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漕运机关瘫痪,交还转运司运输。
    发运司:负责很细的漕运职责。
    比如这条航线每年规定走多少趟、每趟多少条船,还负责每年造多少条船,对漕运进行协调和统一。
    政策方面,中央三司制定,发运和转运两司无权制定,只负责执行。
    然后漕运税收,因为我没查到地方漕运税收究竟是谁负责收的,所以私自设定还是税务司。
    税收:地方场务地方漕运税务司转运司(漕司)三司户部。
    以上两者区别,后续剧情会用到,看不懂没关系,后面写到会详细点说。
    目前出现的人物比较多,主要归类于:赣西商帮,发运司,公主,赵重锦和一些哪有好处往哪钻的小人物几个派别,等人物全部出场,所有势力浮出水面的时候,我再简单总结哪些人是哪个派别。
    第65章
    赵白鱼出现在江东帅使府宅门口就是他对赵重锦的回复。
    吱呀一声, 大门被拉开,小厮说:赵大人, 我们老爷请您进去一叙。
    赵白鱼进府, 被引进前厅,一个四十五、六,颇为壮硕的中年男人坐在正对门口的太师椅,矍铄的鹰眼直勾勾盯着逆光而来的赵白鱼。
    下官见过胡帅使。
    胡和宜:坐。打量着赵白鱼, 他一语道破:没有半点像昌平公主, 却是道貌岸然的模样。
    赵白鱼:然而事实不可否认。名义上, 他还是昌平公主唯一的血脉。长得再像父母, 也不受待见。
    他被赵府冷落,人尽皆知, 执着于昌平公主的胡和宜自然该知道, 而他因昌平备受赵伯雍厌恶,无论出于膈应赵伯雍的原因,还是遭受和昌平一样的待遇,都会让胡和宜产生他们是同一阵营的亲切感。
    果不其然,胡和宜神色缓和些许,被赵伯雍厌恶的人就可以是他的朋友,虽然赵白鱼长得像姓赵的伪君子, 但他是公主唯一血脉的身份更重要。
    无事不登三宝殿。直说,找我何事?
    我在京都听了一些旧闻轶事, 想到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首诗,感慨造化弄人, 本是天定良缘,奈何好事多磨, 偏有人横插一脚感慨多了,有时候就想如果我的生父不是赵宰执,如果我的父母恩爱两不疑,人生是否更顺遂?想得多了,就想亲自来拜访说到此处,赵白鱼嗤笑着摇头,却是痴心妄想,胡帅使莫怪我胡说八道。
    为官多年,谁没遇到过来求办事的人打感情牌?
    胡和宜自然听出赵白鱼话里的用意,奈何这张感情牌偏就击中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他和昌平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将昌平公主视为此生唯一的妻子,熟料天公不作美,出现一个赵伯雍横插一脚。
    虽然是昌平横刀夺爱,但在胡和宜眼里,赵伯雍不该出现,错的是他,所以赵白鱼一句有人横插一脚直接戳中他心里最隐秘的地方。
    二十多年过去,终于有人说出和他内心共鸣的话了。
    而且他还不希望赵伯雍是他的生父假如没有波折横生,他和昌平的孩子也该是赵白鱼这般霁月光风的模样。
    胡和宜的心柔软些许,小孩子有些奇思妙想倒没什么。找我何事?总不至于真是来找我叙旧的,你们那点小心思都是我年轻时玩剩下的。
    我自然不及大人您。赵白鱼:胡帅使
    不介意的话,叫我声世叔。
    赵白鱼从善如流:世叔。说清来意。
    借兵抓私盐?胡和宜紧皱眉头,心生警惕,态度冷淡了些:世侄为朝廷的这份心是好的,可你有确凿证据吗?要是落了空,我就是越权去管江西的事,怕也得跟着受罚。
    赵白鱼:我有信得过的消息来源。
    胡和宜按着虎口,没太大兴趣:不是世叔胆小怕事,实在是没有正当名目便私自调兵,朝廷追究下来,我担待不起。再说你,你刚到两江能有信得过的消息来源?别是被人骗了,掉进套里,反因此被撸了头顶的帽子。世叔是过来人,什么风浪没见过?陛下初登基那会儿,天下动荡,危机四伏,世叔我无数次差点栽在官场里,可到最后无惊无险地当着一省帅使,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白鱼:愿闻其详。
    胡和宜看着他:因为世叔耐得住性子,肯花费更多的时间和心思去跟那帮人周旋,而不是一到地方就急巴巴地挑事。
    赵白鱼垂眸,抿唇一笑,轻声说道:如果公主也有抓私盐的意向呢?
