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姜槐又望了一眼廊柱底座上崭新的断口,低声问二哥,“还让留儿玩棍子?”
    姜松也道,“不如让六丫头改学射箭吧,不管好赖都不会伤到自己。”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祖父当年才让二弟学箭的。
    “她喜欢就接着玩,不喜欢了咱们再换旁的。”提起小闺女,姜二爷忍不住心疼,“昨晚留儿被吓坏了。”
    北院里,姜老夫人正抱着小孙女心疼着,“幸好你哥机警,若被砖头瓦块划破你的小脸,你这辈子可就毁了。”
    陈氏觉得不可思议,“留儿这是有多大劲儿啊,那老粗的柱子都能撂倒。”
    姜留立刻为自己正名,“伯母,那根廊柱本就松动了。”
    “这样啊。”陈氏嘴里应着,却是一脸的不认同。就算松动了,那么粗的柱子没点力气能打倒?不信你把棍子给你姐试试,看是你姐倒还是柱子倒?
    “的确是柱子不结实。”闫氏嘴里也应着,目光则追着在学走路的小儿子,暗暗决定以后要让儿子多跟留儿亲近,有这么个力大无比的姐姐护着,看谁敢动小树一根汗毛!
    见伯母和三婶两脸精彩纷呈,姜留颇为无力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希望她们能说几句话,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雅正笑而不语,为小闺女轻轻揉捏着虎口,二爷巴不得女儿名声再彪悍些,她自是夫唱妇随。姜慕燕则拧着小眉头发愁,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过几日此事传开,给妹妹寻好婆家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事情发展远比姜慕燕预计得快。
    一日后,姜家六姑娘一棍扫倒廊柱,弄塌三间房却毫发无伤的彪悍事迹传遍大街小巷。康安百姓啧啧称奇的同时,都要赞一声姜六姑娘青出于蓝:力气比她那能扛鼎的谪仙父亲还大,棍子比她那追着丈夫跑了二十八条街的师傅耍得还好。
    话题议论到最后,变成何人敢娶彪悍又漂亮的姜六姑娘做媳妇。此事成为十二国使节、大周十卫将军、安孟株连四族之后最火爆的话题。地下赌坊迎合百姓需求设下赌局,赌姜留姑娘若干年后嫁在康安还是远嫁别处,据说连巷口抱孩子的老妪都跑去下注,可谓盛况空前。
    不只百姓热议,此事还惊动了朝中百官。众人遇到姜二爷,都会委婉地打听一句,“姜大人府中倒塌的院落可能在年关前修好?”
    下赌注赌姜六娘能嫁在康安的官员给姜二爷出主意,“若是垮塌得厉害,不如夷为平地,栽植桃花。”
    下赌注赌姜六能要远嫁的官员则为姜二爷举荐女婿人选,“大名知府家的二小子今年十岁,不只模样出众力大无比,脾气还很好,姜大人可有兴趣见一见?”
    消息传入皇宫后,宣德殿内传出久违的大笑声。殿内殿外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顿时觉得在后脖颈吹了数日的凉风消失无踪,可以安心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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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8章 意外
    “六妹妹,我押你能嫁在康安城中,五百文!”姜慕锦嘴里叼着芝麻糖片,将一个巴掌伸到姜留面前晃了晃。
    虽说现在她们都几十两的私房钱,但姐妹们都过过苦日子,有了钱都攒着不舍得花。拿出五百文押注已是下了血本。
    还没下注的姜留打听道,“哪边赔率大一些。”
    “两边差不多。”姜慕锦嘿嘿,“赌局开到明年三月底,然后就封盘等六妹妹出嫁时再开,六妹妹想不想赚一笔大的?”
    赌局当事人姜留颇为心动,“然!”
    正在把玩臂搁的姜慕筝笑道,“我也押了五百,赌六妹会留在康安,因为二叔不会舍得六妹远嫁。”
    “嗯。”姜留咧开小嘴,她也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与爹爹分开。没爹爹的日子,简直没法想象。
    这个理由太有说服力了,姜慕锦想着要不要再下一注,转头问三姐,“三姐姐觉得呢?”
    姜慕燕盯着桌上的水丞,没有开口。姜慕锦以为三姐没有听见,凑到她脸边再问,“三姐姐觉得六妹妹会嫁在康安,还是嫁去外地?”
    这个么……姜慕燕不知如何回答。如果妹妹嫁给江凌,算是嫁在康安还是外地,或许算庄家通吃?
