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目前所见到的来说,饲主的每件衣袍款式都差不多,都是清一色的素色或者雪白,样式都是朴实无华,不带任何刺绣,袖摆宽大,只腰封的颜色略微深上一些。
    聂明池走到狐狸身旁,观看下人给它擦还没干透的毛发。细看之下发现这落水后的狐狸似乎看起来极有喜感,没忍住笑了下。
    方应并不知饲主在笑什么,但是也直觉出肯定与他目前的外貌有关。
    方应想起自己曾养过的那只中华田园犬,它那通身的毛每次一见水都说不出地狼狈和好笑。
    眼下他亦是一只毛茸茸的狐狸,皮毛见水自然会显得狼狈非凡,落水后观感肯定不怎么好,想来还是有些丑的。
    方应别过头去,简直不想再理这位喜欢看热闹的饲主。
    下人很快就给狐狸擦拭完,拿着锦帕和木盆退下。聂明池走过来抱起狐狸,将它放到矮案上,与自己平视。
    先前的小窝是怎么回事?聂明池忽的问道。
    方应反应过来,饲主这是要问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心下有些后悔当初表现得那么通人性。
    方应决定装傻扮愣,遂摇了摇头。
    聂明池又问,这屋子里当日有人翻窗进来的痕迹,那人是谁,可是他将你带走?
    这个问题让方应纠结了一下,他有些难为地看了眼饲主,接着想起就算他想隐去自己化成人形的那一茬,只说是魔宗的人带走他,他又逃了出来,也很难表达清楚。
    方应想了想,用爪尖蘸水,在矮案上画了一个图案。
    聂明池认出,那是魔宗的标志。
    聂明池兴许是终于想起眼前的是只不会说话的狐狸,也便没再盘问,而是过来将狐狸抱起,走向床榻。
    方应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才发现夜色已深。
    但他的小窝呢?为什么不放他回去?
    聂明池按了下怀里想要挣扎的狐狸,像是猜到它在想什么,开口道,你的小窝还没来得及重做,这两天你先将就一下睡在床榻上,等过了阵子回到中州就给你另外安置小窝。
    方应反应过来饲主这意思,但眼下又没有自己的小窝,只好暂时妥协。
    聂明池见狐狸安静下来,于是带着它走到床榻边,将它放在一角,随后熄了灯。
    黑暗里,方应翻过身看见饲主的五官轮廓。
    这点细碎声响并没有逃过聂明池的耳朵,他问道,睡不着吗?
    方应随后听见他道,不若我给你讲最近听来的一则故事如何?
    方应心下升起不妙的预感,还没来及阻止饲主,就听见对方悠悠地讲起了方应前两天说过的西游。
    方应:......
    聂明池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又娓娓道来,兼着简明扼要,单论讲故事的水准比方应高出不止一截。
    只是同样的故事到了他嘴里就成了各种阴谋论的大集结。
    让方应听得险些怀疑自己当初给他讲的八六版西游到底是不是这样。
    方应在聂明池讲的时候内心一直没停止吐槽,但很神奇的是,在聂明池的声音中方应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方应再睁开眼的时候被人摸了把耳朵,正要伸手去拍人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狐狸身,而那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饲主。
    想起睡前那变质的西游故事,方应没忍住在饲主的膝盖上拍了下。
    聂明池原本正在用早膳,见方应醒来,笑道,醒了?
