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现在就走吗?
    我有要事,要回上京!他身上有了力气,回话也不断断续续,口气里头就又带出桀骜。
    随安气结,这人就不会好好说话,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龙困浅滩啊!!!
    褚翌看她一眼:过来扶我!
    随安慢吞吞的过去,将他的左胳膊拉在自己肩上,然后右手去扶他的腰。
    褚翌闷哼一声。
    腰上也受伤了?她一下子缩回手,去掀他的衣摆,然后重重的倒吸了一口气。
    他的背上一片青紫,有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看着就瘆人。
    怎么不早说?!她没了火气,软软的说了一句。
    就这一句软话,像是剥开了他的内心,没了那些隔阂,显得略软弱跟无奈,却同时又让他觉得亲切。
    随安已经将他的里衣脱了下来,也没时间暧昧了,直接拿了药问他:您后头都青紫了,是用这种药还是这种?
    褚翌伸手指了其中一瓶,随安拔开塞子,倒出来是些液体,闻了闻,奇怪的问:是红花油么?里头有冰片的味道。擦上就行,还是要揉开?
    不用。
    噢。
    她不再说话,而是专心的给他擦药。
    弄完之后顾不上擦汗:还有哪里受伤吗?
    褚翌垂头看着她,她的双手正扶在他的腰身上,眼睛望着他,里头仿佛有盈盈的水光,像是有了心疼的泪。
    这一刻的她是真心实意的吧?
    褚翌心里有片刻酸软,面上却不带出来,只抿着唇摇了摇头。
    随安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汗,从一边的箱笼里头扒拉出逃跑穿着的土黄色棉衣,先前不知道你背上也受了伤,这个虽然不好看,但里头的棉花是新的
    这是谁的?褚翌问。
    我的,就穿了一回。
    褚翌便伸手先将右胳膊穿到袖子里头,然后示意她帮着穿左手。
    随安猛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面上飞红一片。
    褚翌勾了勾唇,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点。
    随安帮他把棉袄穿在身上,却没系住扣子,主要是现在天气比较热,要是再给他捂的发烧那就得不偿失了。
    真的现在走吗?要不我们晚上走?这庄子里头人不多,避着人的话应该不难。当然再难也是她难,旁边这位大爷是不知道什么叫为难的。
    褚翌转身看了一下外头的天色,随安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呃,好吧,天色已经有点发黑了。
    她咬了咬牙,思忖片刻,然后拿定主意:您稍等一下,我收拾收拾东西。
    说完也不看他,径直小跑到西屋,把写的字纸都收拾了起来,然后把小顺送来的两本孤本收了起来,用自己的衣裳裹了,打包了一个小包袱。
    又出来对褚翌讲:我跟庄头说一声,就说我去接父亲,顺便借一把砍刀使使。
    没等褚翌反对她快速的道:我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褚翌便点头,重新坐下,示意她赶紧去。
    随安出了院门就往后头庄头家的宅子走去。
    庄头家正在吃晚饭,她把来意说了,庄头脸上就显出为难,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我明天有事,要不这样吧,后日我跟你去接你爹?
    随安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王少爷找到我之前,我也是一个人来来往往的,这没什么可怕的,正好我回上京,也去见见王少爷,到时候说不定留在上京也不一定呢。
    庄头又问:那什么时候走?
    随安撒了个小谎:明天走吧,反正就这一两天,您别管了,我没事儿,今天夜里好好歇歇,这回去就去睡了。
    庄头跟庄头媳妇要送她,她急忙拦住,又拉了他们家小儿子的手,让壮壮送我吧。
    壮壮嘿嘿笑着,他正换牙,两颗门牙都下岗了,随安把一小袋糖给他,给了你你可得少吃,两天吃一块儿才行,还有,姐姐有件事要请你帮忙,我买了马的事你先别说,其实我那是吹牛呢,一匹马老贵了,把我卖了都买不起,那是小顺从少爷那里借来的
    第六十八章 发烧
    壮壮道:我回来爹就让我去给马割草,刚想着说呢,嘿嘿
    随安就摸了一下他的头,笑着道:等我将来赚了钱,真把马买下来的时候你再说,你现在还是不要替我吹牛皮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帮我看着点,别让外头的坏人进了我的屋子,顺走了东西。
    壮壮就道:姐姐你快去快回啊!
    随安嗯了一声,想了想道:我要是一时回不来,就买些开蒙的书让小顺顺路的时候捎过来。王子瑜应该还会再去华州,到时候从富春走也算顺路。
    壮壮不乐意,你不能立即回来啊?
    随安心虚的笑笑,我也想啊,可我爹那里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万一他给我找个后娘啥的,我看看到时候再说吧。
    壮壮很是替她忧伤的点了点头,突然道:随安姐,你下次回来,说不定我会不在家呢!顺爷替主子少爷找小厮,说要跟着去华州,我爹想等主子爷来的时候带我过去试试,要是行,我也能去华州那边打蕃子啦!
