷了他几根柴火,那个说西家盖房子,侧檐压了他家的房顶……
    快到玉门桥时,姜宝上前在姜二爷耳边低声道,“二爷,六姑娘送信儿过来,让您经过临渠客栈门前时,满含杀气地看一眼客栈牌子,一句话都不用讲。”
    这鬼丫头。姜二爷唇角微微一挑,继续倾耳听着跟在马边百姓们的抱怨。待过了玉门桥,都不用姜二爷开口询问,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妇人就抢先道,“二爷您看,廖公子就是从这家客栈被抬走的。”
    “廖公子被抬走了两回,第1回 满脸血,第2回人都不清醒了。”
    “他大伯娘,错了。廖公子第1回 是捂着脑袋自己走出来的。”
    “……”
    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话中,姜二爷淡淡抬起桃花瞳,看了临渠客栈的匾额一眼。他的神色平静,俊颜令人不敢直视,但这一眼,却令在临渠客栈门前望风的廖家书童云深看得毛骨悚然,令西城百姓热血沸腾。
    二爷有多护短,西城百姓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很快,《姜谪仙千里千杀马上要翻新篇的消息散开,百姓们翘首以盼,等待姜二爷出手收拾薄情男廖青漠。
    在天字小院中心神不宁的廖青漠听了云深的哭诉, 吓得面容失色。权势滔天的姜枫,手里握住自己贪墨罪证的姜仲青,是要跟自己算总账了么……
    他……
    我……
    廖青漠七魂被吓飞了六个,立刻吩咐道,“快收拾好行李,咱们立刻出城,走明德门,明德门人多……”
    想伯父和爹爹引荐抱朴先生后,姜留退到房门外,便听姜白说廖青退客房奔向朱雀大街,想从正南门出城,她冷冷一笑。
    被父亲一个眼神就吓得滚路的废物,还想赖上她姑姑,软饭硬吃?真当他们姜家人好欺负么。
    姜白低声道,“姑娘,小人派几个人骑马出城溜逛一圈?”
    姜留一本正经道,“天都黑了,瞎转悠什么。派人去柳家庄抓几只老母鸡回来,送到廖宅给表哥补补身体。”
    “是!”姜白响亮领命,立刻派出十个高大魁梧的护院骑马出城,“抓鸡”。
    在城门口排队等候官兵检查出城的廖青漠,听到姜家派人骑马追了来。吓得滚下马车,抱包袱躲进暗巷。待姜家人出城半个时辰后,他才瑟瑟发抖出城,连夜奔逃。
    第二日一早,姜留拉着两个弟弟,带着四只老母鸡到廖宅探望姑姑。陪着憔悴的姑姑说了一会儿话,便见表姐廖春玲一身轻松地回来了。
    姜平蓝诧异问道,“怎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父亲那边?”
    廖春玲笑道,“父亲有急事,昨夜便退房出城了,留下口信说他的伤已无大碍,让咱们不必惦记他,只管安心在康安过日子。”
    姜平蓝愣了,姜留端茶,挡住微微翘起的花瓣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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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4章 廖青漠被杀
    本来廖青漠连夜逃出康安这件事,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因为他不过是个不值得众人关注的小人物罢了。但是第二天中午,廖青漠却轰动了整个康安城。
    之所以引得全城轰动,不是因为廖青漠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而是他被人杀了。入山捡柴的百姓入山发现了廖青漠的尸体和尚有一口气的书童云深,立刻报了官。杞县捕快到案发现场搜查,依据廖青漠的官凭路引确认了他的身份,知县崔仲友立刻派人到京兆府,给京兆尹姜枫报信。
    姜二爷新官上任,接到的第一个案子,便是姐夫廖青漠被杀。这还不算轰动,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小书童云深被救醒之后,竟说凶手是姜家护卫。
    康安百姓们再细细一想,竟发现廖青漠被杀之处,正是乐安侯夫人雅正的父母被害之地!
    这一下,整个康安都被引爆了。街头巷尾、庙堂之内,讨论的都是廖青漠被杀的案子,京兆府成了万众瞩目之地。
    暴风眼的正中心,却是最平静的。大理寺卿萧峻平来到京兆府,见到京兆尹姜枫,还不等他开口,便听姜枫笑问道,“萧大人可用了午膳?若是没用,与在下吃顿便饭可好?”
    跑来看热闹的萧峻平把姜枫上下打量一遍,哼了一声,拱手哑声道,“能与乐安侯共用午膳,‘下官’荣幸之至。”
    自称“在下”的姜枫笑颜如花,“萧大哥说话嗓子不舒服,咱们今日晌午便吃端阳楼的野菜熟肉包子,再来一盅竹荪山药老鸡汤如何?”
    面对这样的姜枫,爱喝竹荪山药老鸡汤的萧峻平也忍不住笑了,“端阳楼哪来的野菜熟肉包子!”
    姜二爷笑道,“这几日刚添的。”
    还不等萧峻平发问,姜二爷又补充道,“本侯在肃州三年,好上了这一口,便给了他们的菜谱。萧大哥,里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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