    胡和宜抬手想送客的动作一僵,锐利的目光投射过去:公主私下和你往来?我好像没听说过。
    他爱慕公主多年,始终关注着她,从没听她提起被留在京都府的孩子。
    赵白鱼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推过去,胡和宜一眼认出里头的钿头钗。
    你怎么会有这支钿头钗?
    女子送出定情信物属于相当私密的事,胡和宜不知道钿头钗被公主送给赵伯雍。
    您说呢?
    及笄之物,尤其珍贵,除非这些年时刻思念亲子,否则不会送出钿头钗。
    昌平和赵白鱼私下果真互有往来?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天底下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当年被贬两江,留下襁褓中的孩子怕也是担心孩子承受不了路途颠簸,才狠心弃于不顾。
    胡和宜隔空轻抚钿头钗,冷硬的态度迅速缓和下来:你和公主见过面了?
    阔别二十年未曾谋面,赵白鱼苦笑:近乡情更怯。
    胡和宜目光尖锐:查抓私盐当真是公主的意思?
    赵白鱼坦荡回视:您觉得我有必要拿个一戳即破的谎言欺骗您?您要是不相信,可以亲自去问公主。
    胡和宜的脸色迅速闪过一丝窘迫,验证赵白鱼心里那点微妙的猜想,他没法自由出入公主府,如无要事,或没有召见,他应该见不到昌平。
    没人喜欢舔狗经常在眼前溜达,尤其骄傲自我的昌平公主,除非需要用到胡和宜。
    昌平有元狩帝撑腰,比胡和宜更早到两江,势力早已扎根,不需要完全倚仗胡和宜,所以她在胡和宜面前仍然保持高高在上的嫡长公主的姿态。
    最重要还是去年才撸下一个江东帅使,调任胡和宜补缺,昌平公主还不能完全相信他。
    而且刚才听到他可能和昌平私下往来,胡和宜的反应是质疑,不是斩钉截铁地否认便可见一二。
    赵白鱼言辞恳切:赣西商帮近来势大嚣张,前一阵不问公主的意思就把纪兴邦拉下马,不是打公主的脸面?何况这些年的两江私盐走运被商帮吞掉一大半,那么大的利润,怎么也该换个人来吃了。打掉盐帮,把私盐走运这块拿到自己手里,大人您也得利不是?
    胡和宜若有所思,显然意动。
    赵白鱼悠闲悠哉:别说,我到两江才两个多月就发现油水最肥的衙门既不是帅司、也不是漕司,居然是发运司!您说发运司何德何能,不过是个管控漕运的衙门,凭什么各个富得流油?保卫两江安宁的是帅司,维持治安的是各州知府,辛辛苦苦收税、完成朝廷各项指标的是漕司,结果大头是发运司吃了,我们就跟在人家后面捡点碎末残渣。
    胡和宜深以为然,不过顾着颜面,没做回应。
    赵白鱼挠挠耳朵,起身说道:罢了,您要是怕得罪发运司和商帮,就当世侄我这趟来纯粹是拜访您,没别的意思告辞了。
    言罢就大步朝厅口走去,心里倒数到十,终于听到胡和宜的回应:等等!你能担保消息来源没错?