    你才多大?那儿太危险了!随安本来要让他回去,一听又顿住脚步:你娘也同意?
    同意呀!再说打東蕃那是干正事,我娘说好儿郎保家卫国,不能叫東蕃人欺我们大梁无人!
    随安汗颜。
    她一直对大梁没什么归属感,看待東蕃的入侵,就像看历史课本一样,从未想过自己要不要去尽自己的一份力
    几乎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住处,好在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放到马车上就行:虽然现在外头没人,可保险起见,您还是躺下,我给您盖上床被子,要是发现有人,就把头蒙起来,等出了庄就好了。
    褚翌见她魂不守舍,哼了一声,任由她小心再小心的扶着自己躺倒,随安又拿了自己的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又盖上两个草垫子,把马车的车篷支了起来。伪装的差不多了,才悄悄的拉了马出了门。
    出了庄子门,她往回看,见庄子里头灯火点点,处处透着安逸,然而这安逸之下,谁又料到他们也有保家卫国的热血?
    夜色并不浑浊,漫天繁星照得大地清清楚楚,她轻轻喊了一声驾,让马车小跑了起来。
    等走出了十来里路,她才回头问褚翌:您要不要坐起来?
    褚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他发起了高烧。
    随安伸手一摸他的额头,烫的差点滚下马车,连忙停下将马栓到路旁,然后把他从草垫子跟被子里头扒拉出来。
    九爷!九爷!她小声的喊着。
    褚翌睁着眼看着她。
    春末夏初的夜晚,凉风习习,入目是她满脸的焦急。
    随安从马腹上的褡裢里头拿出水囊,倒了一杯小心的托着他的头喂他喝了,就这样还洒了小半,她顾不得拿帕子,就用袖子直接替他擦落在脖子里头的水。
    还有点湿,垫上帕子好了你烧的厉害,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庄子上虽然没有大夫,可我去寻点蒲公英或者三七什么的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攥住手。
    继续赶路。他的手滚烫,而她的冰凉。
    他几乎将她拉到怀里,两个人距离近到她都闻到了他身上的药味。
    他的呼吸带出热气,喷在她耳边:我睡一觉就好了,赶路罢。她几乎下意识的抹了一下脸。
    他说完却闭上眼。
    随安战战兢兢,她对于发烧的知识一直一知半解,只知道发烧是身体对抗病原微生物感染的有益的保护性机制,但一直发烧也是肯定不行的,必须适当的降温。
    拿了帕子重新沾湿水放到他额头上,一咬牙解开缰绳继续赶路,就是求医问药那也得找到有药堂的城镇才行。
    她左手拿着马鞭,右手时不时的摸一摸他,指挥着马儿小跑了起来。
    官道平坦,但也有少许的颠簸,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他还没有退烧,随安觉得自己也要发烧了,翻出自己当日画的堪舆,借着星光勉强辨了辨方向,然后决定往东北走,那里离得富春最近,等天明感到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到达镇子上,这样虽然绕点远路,可给褚翌看了病之后再赶路也不迟。
    褚翌高烧不退,她难免急躁,这也有好处,就是抵消不少了赶夜路的恐惧,但是恐惧是不可避免的,在月亮落下后,她越来越着急,越来越担心,她怕褚翌会死。
    估摸着应该过了子时了,她从未如这夜这般渴望着黎明快快到来。
    听到环佩叮咚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幻听,结果四下张望,竟然在旁边小树林的边上发现了一条小溪,马儿这次没用她喊吁,就自己停下了,想来是渴了。
    她按着老师傅教的,摸了摸马脖子,果然摸到一手汗:好马儿,你出汗了,不能这么着喝水,得等你汗干了才行,这次多亏你,要不是有你,我自己非得吓死不可!等回了上京,我一定督促着九老爷给你找匹好母马!
    枣红马嘶鸣一声,随安立即求饶:好好好,不要别的马,就要那一匹母马,对吧?我记住了!绝对帮你实现愿望!就算我一辈子单身,也要让你有个老婆!你叹什么气?嫌我唠叨?哎!该叹气的是我才对,我要是不唠叨,我就要发疯了!你说我遇上的这都什么事儿!我也好想哭,真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这人平常还是比较乐于助人的,可我真不想当你主子的救命恩人,当然,我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啦,可你知道不,他就是个刺头儿,嘿嘿,你笑了,你也觉得我说的对吧?以后咱俩说他,就用刺头儿代替
    不一会儿马身上的汗干了,她将马车搁到一处空地,解开马把它牵到水边任它低头喝水,把缰绳栓到路旁的树上,然后返身去照顾褚翌。
    褚翌照旧无汗,脸色已经通红了,要是用冷水给他擦身子,汗更不容易发出来,这样也不是办法,跺了跺脚,她去树林里头寻了两块石头,又找了些干树枝,将带着的铜盆装满水搁在石头上,然后开始生火。
    等铜盆里头的水烧温了,她就投了帕子去给褚翌擦身上。
    第六十九章 喂药
    褚翌还在昏睡,呼出的气都烫人,他不能说话,她只好无话找话:我这是为了救人,你可不能觉得我冒犯了你,还有啊,想让我负责也不行!要是医生救一个人就负责她的下半生,那也不用行医了,整天光忙着娶老婆吧!