    方应不想理他。
    聂明池也想到大概是昨夜的故事讲得太吓狐狸了,也没同它计较,只提起狐狸身子将它放在一早给准备好的瓷盘前,给它盛好小粥菜食。
    方应肚皮打鼓,抵不过食物诱惑,于是暂时决定同饲主休战,自己开始用早膳。
    变成人身后连着几日都是他伺候这受伤的饲主,眼下风水轮流转,竟莫名觉得还是狐狸身好,但想起这个身子的诸多不便,只好感慨万事有利必有弊。
    感慨完的方应专心用吃食。
    而聂明池则是给自己盛起一碗小粥,似是胃口并不怎么好,像往日一样不咸不淡的啜着。
    相比之下,方应的胃口显然就比聂明池好上太多,不多时,整个桌面上的早膳大都进了他肚皮里。
    方应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陷入了深思,又去看看聂明池,发现两厢对比惨烈。
    这才想起聂明池跟前的都是平日的量,只在靠近他这边的要多上许多。
    想到自己真的成了饲主口中比他吃得还要多的狐狸,方应陷入了莫名忧桑中。
    聂明池看着四十五角度仰望房顶的狐狸,并没在房顶见到有什么稀奇的东西,走过来用方帕给狐狸擦完嘴角,随后将它放到怀里走向书房。
    到书房后,方应从衣物间探出头,先是看见矮案后奋笔疾书的聂芜,他的面前放有厚厚的一沓竹简。
    还有几名同样书生模样的男子在奋笔疾书,面前案上同样是厚厚的一沓竹简。
    见聂明池进来,几人都连忙起身,朝聂明池行礼,随后才注意到他衣物间的小小紫狐。
    主上真是稀奇这狐狸,走到哪儿都不忘带着!聂芜打趣道。
    其他几名书生模样的下属闻言都轻笑起来。
    他们都是大老远从中州赶过来的,一过来就被聂芜塞了一怀的公文,也一早都听说主上跟前有了个狐宠。
    聂明池像是见惯了他们的打趣,故作威严道,嫌公文还不够多是吧?我卧房里还有厚厚一桌案。
    几人和聂芜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的苦笑,这才都又各自坐了下来,苦大仇深地应对面前小山似的公文。
    摄政亲王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光是看着这些公文他们都觉得要头秃,更别提主上让给顺道批阅了。
    聂明池似是很享受这几个平日里没个正型的下属们也来受受公文的荼毒,很是悠哉地走到主位上,随即取一份竹简放在支架上,又将狐狸放在案几一侧,专心看起竹简。
    方应看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像是成了书房内唯一无所事事的人,反省片刻后决定还是继续当一只混吃等死的普通狐狸。
    毕竟忧国忧民这种大事还是能者多劳,他一只狐狸也帮不上什么忙。
    窗沿被轻扣的声音传来,方应循声看去,发现那是一只木制的飞鹤,形状精巧。
    飞鹤飞到聂明池跟前落下,随后在方应诧异的眼神中弹出一小块帛书落到聂明池案上。
    其他人跟着聂明池停下毛笔,聂明池拿起帛书查看,看完后对其他人道,流民的事有眉目了。
    其他人眼中传来欣喜的神色。
    方应则是乘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挪动身子走到飞鹤身旁,用爪尖轻轻扣了下飞鹤外壳,发现这的确就是一个木雕。
    却没成想这飞鹤竟然转过身来看了眼方应,惊得方应差点没从案上掉下去。
    方应拍拍受到惊吓的心肝,保持着敬畏心远离了飞鹤。
    聂明池余光注意到被惊吓的小狐狸,伸手将它按到怀里,叮嘱道,不认得的东西就别去乱动,好奇心害死狐狸!
    方应:......竟然还有几分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方应:史上最倒霉穿越get
    第15章 灵矿(一)
    聂明池见狐狸受教,这才满意地转头,将手上的帛书传递给聂芜。
    聂芜接过后,待得看完又霍然抬起头,竟用阵法封掩住山洞,好大的手笔!
    当世的阵师传承本就寥寥无几,若是按着这条线查,兴许还能找出些线索。聂明池轻扣桌案道。
    其余几人本就不是个能闲得住的性子,听着两人在这里打哑谜,都没忍住朝那块帛书上瞄。
    方应亦是好奇,正要抛下那只不知是不是活物的木头飞鹤凑到聂芜案子上看,才骤然想起自己不认识这个朝代的文字。
    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捞起,放入怀中。
    聂明池捋着狐狸毛,等到几个属下都闹得差不多了才再度开口,北郊那块地方定然是有什么东西,但眼下的问题是要找到能够破开阵法的阵师,你们可有推荐的人选?
