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恶的是,以前跟她很不对付的张公公,最近对她殷勤得厉害,还总是用那种同类的目光盯着她。
    在发生了那种尴尬的事情,陈皎这辈子的脸都快要丢光了,曾经她以为自己被迫当断袖已经是人生底线了,后来才知道原来底线就是用来被突破的。
    她公开在太子面前承认自己小,小就小吧,还天天被逼着喝各种十全大补汤。
    这日子真不想过了。
    陈皎的烦恼无人得知,家中的父母亲眷却都在为她高兴。
    大家都觉得太子对陈皎是真不错,无论是对比其他臣子,还是那些赏赐,都说明殿下将陈皎放在了心上。
    虽然陈皎上次替太子受伤了让侯府的人颇有微词,可事后太子做的事情彻底抚平了大家的不满,觉得对方是明君。
    当夜,陈皎喝了一肚子补汤回府,却见祖父祖母他们都没休息。
    老侯爷坐在上首,笑呵呵地问道:皎儿今日又留太子府用膳?
    现在长安城中,谁人不羡慕自家有个机灵聪慧的世子,深受殿下器重,连带着永安侯府也被人看重。
    到了老侯爵这个年纪,经历过征战高官厚禄,对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已经不是特别在乎了。他最担心的便是自家儿孙的未来,如今陈皎前程光明,他是再开心不过了。
    老夫人端上来一碗汤,对刚踏进门的陈皎说:来,喝了这碗补汤。你最近跟着殿下来来往往,也辛苦了,都瘦了。
    虽然老夫人嘴中抱怨殿下不近人情,害的孙女辛苦,但她语气中的自豪谁都听得出来。
    陈皎现在看见补汤就想吐,从自己从皇宫挨打回来后,这种补汤就一天三碗的喝,后来好不容易停了,太子府又给自己安排上了,而且补的似乎更过了。
    陈皎当即捂着鼻子,摇头道:祖母我在太子府中已经喝过了,今晚便不用了
    怡和郡主打着团扇,惊讶道:殿下给你赐汤了?
    他们都是高门出身,知道留门人用膳时并没有单独补汤的份例,这必定是太子殿下专程吩咐的。
    陈皎总不能说太子给她赐的是补那方面的汤,只能含糊道:最近天气冷了有些寒,殿下说大约是因为我当初在宫中受了罪,需得补一补。
    这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要补早就补了,此刻也就骗一骗一下关心她的家人。听闻她最近体寒,怡和郡主也不追究为什么太子殿下忽然给她赐汤了,只端起桌上那碗补汤叫她喝下。
    陈皎端着汤,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一时间很是后悔自己瞎编这么个理由。
    永安侯摸着胡须,自从他为了保下妻女跪地请辞后,如今便再也不用去上朝了,天天待在家里和老父亲一起研究钓鱼写诗,励志做出些名垂青史的文章。
    他满意女儿的前程,忍不住叮嘱道:太子殿下对皎儿你有知遇之恩,将来你也要好好回报殿下,切不可做那奸戾之臣。
    说到这,永安侯还真有点忧心忡忡。
    他太了解自家女儿了,这张嘴着实厉害,拍马屁的功夫也一流,还有些贪生怕死,换做哪朝,这都是不折不扣的奸臣之相啊!