    见姐姐十分为难,姜留便问道,“姐姐们觉得这几样东西怎么样?不行咱们再换。”
    冬至将至,姜家四姐妹想凑钱给家中长辈送份“厚礼”。
    在姜留的力主下,姜家今年先后开了两家花想容胭脂铺。按照开铺子时的约定,铺子收益五成归府里,五成归姜家五姐妹——已嫁人的姜慕容也占一成。如今是十一月初,两家铺子不仅收回了本钱,还赚了三百余两银子,据姜留估算,年底时肯定能达到五百两。
    所以,不算本就很有钱的姜慕燕和姜留,现在姜慕筝和姜慕锦也算有钱的姑娘了,于是四姐妹商量着冬至时向长辈们表表孝心。
    送给祖母的一扇松竹贺寿屏风。屏风是四姐妹合绣的,姜慕筝和姜慕燕是主力,姜留和五姐姐打下手,画中被鹿踩在脚下的石头便是出自姜留之手。
    送大伯姜松的是写字时枕在手臂下的彩瓷臂搁,姜二爷是磨墨时舀水用的木制水丞,姜槐是青田石书镇,伯母、母亲和三婶都是今年最新款的花簪,礼品虽都价钱不高,但却精巧别致。
    姜慕燕轻轻点头,“都很好。不过,咱们是否也该给姑姑和姑父备一份?”
    “姑父就算了,姑姑可以送。”姜慕锦道,“姑父对姑姑不够好,对咱们也一般,咱们给他买礼品,还不如买珠花戴。”
    姑父对姑姑确实不够体贴,但对比孟家出事时,毫不犹豫地休了孟滢的王家二舅,姜慕筝觉得姑父当时姑父当时只是让姑姑与家里断了往来,已算不错的。不过,就算他不错,姜慕筝也不想将自己的私房钱花在他身上,“该给准备什么呢,花簪?”
    “也好,价钱跟送给伯母和母亲、三婶的相仿便好。”姜慕燕点头。
    姜慕锦立刻毛遂自荐,“我与六妹妹去买!我们俩也该去铺子看看了,对吧,六妹妹?”
    除了铺子的分红,姜留和姜慕锦每个月还领着与店铺大管事一样多的月例银子。这是姜松定的,开脂粉铺子本就是她们的主意,总不能让俩孩子白忙活。姜慕锦晓得自己没六妹妹的本事,为了对得起大伯给她的月例,姜慕锦对铺子的事格外用心,跑得比姜留还勤快。
    姜慕燕叮嘱道,“街上人多,让江凌跟你们一道去。”
    “好嘞!”能出门就成,谁跟着姜慕锦都没意见。非常不巧的是姜慕锦的舅母和表姐忽然来访,最后出去买花簪的只剩江凌和姜留。
    江凌自是求之不得。
    这是习武院檐廊垮塌后,姜留第一次出门。在马车里时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但在彩衣巷口撩开车帘下了马车,姜留便觉出不同了。以前众人看她的眼神是慈爱而赞赏的,如今大伙都火辣辣地盯着她,有俩被抱着的小娃儿,听到她就是姜六娘,居然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抱孩子的老妪不好意思,吓唬孙儿道,“莫哭,再哭六姑娘可要拿棍子把你打到财神观佛塔顶上去了!”
    小娃儿立刻闭嘴,不敢嚎了。
    几日不出门的姜留这才知道,自己竟有了能令小二止啼的威名……
    进入首饰楼雅间挑花簪时,端着一托盘花簪进来的伙计心有余悸地盯着姜留的小手。这可不是一般的手,是能一棍将他们的首饰楼夷平的手!伙计见她拿起花簪,忍不住提醒道,“六姑娘当心,这只簪柄是木质的,别伤着您的手。”
    怕伤着她的手,还是怕她把簪子折折了?姜留恶趣味地握了握小拳头,见小伙计果然打了个激灵,她不厚道地咧嘴笑了。站在姑娘身后的赵奶娘见此,愁得嘴上都能拴驴了。夭寿哦,外边传得越来越不像话,二爷怎就不管呢,这样下去姑娘真要远嫁了。
    姜留很快选好了送给姑姑的花簪,又与哥哥商量,“咱们给瀛州的外婆、舅母、姨母和表姐们也挑几支吧?”
    “好,妹妹选。”江凌要给瀛州外祖家送年礼,他早将此事交给了姜财,再添几样康安城内时兴样式的簪花确实是个好主意。女人不管老少,都喜欢这些。
    等妹妹选好后,江凌吩咐姜财去结账,又与妹妹道,“我想要一枚印章。”
    用印是大周读书人的喜好,姜留点头,“哥哥想要铜印还是玉印?”
    “玉印,咱们去舜禾记。”江凌站起身,带着妹妹往外走。
    舜禾记是西市刻印行中的上等作坊,坊内工匠凿刻技术娴熟,刀情笔意俱全,他家的印章非常受欢迎。跟着哥哥在舜禾记选玉石时,姜留见摆在台上得玉石颜色各异、玲珑剔透,也爱不释手,“哥,我也给姐姐选一块。”
    “好,你看……”江凌还未说完,妹妹身后的玉石架忽然倒了下来,江凌立刻转身将妹妹拉进怀里,护在他们身侧的姜财和鸦隐抬手扶住架子,但上边数十枚刻印用玉石还是噼里啪啦落下来,有的砸在江凌的背上,有的直接落在地上,摔成几段。
    “哥!”姜留抬眸,恰好与远处的刘申四目相对。见姜留发现了他,刘申立刻扯下嘴角,换做一脸无辜和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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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9章 您跟石头有多大仇
    “我的娘嘞!这架子上可都是刚送进来的上等青田石啊!谁这么不……”舜禾记的伙计急吼吼冲过来,一眼认出站在碎石中的姜家兄妹,顾不得心疼地上的碎石了,“凌少爷、六姑娘,您二位没伤着吧?快来人把地上的烂石头清走,别扎着凌少爷和六姑娘的脚。”
    “有劳。”江凌客气一句,低头问妹妹,“可砸到了?”
