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你还不是现学现卖!”姜三郎哼了一句,挑了几犁头草往得胜嘴边送,“得胜啊,这个好,多吃几口。”
    见得胜不张嘴,江凌便抓了几棵犁头草送到它嘴边,摸了摸它的脖子,“吃。”
    见得胜果然张嘴把江凌手里的草药吃了下去,姜三郎立刻有样学样,摸着得胜的脖子往它嘴里送草药。
    姜留指着跟苜蓿混在一起的另一种草道,“这是荷包草,也让得胜多吃些。”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姜三郎抓起荷包草,送到得胜嘴边继续哄。
    三郎对待动物比对人有耐心,这里交给他就成。姜留与哥哥去见郑夫人。郑夫人听说二爷是被抬回来的,正担心着,听姜留讲了他的伤势,便将从瀛州带来的上好金疮药交给姜留,“这药抹上是不好看,但它止疼,你爹若疼得受不了,就给他抹上些。”
    “多谢姨母。”姜留接过。
    郑夫人又道,“我听说太医局有祛疤的药膏,不知道能不能讨些来,给你爹用上。”
    姜留点头,“留儿回去就跟大伯说,请大伯想办法讨药膏。”以爹爹跟太医局提举关舒予的关系,讨点药膏并非难事。
    姜留与哥哥经角门返回姜家时,见哥哥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还在想任建的事,便劝道,“哥,人心隔肚皮,任建这次暴露了,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知道。”江凌认真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姜留笑嘻嘻应下,“哥放心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们在我面前翻腾不出水花来。”
    不是她多聪明,而是她十岁的小身子里住着二十岁的灵魂,所以那些妄图从她这里下手的人,注定折戟沉沙。
    两兄妹刚穿过花园,便见姜明在前提着灯笼,引着两个太监和太医院提举关舒予进了西院院门。
    得,这回不用伯父去讨药,关舒予给送上门了,姜留低声道,“看来万岁得着消息了。”
    “咱们等他们走了再过去。”江凌带着妹妹坐在小园内的竹椅上,低声道,“万岁派人来,一是给父亲治伤,二是要让人看明白他的态度。”
    爹爹是入左羽林卫查案才受伤的,万岁此举除了给爹爹撑腰,也是向朝官表明他办冯现安和郎超的决心。姜留拉过身旁的一朵牡丹花轻嗅,花香也冲不走她的担忧,“哥,我觉得朝中要不安生了。”
    江凌应道,“你别担心,这回是万岁要肃整禁军,秦天野再挣扎,最后也得听万岁的。”
    姜留可不这么觉得,在她看来,景和帝和秦天野哪个是大腿哪个是胳膊还不好说呢。就算万岁是大腿,秦天野认怂交出左羽林卫的兵权,他必定憋着火,这股邪火可能就会烧在爹爹或姜家其他人身上。
    江凌转头看着妹妹,低声问道,“妹妹,如果我回肃州,你……”
    姜留放开牡丹蹿起来,“哥为什么忽然想回去,裘叔跟你说了什么?”
    “裘叔什么也没说,我是见万岁开始肃整禁军,想着冯现安之后就该轮到蒋锦宗了。”蒋锦宗远在千里之外,万岁办他,绝对比办冯现安困难数倍,江凌觉得他该回去帮忙,因为这是他报仇的大好时机。他回肃州是早晚的事,他最舍不得就是妹妹。江凌站起身,笑道,“关提举应该走了,咱们回吧。”
    姜留看着哥哥的背影,心里有些慌。
    看着关舒予给姜二爷治伤后,两个小太监回宫复命,如实将姜枫的伤势报给了万岁。景和帝听完后,半晌不语。
    听到姜枫伤了脸,右千牛卫大将军叶清峰幸灾乐祸,左千牛卫大将军孔风阁则小心打量万岁的神色,琢磨着自己该说点什么,才能让万岁高兴。
    杨奉快了孔风阁一步,“马有四蹄,但大半的分量都在两只前蹄上,姜枫的马折了后蹄,或许能救活。”
    叶清峰则道,“救活了也是匹无用的跛脚马,不能载人拉车,留着何用?”