    陈皎:
    一时间她也有点心虚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跟皇帝搞基爬龙床算不算奸臣。
    想来想去,她干脆把手上那晚刚出炉的补汤给一口闷了。
    侯府的汤和宫廷御医开的不同,带着一股药膳特有的苦味,一路苦到了陈皎心里。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老夫人始终觉得有些怪怪的,她沉吟道:最近几日你在太子府中用膳得太多了,若是因为皇宫的事情,这太子殿下也太过仁义了些
    第48章
    太子即使体贴下属, 也不可能惦记着数月前的事情,甚至连赐补汤这种小事都专程吩咐照顾。
    自从没有阻止陈皎送出那个荷包,老夫人心中时常后悔,却无法对他人言说, 只能默默关注着太子和陈皎, 眼看两人关系越来越近。
    老夫人本意是指太子殿下和陈皎关系似乎太过亲近, 没想到其他人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还顺着她的话感叹陈皎受太子信重。
    怡和郡主点头赞同, 得意道:殿下情深意重,对皎儿是有些不同。这么些年来, 也没人听说有人如皎儿这般受殿下信重。
    听到这句话,老夫人眉头又皱了起来。陈皎见此,心中咯噔一声。
    陈皎做贼心虚, 怕他们联想到自己和太子的基情, 只好抢先一步, 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随口说:老皇帝打了我, 太子对我多弥补些也是应当的。
    她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嚣张, 见她姿态张狂, 侯府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女儿/孙儿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士为知己者死, 永安侯府虽然生气时也会骂几句狗皇帝, 但心中却没有因此迁怒太子,依然认为对方会是好皇帝。
    怡和郡主放下团扇,蹙眉小心道:伤皎儿你的是皇帝,和太子又无关系, 你因此迁怒到殿下身上, 实在没有道理。
    他们倒不是真的软骨头, 觉得臣子就应该匍匐,而是太子殿下手段了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命脉,这次圣上和五皇子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
    没人以为太子是好相与的,若是陈皎长此以往保持这种你欠我的你应该还的心态,太子迟早会发现。
    到那时,便是陈皎的没落之时。
    怡和郡主怕女儿想不开,急忙分析道:你别以为当皇帝简单,要不然当时你祖父和高祖共同打天下,做皇帝的却不是他呢?
    殿下有兵权,有右相做母族,门下门人诸多,百姓爱戴。你就算想谋反,一没兵二没民心,你拿什么反?
    一时间她也有点后悔当时自己嘴上没有把门,天天在家骂狗皇帝。大约便是那时,导致女儿对君臣之间没有了界限,也张狂起来。
    陈皎目瞪口呆,没想到家中心思已经想到了这么远。
    她本来就是爹娘的老来女,祖父祖母年纪则更大了,眼看着一家人为自己操心,却又不敢直接喝骂她,都是小心婉言相劝,陈皎便觉得十分难受。
    她何德何能,爹娘祖父祖母这个年纪本应当颐养天年了,却还要为自己操心。
    她连忙端正态度,做出悔悟的神情,认真道:我错了,我会调整心态的。
    见她变了语气,老侯爷等人才稍稍放下心:你若是不反,将来必定在太子殿下手中做事,若是被他厌弃
    老侯爷想了想,道:不行,你在我们面前都已张狂至此,太子殿下何等人物,说不定早已发觉你心中有这种想法,只不过还未跟你计较。明日你便去找殿下请罪。
    陈皎愣住;我请什么罪啊!难道说对不起我太小了?!
    永安侯倒是觉得陈皎此前说不定还没被太子殿下发现,如今去请罪倒是反而暴露了。
    他犹豫道:算了算了,皎儿不过是心中有些许不满,当朝中臣子时常也会此种情绪,曾经我还跟皇帝吵过几句呢
    说到最后他还没来得及得意,老侯爷便跳起来给他脑袋一巴掌: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个普通大臣,我们皎儿却是天子近臣,心腹和你这种有太大的区别。
    既然是心腹,便需要知心相交,才能长久维持关系。皎儿若是对殿下不满,即使只是稍稍一点,殿下发觉后也会有隔阂。
    即使目前咽下不说,随着时间,心中隔阂只会越来越大。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趁着事情刚开始,将误会解释清楚。
    老侯爷深谋远虑,陈皎听后佩服不已。
    但大家唯一料错的便是她其实撒谎了,她和太子根本没什么隔阂,相反两个人在一起,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的差不多了。
    她甚至都大胆袒露自己的小秘密了!