    “没有,哥哥看清木架是怎么倒的?”姜留小声问。
    江凌低声道,“刚才黑影一闪,速度极快,应是有人故意为之,暗卫去追了。”
    故意的?刘申?姜留握了握小拳头,低声叮嘱道,“哥待会儿别说话,让我来。”
    姜留的话音刚落,刘申便从角落里走到近前,用变声器男子特有的公鸭嗓道,“江凌,六姑娘,撞倒木架了么,没伤着吧?”
    撞倒木架?江凌抬头,目光落在装腔作势的刘申身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刘申不愧是刘承的亲儿子,装腔作势、话里藏针。
    三日前,父亲安排人撞破了刘承的偷养在外边的外室,闹得满城风雨;前日,父亲又让武云山在朝上参刘承宠妾灭妻;昨日,刘承跑到西城衙门找父亲算账,却被父亲骂得颜面无从,伪君子都装不下去了。现在刘申出现在这里,挂着跟他爹一样的伪善斯文表情,绝对是来找事的。江凌不动声色地站在妹妹身后,且看妹妹如何收拾他。
    姜留委屈巴巴道,“看到我和哥哥被架子和石头砸到,刘公子为什么躲在那边偷笑?”
    偷笑,幸灾乐祸?店内为数不多的客人和店外围拢过来的路人,目光立刻落在刘申脸上。
    刘申十三岁,道行比起他爹可浅多了,被姜留抢白,又被众人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便有些挂不住了,挺直身板高声道,“请六姑娘慎言,小生何时偷笑了?”
    “方才,在那里,你这样笑。”姜留指着刘申方才站的地方,做出一侧嘴角上扬的假笑表情。
    背着磨刀石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刘曲立刻嚷道,“这可不是偷笑,这是冷笑啊!”
    “刘公子方才却是这么笑的,小生可作证。”一位在店里选印石的年轻书生道。
    “我也瞧见了!”舜和记的伙计叫到。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刘申用力将右袖甩到身后,摆出侯府公子的家世,哑声怒道,“本公子是笑了,那又如何?本公子选到了中意的印石,不能笑么?”
    “哎呦?刘公子跟那块石头有多大仇,选中了人家就笑成这样?”刘曲喊完,好些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被一粗鲁贱民如此羞辱,刘申气得脸色都变了,“你可知本公子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来人,张嘴!”
    邑江侯府的侍卫立刻上前,刘曲好汉不吃眼前亏眼前亏,转身就跑,门口围观的百姓故意挤着不让侍卫出去。刘曲回头一看就乐了,扯着嗓子唱道,“磨剪子嘞——戗菜刀!”
    听到这欠揍的喊叫声,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姜留也抿嘴笑了。
    开胭脂铺的花娘子喊道,“彭掌柜,你这店里摆石头的架子可得换成结实稳当的,若跟今日一样动不动就倒了,谁还敢进你店里买印?”
    正在与姜家仆从说话的舜和记的彭掌柜抬起头,“花娘子可别这么说,咱店里的架子放得稳稳当当的,没人使劲推可倒不了。”
    “掌柜的把话说清楚,架子是谁推的?”背着磨刀石的刘曲喊道。
    “那人撞倒架子就跑了,在下已经告了官,等差官来了自见分晓。”彭掌柜言道。
    方才店里人少,邑江侯府的侍卫工夫高腿脚程快,等西城衙差赶来,侍卫早就出西市了。刘申倒背右手,左手握印石,得意的神色一闪而过。
    一直注意着他的姜留自是察觉到了,她扬声道,“彭叔可看清那人的模样了?”
    “没有。”彭掌柜方才不在前厅,他是听姜家下人说有人推倒货架的,真不知何人敢在舜和记撒野。
    姜留见刘申要走,便上前一步道,“刘公子且慢,可否请你留下来给我和哥哥作个证,认一认推倒货架的恶人?”
    “方才店中不只本公子一人,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人不可能抓到,刘申头可没功夫与姜家人耗下去。
    姜留诧异地眨了眨桃花瞳,“刘公子方才笑着相中的那块石头,又不喜欢了么?”
    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的,休怪本公子不留情面!刘申回身,颇为无奈地道,“木架倒下时,本公子并未看到有人推搡,如何给你们作证?此处是西市,令尊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六姑娘不想赔摔碎的印石,店家也在找借口为你开脱,你们去西城衙门走过过场便是,何必非要拉上本公子?”
    瞧见芹白给她打手势,姜留便知行凶之人已被拿下,她非常认真地问刘申,“刘公子当真没瞧见有人推倒货架逃出去?”
    “没有!”刘申答得斩钉截铁。
    “六姑娘,小生看见了,小生可为姑娘作证。”站在店内的书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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