    见其他几人的目光都朝自己看来,聂芜无奈摊手,若是问我医道毒道自然是清楚的,但这阵道我就无能为力了,就是找一个墨门的在这层面都比我厉害。
    墨门主修机关道,只怕也无法胜任。常山杜家精于此道,不若派人去请他们前来。其中一人建议道。
    聂明池摇头否决,常山距离此地太远,如若那山洞里困的真是流民,只怕等杜家人来尸骨都凉了。
    主上又如何会猜测那余下的失踪流民会在山洞中?聂芜问道。
    猜测而已,只是在去大火的望北寨时听见一些事。聂明池皱眉道。
    朔州此地历来是兵家重地,帐中军师多学习演兵布阵,想来也有曾入阵道的,不若寻人去找找?一人片刻后建议道。
    聂明池颔首,算是赞同这个说法,说起军师,我倒是认识一位,不若我先去问问他。
    静静听着众人对话的方应这时反应过来,饲主说的可能就是马厩中的那位老人。
    聂明池抱着狐狸离开书房,身后跟着聂芜。两人一狐来到马厩。
    方应看着自己曾经上工的地方,说不出怀念,心里只有复杂。
    他们并没有在这里见到老人,聂明池想到老人也许是去了仓库,于是带着狐狸和聂芜在一旁等待。
    没过一会儿,老人出现了,手里正提着一桶水。
    聂明池见了,将狐狸揣到怀里,正欲从他手中接过木桶,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有伤,于是换做聂芜走过去帮忙。
    老人并没有推辞,像是已经见惯,只佝偻着腰跟在聂芜后面。
    方应在衣物间探出头,别头向马厩内看去,果然看见了独自美丽的大白马。
    大白马原本正高冷地站在马群中,像初见时那般鄙夷着身边的同伴,没有注意到衣物间的方应,倒是留意到自家正靠在栏杆上的主子。
    大白马欢快地嘶鸣一声,聂明池注意到它,走过来伸手摸摸它的头。
    大白马眯起眼,享受自家主子难得的熨帖,却紧接着视线对上自家主子衣物间的一双小眼。
    咔!大白马惊了一下,浑身僵住,像是受到莫大的惊吓。
    它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主子,怎么也不敢接受聂明池有了爱宠的事实。
    方应见到大白马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再看看自己的狐狸爪,隐约猜到大白马可能觉得自己地位不保,于是探出一只狐狸爪跟着摸摸大白马的头。
    大白马还没从惊骇中彻底回过神来,随后闻见一阵熟悉的气息,仔细分辨来源后竟然发现是从那小狐狸身上发出来的。
    动物对气味最是敏感,方应果然见到大白马看向他时的戒备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疑惑。
    大白马又伸头蹭了下方应的小爪,像是在确定什么,但又像是不确定。
    聂明池见聂芜已经帮老人把水提到目的地,又轻轻拍了下大白马的头,这才带着狐狸转身走开了,浑然没注意到这一狐一马的眉眼官司。
    聂明池走到老人跟前,先是恭敬地向老人行了一礼。
    老人见了,也看出他大约是有事前来请教,遂直接道,亲王殿下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聂明池恭敬道,城外北郊一山洞被阵法所封掩,特来求助张军师。
    北郊?老人愣了下,可有说是具体什么地方?
    聂明池见他神色有异,多问了句,北郊那里难不成有什么东西?