    陈皎摸摸鼻子,有些无语。
    不过爹娘祖父祖母的话,陈皎不敢不听,虽然她知道自己和太子殿下的内情,但家人不知情。她若是死活不听对方的,他们也会忧心不已。
    爹娘祖父祖母都已经一把年纪了,陈皎实在不愿意看他们再为自己的事情操心担忧。
    她是侯府的继承人,小时被父母长辈呵护,将来便应当由她撑起侯府,成为他们的依靠。
    这不正是她当初在得知科举无望后,毅然选择加入太子党,想要搏一搏前程的缘由吗。
    否则陈皎做个富贵散人不知有多逍遥,哪用像如今这么累。
    想到父母的叮嘱,第二日从国子监下堂后,这次陈皎没有磨蹭,直接去了趟西街。
    一别许久,她都好久没有给太子殿下献东西了。
    从前她总是给殿下送些新奇有趣的东西,后来殿下表明心迹,自己不敢否认只好顺水推舟,郁闷又惶恐,加上还有一些陈皎不肯承认的恃宠而骄,才会如此。
    这次也是家人点醒了她,陈皎那时那句话虽然是为了解围撒谎,但心中却确实没有对太子殿下最初的纯粹敬意了。
    这大概是恋爱后的通病了。
    陈皎觉得自己这种想法不好,毕竟她和太子殿下迟早会分手,恋爱只是迫不得已,当小弟才是她要坚持奋斗终生的事业!
    从国子监下堂后,陈皎便去自己常去的一家点心店,买了喜欢的桂花糕,然后马不停蹄地前往太子府。
    今天的陈皎看起来状态非常好,和从前那种上班如上坟的心情完全不同。穿过太子府时恰好张公公有事匆匆路过,她还顺手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张公公下午好。
    陈皎说完便潇洒走了,倒是张公公呆在原地,皱着眉望向她的背影,呢喃道:反常,太反常了,陈世子居然跟我问好?
    小徒弟站在一旁,不解道:师傅,你怎么了?
    张公公没说话,心中暗暗嘀咕,陈世子最近天天喝补汤,大约是火气旺了,每次见他都没个好气。今日这么意气风发,难不成是补汤药效的起作用了?!
    另一边,陈皎春风满面地走进了太子屋中。
    经过大半年的时间,周侍郎治水归来,太子正在询问对方过程中的波折状况,以及后续他的赏赐。
    陈皎进来后,太子殿下只是扫了眼她,并未停下谈话。反而朝对方招招手,示意少年到自己身边来。
    周侍郎见此心中一惊,暗想果然传言不假,太子对陈世子甚好。当初自己离京时,陈世子才加入太子党不久,没想到一眨眼便已成了殿下心腹。
    不过周侍郎也没多在意。他此次治水归来功劳无法抹灭,在太子心中地位只会只增不减,日后前程坦荡,陈皎如何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周侍郎坦然与太子商谈朝事,他刚归长安,太子殿下做主给他放了一段时间假期在家中休息。论完正事,两人叙旧聊了会儿,一时间君臣之间相得益彰。
    陈皎在一旁听了会儿,时不时恰到好处地插话两句,让气氛更加和谐。她没有喧宾夺主,将这次会议的主角留给了周侍郎。对方治水有功,这次回京都是特意受赏的。
    周侍郎言辞间颇为犀利,即使对陈皎这个大红人也没太过在意,对太子殿下却是衷心耿耿。
    陈皎很是理解,当初太子殿下为了保下周侍郎,甚至为此触怒天子。士为知己者死,能遇见太子这种明君,周侍郎不可能不动容。
    许久未见周侍郎,陈皎都快忘记对方了。周侍郎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柳眉薄唇,端是一副薄情淡漠之相。
    他相貌着实优渥,谈话中途,陈皎都忍不住多看了这位同仁两眼,暗想对方长得好看还受领导赏识,真是厉害。
    周侍郎这次回来后,他工部侍郎的位置大约会再动一动,待太子登基年纪轻轻便是工部尚书,可谓前途光明啊。
    也不知道周侍郎是用的什么保养,去治理水患大半年,居然都没有晒黑。这就很让人羡慕了。
    陈皎津津有味欣赏同仁时,上首的谢仙卿沉了沉眼,却不动声色地继续与周侍郎闲谈。
    待半个时辰后周侍郎离去,谢仙卿才似笑非笑道:周侍郎当年殿试倾倒众人,有探花之名,一别许久相貌依旧出众。
    陈皎还没察觉到危险,还跟着大方赞叹道:是啊。
    谢仙卿快被陈皎这个没良心的气笑了,他搁下茶盏,轻声道:看来陈世子对周侍郎是颇为欣赏了。
    今日天气不算凉快,太子这句话嗓音含笑,身后的张公公却不知怎么从中听出了冷意。
    陈皎像是没发现危险似的,惊讶道:殿下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谢仙卿眼眸深邃,眉眼微扬:陈世子有何见解?
