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姜留的心乱成了一团麻,她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面前的人,吭吭哧哧道,“你,你……我,我……太突然了,我从没想过,我……”
    她说没想过,却并没有因为自己对她怀有儿女之情而反感、发怒去抓狼牙棒或去找义父告状。
    这是不是说……
    江凌心底的小火苗腾地蹿起,变成熊熊烈火烧到了眸子里,脸也烧红了,他的声音都带着颤抖,鼓起勇气道,“那……你现在想?”
    慌乱中的姜留,心底生起一股无名火,火蹿到脚底变成了风火轮,她想踩着风火轮跑掉。可理智告诉她,这时候若跑了,她就真怂得跟爹爹一模一样了。姜留向前挪了挪,稳稳坐在椅子上,赌着气小声道,“不想现在想。”
    江凌火烫的双手握住膝盖,让自己不要激动地跳起来,轻声哄道,“不想想也没关系,我帮你想。留儿可中意穆崇元?”
    姜留立刻摇头,只见过一面的人,自己中意他啥?
    “可中意黄剑云?”
    姜留又摇头,他是长得不差,但自己不喜欢。
    “可中意柴林桑?”
    姜留再摇头,他个缺心眼的,不喜欢。
    “可中意刑继成?”
    啊?姜留抬头。
    见姜留没反对,江凌的心凉了半截时,忽听对面的心上人问道,“他谁?”
    江凌的心立刻回暖了,“只是个无关的人罢了。周围出现的其他人你都不喜欢,是也不是?”
    好像是吧,姜留漂亮的小脑袋刚要点下去,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又停住了,“其实……和至挺不错的。”
    此时此刻,江凌只想拎起留儿的狼牙棒蹿到几年前,把当时脑袋进了浆糊犯蠢的自己一棒子打死。他双手紧紧抓住崭新的衣袍,稳住声音问道,“你想与和至相濡以沫,生儿育女,共度此生么?”
    姜留摇头。
    她没想过与和至共度一生,只是想着把他娶进门,解决掉婚配这件麻烦事,待平安度过适婚年纪后再跟和至合离,送他一座道观,让他继续修行。这样和至也不吃亏,待他长大接过他师父的衣钵后,别人的“观主”是单数,他是“观主”得加“s”,是复数滴。
    和至也是同意的,因为他小时候跟着他师父守着破道观过日子,吃了很多苦,他想多要几座道观,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她跟和至成亲是共赢,这才是最好的买卖。
    见留儿摇头,江凌的心又开始砰砰直跳。
    他想现在就将自己的一颗心,完完整整送到她面前,但又怕会吓跑她。不急,慢慢来,稳住,一定要稳住。江凌先稳住自己的心,再稳住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可商可量地、循循善诱地道,“留儿,我知这八年来,你一直将我当兄长看待。不过,既然你现在没有中意的人,你可以试着想一想,与我在一起共度余生,会如何?”
    “若你想过之后觉得不好,那……我还是你的兄长,一如从前;若你觉得好,我就请外祖父和裘叔向义父提亲,请他同意咱们的亲事。然后你想什么时候成亲,咱们就什么时候成亲,成亲后咱们挨着义父住,你每日可以回姜家,可以见到家人,这样好不好?”
    好!
    姜留下意识点了下头,点完后她怕哥哥会错意,连忙补充道,“我是说,每日能见到家里人很好。”
    “嗯,我知道。”江凌英俊的脸上带着笑,“留儿仔细想想与我在一起的事,可好?”
    哥哥笑成这样真是太犯规了,姜留移开视线,不知该如何回答。
    屋外冰天雪地,屋内的气温一点点攀升,两个小人儿的脸越来越红。江凌舍不得此刻,但更舍不得留儿为难,便道,“不是想玩雪么,咱们去院子里打雪仗?”
    呃……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姜留哪还有打雪仗的心思。
    江凌已站起身,“不想打雪仗,咱们就去堆雪人或用雪夹子夹雪球?”
    姜留小声嘟囔,“没有雪夹子。”
    “有。上次下雪时我做了几个雪夹子,除了圆形、方形、鸭子形,还做了你画的其他形状,我去取来。”
    江凌脚步轻快地走出书房,回自己房中取雪夹子时,见姜二郎与过来拜年几个左武卫小将坐在厢房厅内吃茶,便停住打了声招呼,进屋取了雪夹子,又快步向外走。
    刑继成站起身问道,“凌哥去哪?”
    江凌笑容明朗,“这场雪下得不小,我拿雪夹子去给我妹妹玩。”
    听到“妹妹”,左武卫小将们的眼睛都亮了,一个个跑到江凌身边套近乎,“哥,凌哥,亲哥!小弟还没见过雪夹子呢,咱一块玩,走!”
