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缨微微一笑,爱怜道:你是我亲弟弟,我怎么会卖你呢。
    黎却脸色稍缓。
    你又不值钱。黎缨道。
    黎却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他在无回殿都没受这么重的伤。
    一个徐慢慢,一个黎缨,他吃了太多女人的苦了。
    屠灵使听着这对话,知道从始至终都被人算计着,对方早有准备,自己大势已去了。
    她召来所有傀儡,整个无回殿都为之震动,黎缨轻蔑一笑,弹指间便将傀儡化为灰烬。所有的阴尸傀儡,都挡不住九阳黎火的热焰。
    屠灵使向大殿之上跑去,那里是个戏台,而戏台两侧一片漆黑,不知道有什么埋伏。
    黎缨微眯凤眸,左手虚空一握,掌心浮现一把长弓,形如凤尾,金光熠熠,右手凭空出现一支长箭,箭矢处一簇小小的火苗,却蕴含着堪称恐怖的火系灵气,那便是九阳黎火。
    黎缨拉满弓弦,两指一松,长箭朝屠灵使背后射去。但屠灵使似乎早有所料,左手向戏台一侧一抓,一个人影落在他手上,在长箭射出的瞬间将那人当成盾牌挡在身前。
    那人脸色苍白,痛苦地抬眼看向射来的箭。黎缨瞬间意识到不对,心念一动,九阳黎火顿时熄灭,但长箭去势不减,狠狠地钉入那人右肩,将人钉在了墙上。
    黎缨凤眸染上怒意,再度拉满弓弦,然而弓弦之上却是一支纯粹由火焰凝成的箭矢。黎缨手一松,长箭竟发出一声清亮高亢的凤鸣之音,其形若火凤一般朝屠灵使扑去。
    屠灵使想故技重施拉人做盾牌,然而那箭矢仿佛长了眼睛有了生命一般,凤颈一仰,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射中了屠灵使的面门。
    屠灵使骇然尖叫,她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又如何能挡得住黎缨全力一箭。只是一息,屠灵使便被火舌吞没,发出凄厉惨叫,转眼化为灰烬。
    黎缨没有看必死之人,而是飞上戏台,伸手探向被钉在墙上的人。
    那是个身形修长、面容清俊的男子,只是形容枯瘦,苍白单薄,似乎曾经受尽折磨。黎缨一箭虽然撤去了黎火,仍然让他受了极重的外伤,鲜血染红半边身子。
    黎缨拔出长箭,男子便自墙上滑落,被黎缨接在怀里。
    黎却这时赶到黎缨身旁,问道:怎么杀了屠灵使,不用留活口审问吗?
    不必了,你以为血宗为何如此神秘,外界难以探知消息?因为他们都立下心魔血誓,不得对外人泄露半字与血宗有关之事。黎缨漠然看着屠灵使化为灰烬,那小姑娘说,她有办法打入血宗内部,探听消息,我才答应她这个计划。
    黎却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徐慢慢一系列言行的目的。
    心魔血誓,是对自己的心魔发的,只要你问心无愧,自然不会应誓。荆无叶等人,都是真的相信了徐慢慢是自己人,所以对她说出有关血宗的事,也毫无心理压力,自然不会应誓。
    反过来,荆无叶见自己说了血宗的秘密也没事,更加把徐慢慢当成自己人了。
    甚至在计划败露,发现法阵有异之时,她还有心思从荆无叶口中诓出逆命部的所在。
    徐慢慢确实是把人心玩得死死的。
    黎却心情复杂地看着徐慢慢,她此刻已经不省人事,被琅音仙尊打横抱起,小脸白得跟纸一样,但有琅音仙尊的灵力护体,性命应是无虞。
    在场之人,无不比她修为高出百倍,她只是一个小小金丹,连屠灵使轻轻抓一下都不堪承受,何来的胆识与勇气,来策划这样九死一生的凶局?
    又是怀揣什么样的目的?
    真的是出于对潋月道尊的爱吗
    黎却,发什么呆,看看戏台两侧还有什么古怪。黎缨道。
    屠灵使已经化为了灰烬,被她操控的傀儡也瞬间倒地,有帝鸾收拾战场,其余之人没有丝毫威胁了。
    黎缨走到戏台两侧探头看了看,不禁微微一怔。
    那幕布两侧倒也没什么稀奇恐怖的东西,只是一些寻常戏楼里会有的布置。地上倒着几个人,都与中箭的男子一样形容枯槁,奄奄一息。
    你们是血宗的人吗?黎却抓了一个意识稍微清醒一点的人问道。
    那人气若游丝,嗫嚅着嘴唇道:我们是乐师,被屠灵使抓来奏乐
    黎却放下那人,走到黎缨身旁,说道:这个屠灵使有个怪癖,喜欢听戏,这些人都是被她抓来奏乐演戏的。
    先前他们第一次见到屠灵使时,她便是躲在戏台旁看戏。
    戏台旁有一些穿着戏服的尸体,都是先前被屠灵使操控的傀儡,而半死不活的那几个都是被抓来的乐师。
    黎缨若有所思,低头看向怀中命悬一线的男子,便在这时,男子身上气息转弱,失去了人形,变成了一只白猫。
    原来是只猫妖。
    黎却在一旁道:他们不是血宗的人,可能还未种下心魔血誓
    黎缨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抱着白猫站了起来,道:说得有道理,你把他们抬走。
    黎却愕然:我抬?