    孔风阁不赞同叶清峰的观点,他正想着该怎么说合适时,万岁便开口了,“姜枫岂能不知马救活后不能再骑乘?明知如此,他还是要救治。此子,纯善。”
    “万岁所言极是。”叶清峰嘴里跟着杨奉和孔风阁称赞姜枫,心里则不住地骂:无论姜枫干啥,万岁都觉得他纯善、纯善!娘的!
    邑江侯府内,世子刘承眉开眼笑,“我看他以后还怎么卖弄皮相、魅君!”
    “脸毁了?”乐阳公主语带惋惜,“可还能治好?”
    “只是擦伤,应无大碍。”守卫公主府的副将杨冲回道,“左羽林卫内挖出成堆的尸骸,这回冯现安怕是难全身而退。”
    乐阳公主哼了一声,“杀人后不将尸首处理干净,却埋在营中,这等蠢货留着何用?”
    另一公主府内,面对满园春色自斟自饮的仁阳公主轻声道,“姜枫果然身具大气运,入营一趟,就能踏出旁人寻也寻不到的近百尸首。”
    若能将此子握在手中,何愁大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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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2章 路遇秦成碧
    姜二爷一晚好睡,第二天便带着半边脸的药膏、吊着胳膊去了西城衙门,任姜老夫人怎么劝也劝不住。
    送了爹爹出府后,姜留也与郑夫人和郑采薇乘马车赶往白家。今日是姜留跟随白夫人习武的日子,郑夫人与白夫人交好,便带着女儿过去小坐。
    白夫人询问姜二爷的伤势,又指点了姜留的棍法,便留姜留和郑采薇在院中练习,她则与郑夫人在房中吃茶闲聊。
    闲聊的话题,自然是昨日羽林卫大营中发生的离谱事件。白夫人笑道,“你在这里待久了便晓得,康安不靠谱的事,大多与姜枫有关。”
    郑夫人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若被郎超杀的真是平头百姓,他为何不毁尸灭迹,反要将尸首埋在大营之中?”
    白夫人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他这么做,必是受人指使。”
    白夫人说的“人”是谁,郑夫人不用问也知道,因为左羽林卫和左武卫是被秦天野握在手里的。郑夫人接着问道,“那姐姐觉得他为何这么做?”
    白夫人十分大气地吹了吹茶,才道,“自是为了震慑。”
    肃州数十百姓来到康安城下,他说杀便杀了,尸首埋在羽林卫大营之中,还让郎超领了军功,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郑夫人皱起眉头,“他也算位极人臣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咱们不居高位,不知道他这样的人在想什么,又图什么。”白夫人问郑夫人,“妹妹可有肃州的消息,那边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吧?”
    郑夫人叹了口气,“这话也就敢在姐姐面前念叨了,肃州山高皇帝远,上下官员没一个干净的,再这么下去,不等契丹和匈奴攻进来,百姓们就先被逼反了。平平安安的不好吗?非得闹得生灵涂炭他们才高兴!”
    白夫人探身,压低声音在郑夫人耳边道,“或许,他要的就是乱。”
    郑夫人半晌才喃喃道,“不行了,我得尽快回瀛州去,这里的人和事儿,我一件也看不懂……”
    白夫人笑了起来,“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今日过来就是跟姐姐辞行的,我打算过了四月十五就动身。”郑夫人回道,“我过来就是看看凌儿,看他过得挺好,我们就放心了。”
    “凌儿这孩子,将来准有大出息。”白夫人赞道。
    郑夫人苦笑,“我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
    “这你放心,凌儿不是爱闹事儿的性子,又有他义父罩着,准能平平安安的。”白夫人问道,“你不打算在京里给采薇找户人家?”
    郑夫人摇头,“就我闺女那点心眼儿,留在康安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白夫人试探道,“妹妹将她放在我身边如何?”
    郑夫人愣住了,半晌才问,“姐姐的意思是?”
    白夫人径直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妹妹可还相得中振喻?”