    “此事我做不得主,你们去问我义父。若义父同意,你们便来。”江凌璀璨一笑,快步走了。
    问姜谪仙?怕是他们的话还没讲完,就被他用青霄剑给劈了,左武卫众小将垂头丧气坐回椅子上。
    姜二郎看着江凌快要跳起来的背影,眸子闪了闪,这是……把窗户纸捅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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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6章 变化
    大年初一近晌午,裘叔进城与姜二爷一家共进午膳。
    刚一落座,裘叔便敏锐察觉到,坐在姜二爷左右的两个小家伙之间的气氛,与之前大不相同了。一向叽叽喳喳的六姑娘,今日格外端庄,规规矩矩、目不斜视地用饭;反而是一向规规矩矩的少爷,今日却时不时偷看六姑娘一眼,傻模傻样的。
    目光再转向正中的姜二爷,见他一切如常,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而旁边的姜二郎则笑得一脸狡猾,裘叔便看明白了眼前的局势,眉开眼笑地吃饱饭,感叹道,“人不服老不成,老夫昨夜没守岁,只今日起得早了些,这会儿便困得睁不开眼了。”
    正犯困的姜二爷立刻睁大眼睛,精神抖索道,“您老刚过六十,离‘老’还差得远呢。不过困了就回房歇会儿,睡醒后咱们再议正事不迟。”
    待姜二爷睡下后,裘叔把江凌请到自己房中,笑问道,“老奴该为少爷准备彩礼了吧?”
    江凌的脸一阵发热,小声道,“留儿还没应下,等她点了头再准备也不迟。”
    裘叔好奇道,“老奴本以为依着少爷别扭的性子,怎么也要等到六姑娘十七岁才会开口,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少爷先是冲动跑到永昌杀人,回来后又忍不住向六姑娘表明心迹?”
    江凌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只得尴尬转头,认真打量窗台上摆的戈壁石。
    “少爷去永昌杀人,应是发现毗伽对六姑娘不怀好意;少爷着急表明心迹,许是六姑娘身边出了让你觉得要大事不好的人。让老奴猜猜看,”裘叔乐捋了一下胡须,“这人应是刚出现没几日,莫非是……穆少堡主?”
    江凌嘟囔道,“您老快歇着吧,睡醒了还要议事呢。”
    “好。”裘叔笑呵呵应了,又好奇追问道,“穆少堡主是讨了二爷的欢心,还是入了六姑娘的眼?”
    看着逃走的少爷,裘叔笑出了声。也只有遇到跟六姑娘有关的事,才能让少年老成的少爷露出少年心性的一面。
    听到裘叔的笑声,江凌的脸更红,走得也更快了。他脸上快步走到姜留的小院外,不是想扰她午休,只是忍不住想离她近一点。
    姜二郎走过来,劝道,“昨夜你就翻来覆去没睡着,中午还不补会儿觉?”
    江凌摇头,“我不困。”
    他现在精神得能带兵杀出去,七进七出契丹大营!
    姜二郎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了,你别在这儿站久了,让人看到不好。”
    确实不好,江凌点头,跟着二哥回房歇息。
    芹白跑回厢房,低声对赵奶娘道,“凌少爷被二少爷领走了。”
    “你俩歇会儿,我去守着姑娘。”赵奶娘挑帘进入正房,轻手轻脚地到了里间,果然发现姑娘还没睡。她上前笑道,“姑娘不困么,在想什么?”
    姜留摇头,“没什么,就是瞎想。”
    赵奶娘轻应了一声,便从针线笸箩里拿出绣绷子,坐在床边绣花。姜留趴在床上望着奶娘手里绣了一半的兰花,知道这是奶娘给她绣的,因为她名字里带个“兰”字。
    她真是个大傻子!姜留把小脸闷在枕头里,自己傻呵呵地给哥哥绣了那么多双兰花袜筒,居然一点也没发现不对劲儿。
    姜留使劲在枕头上蹭了蹭小脸,闷声问道,“奶娘,我姐知道么?”
    姑娘问得没头没脑的,但赵奶娘却听明白了,“三姑娘知道凌少爷的心思,凌少爷出京时,三姑娘就跟他谈过此事。”
    她就说嘛,姐姐那么敏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姜留又使劲蹭了蹭小脸,闷声道,“奶娘,还有谁知道?”