    黎缨扫了他一眼:难道我抬?
    黎缨正要离开,忽然听到怀中白猫喵呜了一声,又发出极微弱的声音,她俯身细听。
    琴
    黎缨挑了下眉梢,看向一旁的古琴,没想到这猫妖快死了,还想着把琴带走,便对黎却道:把那琴也带走。
    黎却有些不满,抿着薄唇,眼看着黎缨从自己面前走过,干巴巴又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恭送羽皇。
    黎缨轻哂一声:呵。
    第24章
    徐慢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还是瘦瘦小小的样子,是四夷门最小的师妹。
    最近四夷门多了好多拜师的人啊,而且都是年轻貌美的女修。
    你还不明白么,都是冲着琅音仙尊来的。
    年轻人不懂事啊,话本里这种爱情故事的结局,十有八九都是不得好死的。
    不过也是她们想多了,仙尊怎么可能看得上凡人。
    我看仙尊对小师妹就挺宠的,还指点她修行,还给她买东西。
    上次我说了小师妹几句重话,仙尊就拎着我去给小师妹磕头道歉。
    小师妹,仙尊对你这么好,该不会喜欢你吧。
    扒拉着饭的徐慢慢忽然被点到了名字,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憨憨的微笑。
    师兄,我长得丑,可不敢想太美。
    小师妹这么想就对了,我听师父说,仙尊是欠了他一些人情才留在四夷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
    小师妹,你可别喜欢上仙尊啊,会不得好死的。
    徐慢慢细嚼慢咽着,看着窗外飘落的树叶,轻轻点了点头。
    徐慢慢打小便有自知之明,她生得毫无过人之处,旁人对她好,多半是出于怜悯,是因为她刻意的讨好,而非对她有什么想法。
    师父疼她,自然也是这个缘故。
    而仙尊对她另眼相看,或许是因为师父的缘故。
    但无论因为什么,她都记着这份情。
    师父笑呵呵地问她:慢慢,你觉得仙尊为人如何?
    徐慢慢认真道:仙尊自然是极好的,对徒儿关怀备至。
    仙尊是无心之花,他对你好,你也别往心里去。师父正色说道,师父知道,仙尊生得俊朗,修为高深,又时常照顾你,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容易动心动情。
    徐慢慢登时红了脸,连连摇头:师父,我不敢对仙尊有丝毫不敬之心。
    师父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切不可让自己受了伤。
    徐慢慢不明白,师父为何常常提醒他,仙尊无心无情,在她此生的前十几年里,从未遇到过一个比仙尊更加有心之人,即便是师父,也没有仙尊那般懂她。
    虽然仙尊常常因为说话因为太直显得不近人情,催促她修炼也时常忘了分寸,她不敢表达自己的不满和委屈,只能藏在心里强颜欢笑,但仙尊总是能读懂她的那点心思。
    明明身体支撑不住了,心里也难受,为什么还要笑呢?他清俊的面容流露出一丝不解,你是在骗我,还是骗自己?
    徐慢慢身体都在打摆子了,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道:仙尊,我没有难受,我还能修炼
    仙尊摇了摇头,忽然伸出手将她打横抱起,往药庐方向走去。
    你还在骗人。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在我面前,你不必撒谎,也无须强颜欢笑,我只要你发自内心的快乐。
    徐慢慢仰着头怔怔看着仙尊,涌起的泪意模糊了视线,她赶紧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我资质不好,须得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我怕仙尊失望
    是我说话伤人吗?仙尊略一沉吟,念一是说过,我说话的方式,凡人很难接受。
    徐慢慢忍不住弯了下唇角,轻声道:神仙也很难接受
    仙尊低头扫了她一眼:那我以后尽量少说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慢慢急忙分辩。
    她意识到,仙尊这句话不是在阴阳怪气的讽刺,而是真心实意的陈述。
    那是什么意思?仙尊低头直视她,明明是漆黑的双眸,却又像一张未染墨痕的白纸,看似幽深,却又清澈见底。
    徐慢慢咽了咽口水,听到自己颤着声说:不是仙尊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以后,尽量多说话
    嗯。仙尊似乎唇角有了一丝弧度,不要把难过藏在心里。
    仙尊真的没有心吗?
    师父会不会弄错了呢?
    徐慢慢的意识于梦境中浮沉不知多久,终于缓缓清醒过来。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精雕细琢的黄花梨架子床上,呆了片刻,才猛地从床上坐起,这一下子可能起得猛了,她只觉得身体一轻,像是弹了起来一般,脑袋直直撞上床顶。
    然而既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床也没有被撞裂,她的脑袋毫无阻碍地径直穿过了床顶,浮在了天花板处。
    徐慢慢大惊失色,心念一动沉了下来,低下头便看到自己紧闭双目的面容。
    我这是又死啦?