    擦完脸跟脖子,又解开他身上穿的棉袄,避开伤口帮他擦胸膛,嘴也没闲着,继续叨叨:想想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当初我是走投无路,可三年的当牛做马也算报答的差不多了吧,为了你的名声还挨了那么些板子,没想到竟然都出了上京了,还能叫我救着你你说老天这是在考验我,还是看我不顺眼在惩罚我啊?
    胸膛很快擦完了,帕子也有些脏了,上头带了些血,是原来伤口那里流出来的。
    拿着帕子,她才突然想起,以前好像在医院看见手术后要带着导流管,是把伤口里头的脓血给导出来,避免发炎感染这里没有导流管,总不能把伤口重新拆开吧?!
    不行,身体能不能好,还得靠他自身的免疫!
    大喘一口气,重新投了帕子,又换了一盆水烧上,继续帮他擦,刚才还有点犹豫要不要给他擦腿,现在没有一丝犹豫了,必须擦,连脚丫子也给他擦了!
    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被她善心感动,褚翌终于开始出汗,身上的温度也慢慢的降了下来。
    随安累得直喘:这就是冲动的惩罚!她要是不逃走,呃,褚翌要是死在半路上,她也不一定有好结果。
    收拾好了东西继续赶路,终于在启明星亮起来的时候看见了城镇的影子。
    天太早,药堂还没有开门,随安站在门口,看着朦胧昏暗空无一人的大街定了定神,然后使劲砸门。
    顾不上留私房做后路,她把所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大夫,实在不好意思,我哥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是去打猎,结果被老虎挠了一爪子,还摔了一跤
    有银子开路,大夫的神色总算缓了缓,出去把脉,看了看伤口,而后皱着眉头道:这是你缝的?嗯,能缝成这样不错了。外伤是一方面,他这是受了内伤,五脏六腑都受损,又累脱了力,确实不宜挪动,你们这是打哪里来?
    随安看了看褚翌,再转身乌黑的眸子就浸满了泪:我家在上京,婶娘给我哥说了个媳妇,他不乐意,心里烦躁才跑出来的,谁知就遇上了这事,要不是我出来找他,他就要在山林里头喂狼了,求大夫给他开点药吧,他夜里发烧,我都要吓死了,要是我哥有个好歹,我也活不成了
    行了,行了,他还年轻,这又不是要命的病,我先开些固本培元行气活血,养血安神的药,你煎好给他服下。
    随安神色窘迫,那个,能不能用用您的地方?
    大夫皱眉:他这样子必定要好好休息,最好躺在床上养上半个月,否则落下病根以后年纪大了还要受罪!
    随安想着褚翌坚持要回京的话,神色更窘,只得厚着脸皮撒谎: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匹马,这车还是后头买的,借用您的地方先让他服一次药就好,您给我方子,等回了京我再抓其他的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家里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要是知道我哥犯了这么大的事,说不定又编排些什么,我们早点回去,悄悄的进了门就好了
    大夫看了看神骏不凡的枣红马,再看看明显不匹配的破落马车,还有那马车上露出了的红绫被子,勉强相信了随安的说辞,点了点头:你把马车先赶到后院,等喂了他药再行上路吧,这儿离上京不算远,今天要是不耽误应该也能到。
    随安千恩万谢,听那大夫喊了自己徒弟起来,拉着马车从一旁的大门进了院子,她摸了摸褚翌的额头,见不发热了,如释重负,小声喊了他两声,他仍旧在昏睡。
    再回到药堂里头,刚才放到柜子上的钱都收了起来,她如释重负,看着那药堂学徒抓了药,拿着在院子里头寻了个避风的地方煎好了。
    只是喂药比较麻烦,小声喊了几声九爷,他都没有反应,她只好揪着他的耳朵喊褚翌,褚翌努力的睁开眼,面白如纸,嘴唇失去了血色,随安连忙拉着他耳朵的手,低声道:您喝了药再睡。
    她摸着药碗还有些烫手,但也顾不得再放凉了,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口,然后用勺子舀了喂到他嘴里。
    褚翌的眼神还有些迷糊,被她接二连三的灌了几勺子,再看一眼她手里比头还大的碗,吃力的道:你扶我起来,我坐着喝。
    随安怕他又发火,就低声道:您夜里发烧,我怕的厉害,好不容易寻了个镇子见褚翌的眉头又皱,连忙道:那大夫说喝了药咱们上路的话,今天定能到达上京,不过您要好好躺着,不能再挪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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