    赵白鱼转身,笑容真挚:必然。
    ***
    江上清辉,波光粼粼,明月高悬,两艘五百料的官船停在码头边,身强力壮的工人齐整有素地搬运一个个土黄色的大麻袋,岸边则是盐帮会长方星文的副手。
    一个工人搬运大麻袋经过副手身边,脚踝扭了一下,差点摔倒,副手怒斥:都给我小心点!上船的时候注意着点,你就是把自己摔进水里,也得给我保证货还在水面上!
    动作都快些!
    此时的洪州府某间花楼的包厢里,陈罗乌、方星文几人正宴请发运使水宏朗喝花酒,一边听歌女弹唱春花秋月的调子,一边谈笑风声。
    夜色朦胧,官道泥土微微颤动,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忽然从地平线里冒出火光,一人一马当先,而后方跟着步伐整齐的官兵,于官道上飞奔而过。
    洪州码头,货基本都快搬运上船,副手眼尖地瞥见远处一点火光,顿生不祥预感,立即大喊:收锚!扬帆起航!别管其他货
    工人立即拉扯笨重的船锚,水声哗啦啦响,船帆也在同一时间拉起,一道破空声却在此时划过耳际,银白色刀光擦肩而过,歘一声正中落帆的船工心口,船帆霎时收起,而工人吓得松手,收了一半的船锚砰地摔回江面。
    官兵眨眼间包围码头,副手悄悄下船,跳到码头下边的阶梯,打算从河岸边的小道悄悄溜走。
    刚行至半人高的芦苇丛旁边,横空出现一把刀挡住去路,吓得副手摔了个屁股墩。
    副手和两名主事都被拉到赵白鱼和胡和宜面前,当中一个主事者双手被绑缚在身后,押跪于地,竭力抬头怒斥两人:你们知道这是盐帮的船吗?你们上差是谁?哪个衙门的?
    与此同时,官兵将刀插1进麻袋里,白盐霎时留满地。
    是私盐!
    接连三四名官兵插破麻袋检查,无一例外反映都是私盐。
    赵白鱼蹲在主事面前说:本官剿的就是你们盐帮的船!有什么话、想找什么后盾,都到衙门里去说。来呀,都给我带回去!
    ***
    琵琶琴弦猛地弹断一根,惊醒沉醉于温柔乡里的众人,歌女连忙下跪。
    平老板摔碎酒杯:扫兴。
    方星文不小心拨落酒杯,顿生不祥预感。
    陈罗乌刚要说话便听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从码头侥幸逃回来的工人猛地掀开帘子冲里头说道:被围剿了赵白鱼带兵围剿码头,连人带船和两百万石私盐一并扣下,带回漕司!
    话音一落,又听外头一阵喧哗声,兵戈相击的声响尤为清晰,陈罗乌到窗口前推开窗户缝隙,瞥见楼下鱼贯而入的官兵,为首正是两年来不声不响的赵重锦。
    赵重锦在楼下一挥手:官府拿人,所有人不得妄动,配合官府办事。他抓住老鸨:盐帮会长方星文在何处?
    老鸨战战兢兢地指向陈罗乌等人所在的包厢,陈罗乌吓得缩回去,被点名的方星文脸色煞白地瘫坐在凳子上,发运司水宏朗表情阴沉,狠瞪两眼再次败事有余的方星文,赶紧钻进包厢里的小门,匆匆逃走。
    水宏朗前脚刚走,后脚门被踹开,赵重锦一眼看到方星文,令人抓走他。
    你!
    平老板想阻拦,被陈罗乌拦下来。
    待官兵退去,花楼继续做生意,陈罗乌和平老板两人不复刚才享乐的心情,沉默地坐了很久。
    直到有下人来报三爷的人在陈府里等着,二人才打起精神赶紧骑马赶回去。
    还是经常来传话的小童,见着他那张熟悉的小脸,陈罗乌像握到救命稻草,连忙开口:三爷有什么话要说?