    老人手捋胡须,沉吟了下道,那里的确有东西。你可听闻过厉帝年间的十大禁令?那北郊有一座灵石矿,是厉帝当年下令禁止后代开采的。开始的几十年还有人看守,等到后来就荒落了。
    聂明池皱眉,十大禁令他也曾听说,这禁开采灵石矿令便是其中一条,但却不知就在这朔州城外就有。遂问道,那您言下之意那山洞可能是厉帝年间留下的?
    老人摇头,那倒不是,那矿洞一早都被厉帝派出的大能们复原了,现下是不可能有的。只是我想,若是那一块儿有什么事,定然是有人又对灵石矿动了心思。
    此事可是朔州中人皆知?聂明池问。
    并非,也只有我们几个老不死的知道罢了。老人摇头叹息,不过,你既然来问我了,我便随你去看看,图个安心。
    聂明池见老人有意相助,于是为他引路,并让聂芜跟上。
    没走几步,聂明池听得老人道,你这狐狸看起来倒是极有灵性。
    聂明池闻言笑道,这狐狸确有几分通人性,就是有时气人了些。
    老人笑笑,又看了眼衣物间的狐狸,道,这些年灵气衰微,灵物也越发稀少,人心也不古,不然也不会有各派林立,百道争鸣之局面。亲王殿下福泽深厚,有灵物相助,自会逢凶化吉,这是天意,也是民心。
    聂明池看了眼老人,随后朝他恭敬一拜,继续引路。
    方应自打老人望过来的时候就钻回衣物里,现在听着老人的话觉着一头雾水。
    他只听过百家争鸣,倒是没听过百道争鸣。
    想不通,方应也没再去纠结,而是重新从衣物间探出头来,看着老人的佝偻背影。
    老人若有所感,回过头来朝方应笑了笑,复又转过头去。
    方应其实是比较怕对上老人的双目的,毕竟他眼前身份尴尬,而老人的目光又像是能看透一切,直到人的心里。
    抵达北郊的时候已是下午,不少浑身玄黑的甲兵正围在山脚。
    方应从衣物间看去,发现那里不止有甲兵,还有训练有素的大型犬,看起来像是用来寻找东西用的。
    第16章 灵矿(二)
    入目是一处秀丽葱翠的山峰,在周遭环绕的峰峦中显得格外出挑,放眼望去根本见不到他们先前所说的山洞口。
    方应被聂明池带着走到山脚跟前,在某处停下。
    劳烦张军师了。聂明池道。
    老人摆手,示意他和其他人退到一旁。
    聂明池于是跟着其他下属退后,遥遥望着老人的动作。
    方应视力好,在聂明池怀里也看得清老人的一举一动。很快发现老人结起繁复手印,面前空地上随后出现一个水色的圆阵。
    水色圆阵逐渐放大并移动到山脚某处,方应这才看见他们说的那个山洞。
    山洞看起来挺宽敞,应该能够三个人一起通过,只是在山洞前有土色大圆阵阻挡着。
    方应见那水色圆阵叠到山洞前的大圆阵上,并没有什么冲突和碰撞,就那样融了进去,土色圆阵在水色冲刷下消失于无形。
    老人收手,退后一步道,可以了。
    聂明池对身后挥手,便有浑身玄黑的甲兵带着獒犬向山洞内走去。
    聂明池走到老人身前拱手,辛苦您了。
    老人道,不碍事。这布阵的人手法一般,破解起来也不费什么工夫。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聂明池颔首,安排聂芜送老人回去。
    方应见老人这么快就要走,没忍住看他,却不想老人竟走过来轻按他的头,被带回中州前,可以来找我老头子玩玩,我这年纪大了,就喜欢些小动物!
    聂明池替不会说话的狐狸答道,自然。
    方应也是极通人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去。
    老人被这对主宠逗乐了,朗笑着离开。
    方应目送老人离开,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老人,虽然的确怕看他那双眼睛,但是对方给他的感觉很像是位邻家老爷爷。
    聂明池见狐狸耷拉起耳朵,摸了下狐狸耳朵后道,到时会去看张军师的,别没精打采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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