    “当然相得中,这事儿我还得回去跟采薇她爹商量商量。”打心里头,郑夫人也觉得白振喻是个十分出色的少年郎,可她和丈夫都没有让女儿远嫁的心思。
    白夫人也是为人父母的,自然明白郑夫人在想什么,便半开玩笑道,“你也知道我在康安名声不好,想在这儿踅摸门好亲事不容易,妹妹可得好好跟妹夫说。”
    郑夫人笑出了声,“若说名声,留儿已经青出于蓝了。”
    白夫人哼了一声,“那是她爹故意撒的消息,就凭留儿的小脸儿,她的名声就是捅破天也不用愁嫁。”
    郑夫人感叹道,“还是留儿她爹脑袋好使。”
    “他不光脑袋好使,运气还好,去一趟羽林卫大营就整出这么大一摊子事,我看他这回要怎么收场。”白夫人倒了一杯茶,端起慢慢吃着。
    郑夫人倾身,低声道,“姐姐还没听说吧?昨晚宫里的太监引着太医局提举关大人入姜府,给留儿她爹治伤了。”
    “噗——”白夫人喷茶,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郑夫人见她这样,忍不住大笑出声。
    姜留练完棍与郑采薇一起跑进屋子吃茶,白夫人看着她粉扑扑的绝美小脸,感叹道,“人比人,气死人啊——”
    姜留笑眯眯地问,“谁气着姑姑了?留儿替您教训他。”
    “哈哈哈——”郑夫人趴在桌上,笑不可抑。
    姜留挠了挠头还没琢磨明白姨母笑什么,书秋便快步走了进来,在她身边低声道,“姑娘,鸦隐来了。”
    姜留起身告辞出府,鸦隐上前低声道,“姑娘,秦成碧、冯良晨、郎争、叶章文和刘申五人出了国子监,看方向是奔着状元街去的。”
    冯良辰是冯现安的小儿子,今年十六,好争强斗狠;郎争是郎超的儿子,今年十三岁,诡计多端;叶章文是千牛卫大将军叶清峰之子,虽然没什么本事却自视甚高;秦成碧自不必多说,那是秦天野的嫡亲长孙,是这帮人的头头。他们这会儿凑在一处赶往状元街,可能是奔着哥哥去的。
    姜留吩咐道,“派人给姜财送信,让哥哥晌午不要出来用膳。”
    “是。”鸦隐领命而去。
    姜白问道,“姑娘,咱们去哪?”
    “去西市。”这帮人不好惹,但哥哥也不是吃素的。现在要紧的事情是赚钱给得胜治伤,给爹爹买马。姜留知道,府里账上已经没银子了。
    无巧不成书,姜留的马车向北走了一段,竟遇上了这四人组。姜留假装没看见,命田勇继续前行,但秦成碧等人却不准她走。
    骑在马上的秦成碧拦住姜留的马车,满脸趣味地问,“姜六,我听说你爹的半张脸都毁了?”
    姜二爷的伤是今日康安城热议的话题,听到秦成碧这么说,路人立刻停住,伸长脖子听着。
    人家都找到她跟前了,姜留自是不能不理。她挑开车帘,露出精致的小脸,装作气呼呼地问,“你听谁说的?”
    看姜留气成这样,是让秦成碧说中了么?刘申幸灾乐祸地笑,暗道一声:活该!
    秦成碧在马上俯身,靠近姜留,“是也不是?”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姜留绷着小脸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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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3章 来!
    怎样?呵呵……
    秦成碧抬手,用手中的马鞭往上顶了顶头上缀着比鸽子蛋还大的红宝石软翅帽,懒洋洋地道,“如果你爹的脸毁了,那他就当不起康安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该让贤了。”
    “如果我爹让贤……”姜留的目光扫过秦成碧身后幸灾乐祸的刘申和冯良晨、装着一脸关心的郎争和貌似神游天外的叶章文,落回秦成碧脸上,淡淡地问,“那谁能担此称号?”
    姜留的话音刚落,刘申立刻道,“不管谁担得起,反正你爹担不起。”
    去年冬天,爹爹直接跟刘承对上,姜家与邑江侯府已经撕破了脸;后来刘申在西市派人推倒木架砸自己和哥哥,更是为两家的关系雪上加霜。现在爹爹受伤了,抢着刘申小人得志的嘴脸,姜留岂会给他留面子,径直问道,“你爹是康安城第二美男子吧?”
    千年老二刘承之子刘申怒了,“我爹靠的是本事,不是容貌!”
    姜留嗯了一声,“你爹入仕之前,科举殿试考了几甲第几名?”
    叶章文白了空有一张小脸的姜留一眼,“刘世子入仕根本不必走科举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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