    陈皎义正言辞道:周侍郎称得上人上之姿,可太子殿下风采卓绝,他与你相差甚远。珠玉在侧,我又不瞎,怎会去欣赏他?
    谢仙卿唇角上扬,道:孤可没拿他跟自己比。
    陈皎神情诚恳道:是我情不自禁,见他站在殿下身边,便不自觉感慨。
    旁边听完全程的张太监不由对陈皎投去敬佩的目光,眼神钦佩。
    这陈世子也不知道哪里学的,油嘴滑舌,太子殿下遇见她真是劫数,想不栽都难啊!
    陈皎面上神情坦然义正言辞,心中却悄悄擦了把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这日子是越发刺激了。
    唉,从前怎么没发现太子这么小气还爱吃醋。自己不过是多看几眼,居然就生气了。
    谁不喜欢好看的人,都是男子,她瞧两眼又不影响什么。
    此刻的陈皎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明面上是断袖的事实了。
    陈皎夸完太子殿下,还不忘撇清关系,说道:而且我只不过是觉得周侍郎相貌颇好,年纪轻轻便受殿下赏识,前程远大。如此英年才俊,我便忍不住替家中表妹瞧一瞧罢了。
    谢仙卿不知信了没有,若有所思道:陈世子对你表妹倒是不错。
    他也知道永安侯府来了位远房表妹,对方快到说亲的年纪,陈皎这话倒也不是全然瞎编。
    陈皎笑容灿烂:表妹家中亲眷少,我身为兄长自然要多看顾些。
    她方才那话,还真不是忽悠太子殿下。她回去便打算将周侍郎回长安的消息告知怡和郡主,剩下的就看对方了。
    关语灵来侯府已经有段时日,上次之后她便没再缠着陈皎,两人的关系反而更加好了,越来越像真正的兄妹。
    关语灵性子胆大跳脱,后来也曾跟陈皎提过她和前任未婚夫的恩恩怨怨,扬言要嫁个厉害的夫君,还时常幻想日后衣锦还乡打脸那位举人的场景。
    陈皎听后哭笑不得,虽然觉得小表妹的想法有些天真,但身为兄长天天被对方念叨,这次看见周侍郎后便不免上了心。
    不过这话她也只敢对太子殿下提一句,以殿下的人品,以及两人的关系,对方绝对不会告知其他人。也就不存在对女子清誉有碍的可能。
    谢仙卿也没去计较陈皎话中真假,更不关心对方所谓的表妹。他从不担心陈皎会喜欢上其他人,有他在这些事情永远不可能发生。即使真发生了,操心后果的人也不会是他。
    所以谢仙卿勾了勾唇,笑着打趣一句后,便对陈皎揭过了这个话题。
    谢仙卿今日从宫中回来后便接见周侍郎,直到现在才有空去屋内换常服。陈皎也习惯性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熟练地进了殿下的卧室。
    谢仙卿被人侍候换衣时,陈皎还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欣赏。
    太子殿下身材修长,青丝垂落,慢条斯理地宽衣解扣时,天生自带一种诱人风情。
    陈皎大约是最近补汤喝多了,身体燥热,见到周侍郎都忍不住瞧两眼,更别说此刻更好看的太子殿下了。
    谢仙卿便站在不远处。脱了外衣后,他里面便是单薄的内衫,能隐隐看见他精致的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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