    徐慢慢紧张兮兮地趴在自己身上,几乎是脸贴着脸,感觉到床上那具身体还有气息,她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只是昏迷了吧。
    她知道自己被屠灵使伤得极重,最后的意识是被琅音仙尊抱在怀里,被他用灵力护住了伤处,拔除毒性。
    之后便彻底昏迷过去了。
    她如今这副状态,应是属于灵肉分离,元神出窍。
    徐慢慢心里觉得古怪,元神出窍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除非修成身外法相,否则元神都是极其脆弱,一阵风都能吹散了。纵然是元婴修士的元神,也不比婴儿强大多少。
    但此刻徐慢慢有种感觉,自己的元神相当凝实,她曾经也修成法相,知道身外法相是何等感受,此刻她不过金丹之境,元神竟比身外法相还要凝实许多。
    难道是因为融合了原身的半颗金丹之故?
    徐慢慢有些摸不清头脑,她仰躺下来,元神与肉身重叠,想要回到身体内,却不能如愿。
    难道要和上次一样,找个人来打她?
    徐慢慢嘀咕了半晌,无法,只得半飘半走地离开了床铺,向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她又顿住了脚我现在可以穿墙,又何必走门呢
    这么想着,她理所当然地一转身,径直朝着墙壁一头撞去。
    果然,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她便穿过了墙壁,看到了外头的景色。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却还是有几分寒意。时值深秋,本该繁花似锦的庭院也萧索了许多,只有几丛醉芙蓉热闹地开着。
    徐慢慢眯了眯眼,阳光落在身上,感觉有点烫,但还能承受。寻常的金丹修士,一旦元神出窍,就吹不得风见不得太阳,这天地间任何风吹草动,对脆弱的元神来说都是风刀霜剑。只有修成法相,掌握了一丝天道守则,才能与天地融为一体,拥有呼风唤雨,搬山填海之力。
    徐慢慢心中猜测,原身那套修炼之法应是极其特殊,可以直接强化元神,但这简直闻所未闻
    徐慢慢听到南边传来一些动静,便转身朝南边飘去,一路穿墙过道,不时见到几个穿着相同衣裙的年轻女子埋头快走,她略一分辨,恍然发现这是天都城皇宫内的服饰,而那些女子便是大兴宫的宫娥。
    大约四百多年前,大陆上最后一个大一统帝国大兴王朝式微,分崩离析,各路诸侯野心勃勃,自立为王,将大陆分裂为七国。然而七国互相不服,也不愿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便协议共同拥护大兴王朝最后的皇子为帝,是为承煊帝。
    徐慢慢游历人间时,两度到过天都,一次是元婴时期为了扬名天下,广结善缘,另一次便是当上道尊后,为了与七国国君共议广修枢机楼之事。她在宫城内待的时间不长,但还有些印象,此刻看到宫娥的装扮便又唤起了那些记忆。
    领头的宫娥穿得更体面一些,看着年岁也稍长,神情略显严肃。跟在她身后的八个宫娥头埋得低低的,双手捧着托盘,亦步亦趋地跟在领头宫娥身后,脚步细碎不发出一点声响,看着便训练有素。
    徐慢慢靠墙站着,眼看着这队宫娥打自己面前匆匆走过,鼻尖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是从托盘上传来。八个托盘上陈列着不同的东西,有的是瓷瓶,有的是漆盒,从容器上看便价值不菲,当中药物定然更加贵重。
    徐慢慢只来得及闻出了两三味那些人便已走过,而这两三味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千年灵芝、万年血参。
    是谁受了重伤需要这些药材?
    徐慢慢好奇跟了上去,绕过两条回廊,便见宫娥停了下来。领头宫娥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朗声道:启禀仙尊,药材都已取到了。
    片刻后,屋内传来略微低沉的男声:进来。
    徐慢慢听到声音大喜,不等宫娥打开门,她便穿墙飘了进去。
    屋子里热气腾腾的,正烧着一大桶水,熏得好似仙境一般云雾缭绕。徐慢慢眯了眯眼,看到琅音仙尊正盘腿坐于床上,雾气的阻隔让他清俊的面容显得柔和而模糊,徐慢慢飘近了看,才发现他脸色不佳,气息微弱。
    仙尊何时受了重伤?
    徐慢慢心下一惊,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如今这副状态也无从向人打听。
    仙尊,仙尊!你能感应到我吗!我在这儿!徐慢慢在琅音仙尊面前晃来晃去,大声喊,试图引起琅音仙尊的注意。
    琅音仙尊眉头忽然皱了一下,似乎有些感应,他缓缓睁开眼,长睫扇了扇,目光在眼前四下一扫,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便又闭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仙尊,你是不是受了重伤感知力也下降了?徐慢慢哀叹了一声。
    她要怎么才能回到自己身体里去呢?
    她如今的想法,就是让琅音仙尊打她一下试试。琅音仙尊是她最信得过的人,也是修为最高之人,感知力也极强,自己如今虽然只是一缕元神,但仙尊应该能察觉得到屋内的异常。可没想到,仙尊受了重伤,竟也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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