    赵奶娘回道,“府里除了大夫人、二爷和姑娘您,怕也只有五姑娘和几位小少爷不知道了。”
    两世为人的自己,还觉得脑瓜挺好用呢,真是……姜留伸直腿,露出雪白的脚踝和小脚,使劲踢了踢。
    赵奶娘解释道,“三姑娘不让奴婢等告诉姑娘,是想等姑娘自己看明白。二爷因为一直把凌少爷当亲生儿子,才没往这方面想。”
    姜留又踢腾了一会儿,才闷声问道,“我哥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心思的?”
    赵奶娘将绣花针在发丝间顺了顺,回道,“应是景隆八年吧,那年开始,少爷就不肯再给姑娘叫妹妹了。”
    好像还真是,哥哥来肃州之前那年忽然改口,不再“妹妹”、“妹妹”地喊自己了,姜留又开始踢腾小腿儿。
    赵奶娘给姑娘盖好被子,“奴婢知道姑娘心软,但这是关乎姑娘一辈子的大事。姑娘不必想旁的,只管顺着自己的心意来,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姜留不踢腾了,趴在床上闷闷应了一声。
    赵奶娘不再开口,只静静陪着姑娘。少爷和姑娘的缘分,早在八年前藏云寺相遇时就已注定了。否则隔了三千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人,怎凑到一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长大?
    闷了一会儿,姜留侧身,睁开眼睛问道,“我哥这两年在肃州,真没有遇到喜欢他的姑娘?”
    “少爷长得英俊,文武双全,怎会没有喜欢他的姑娘。”赵奶娘数道,“徐庆仁将军家的四姑娘徐怀婷、余剑阔将军家的余宁姑娘、厢军指挥使王将军家的姑娘王新月姑娘、边城守将袁卫东家的袁夏月姑娘……她们都喜欢少爷,特别是袁夏月和佘宁两位姑娘,恨不得整日黏着少爷。不过少爷都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不给她们留一丝念想。”
    这么多?姜留鼓起腮帮子,“那我上次问,奶娘为何说没有?”
    赵奶娘笑了,“少爷不让奴婢多嘴。”
    少爷的心思,都在姑娘身上呢。
    听到这么多人喜欢哥哥,姜留心里闷闷的,似是问赵奶娘,又似是自言自语,低声道,“他真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我的傻姑娘,少爷都十六岁了,怎会不明白他自己的心思?赵奶娘给姑娘盖好被子,轻拍着哄她睡觉,“这得姑娘用心去看。日子长着呢,不急,姑娘慢慢来,早晚会看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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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7章 又要分别
    大年初四,突厥可汗得知三儿子毗伽被人杀死在永昌,四儿子葛逻被姜枫押在肃州大牢内,勃然大怒。下令点兵一万直发永昌为三儿子报仇,兵派使者至肃州,求见肃宣路安抚使付开文,让他马上释放葛逻。
    听到突厥使者找的是付开文,姜二爷呵呵一笑,进屋取出圣旨和青霄剑交给清晏,“让突厥使者四处奔波,实非我礼仪之邦的待客之道。你去把付开文给爷抓入肃州大牢,好让突厥使者去辨认叶罗是不是突厥四皇子时,连付开文一块见了。若他敢拒捕,就地格杀。”
    “属下遵令,”早就等着这一日了!跪接圣旨后,清晏即刻点兵赶往宣州安抚使衙门,捉拿肃州案头号钦犯——肃宣路安抚使付开文。
    见清晏手握圣旨,背背青霄剑气势汹汹地向自己走来,肃州知府钟当田腿一软,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孬种!清晏目不斜视地经过他身边,点齐人手骑马赶往宣州。钟当田看明白清晏去干什么后,更是吓得魂不守舍。伯父这两年花银子如流水般,派人进京上下打点,最终还是难逃姜枫的魔掌。
    他与付开文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付开文被抓,他自己怕是也蹦跶不了几天了。指望不上伯父,钟当田只能自救,他踉踉跄跄地到了后衙跪在姜二爷面前,“请大人看在下官上有高堂下有幼子的份上,给下官指条明路。”
    为官者,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自己的高堂幼子是人,肃州百姓的就不是了?
    看着痛哭流涕的钟当田,姜二爷兴不起一丝怜悯之心,“钟大人的明路,本官前年就指了,是你自己不上道,本官也没办法。”
    姜二爷初到酒泉便发了话:肃州有罪官员,若向他坦诚罪责并戴罪立功,可酌情从轻发落。但这些人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以为肃州是他们的地盘,以为法不责众,以为姜二爷肯定会死在他们手上。但姜二爷命大,硬是逃过了大小数十次行刺、暗杀和下毒,两年后扔好好站在这里。
    现在后悔?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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