    小童:三爷说,你们要是喜欢擅作主张,以后做任何事也不必向他请示。
    陈罗乌两人脸色难看,肉眼可见地慌张。
    陈罗乌低声下气:这次出事的确是我太急躁,是我掉以轻心,还请代我向三爷道歉,等我处理好私盐这档事,一定亲自到三爷跟前告罪。
    三爷说当务之急是弃车保帅。
    平老板急切道:私盐利益巨大,那条线我们走了几年,就这么弃了?
    小童只负责传话,超出答案范围内的问题,他回答不了。
    平老板:连三爷也没办法?
    小童:如果想保商帮就得弃。
    陈罗乌看得清局势,两百万石私盐足够一批人人头落地,商帮要是在这时还跟盐帮拉扯不清,估计会被连锅端起。
    三爷说,赵白鱼的目标不止于一个私盐走运,而在两江漕运。他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乘胜追击,你们要做的是等。
    自始至终就是让他们等,陈罗乌等人之前没耐性,私自行动的结果就是损失惨重,累及己身安危,所以他们现在不敢不听话。
    ***
    被抓回衙门的人捱不过一晚就被拷问出结果,将他们每年三四趟私盐走运的罪行交代得一清二楚,还供出主谋盐帮会长方星文。
    方星文在赵重锦手里,等赵白鱼见到人的时候,对方出气多、进气少,血肉模糊已是不成人形,可见赵重锦动用酷刑,手段和心性都很残酷。
    赵白鱼瞥了眼他塞进袖口里的口供,询问:他交代了什么?
    交代三年内私盐走运的账,牵涉两浙。
    他没说赣西商帮和两江漕运?
    没有。你可以去问他,但不能把人带走,他是案子的重要人证。赵重锦看向昏迷的方星文,吩咐他:泼醒他。
    旁边的衙役听令,朝方星文身上泼了一桶水。
    方星文气若游丝仍痛得惨叫,赵白鱼便知那是盐水。
    你审问犯人一向如此?
    可怜他?可怜猪狗也别可怜他,几年前在吉州发现一口盐井,他想花最少的钱独占下来,对方拒绝就被他雇佣当地的地痞流氓闯进家里,一番烧杀掳掠后,只剩下一个貌美的小媳妇。小媳妇告官,他和当地县官勾结,反手诬告小媳妇和人私通杀夫,害那小媳妇被判处死刑。碰巧遇到大赦,侥幸活了下来,却被送到害惨她全家的盐井里劳作,还得为她的仇人挣钱。
    轻描淡写的一番描述令赵白鱼心头火起,他知道封建时代人命如草芥,冤假错案多如牛毛,可是真听到冤案离自己这么近还是忍不住怒气横生。
    赵白鱼走到方星文跟前,听到对方蚊呐般的呼喊:冤、冤枉
    每年两三百万石的私盐足够你被千刀万剐,抄家灭族!如果你配合本官办差,能够将功补过,本官允诺你痛快一死。赵白鱼说:如何?
    方星文头也不抬,喃喃念道:冤枉。
    本官知道你清醒得很,听得懂我说什么,知道我要什么。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两江的官再大、商帮再能一手遮天,也都大不过朝廷和陛下,私盐走运一事但凡奏报朝廷,陛下勃然大怒,令人彻查两江、两浙,连东南六路发运司都得靠边站!所以你最好想仔细点,是准备坦白从宽,将功补过,保全你的家人,还是自个儿包揽罪状,被处以极刑,连累家人受罪。
    方星文不回话,赵白鱼也不急。
    本官没太多耐性陪你玩儿,今天心情好能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到明天太阳一出,我心情不好变了卦,你就是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机会了。赵白鱼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捋顺袖口:断案证供前的流程该走还得走,不过你放心,我不像盐铁判官大人那样喜欢动用一些让人皮开肉绽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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