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冰莹笑着爬起来,跪在床上,将儿子包好,爸还在外面等着呢。
    三人刚走出客房,顾昌巍看到清醒的孙子,也刚露出笑容,顾飞跃进门了。
    顾昌巍脸色顿时转为严肃,没等二儿子走到跟前就道:赶紧把人送走,你们不合适。
    顾飞跃脚步一顿,就吃一顿饭的功夫,您就知道不合适了,大哥
    不合适。
    顾长逸语气里的坚定,让顾飞跃一怔。
    从小到大,大哥很少坚定反对他做过什么事,上一次坚定,还是他带人去俄国馆子喝酒,大哥坚定地没收了他的零花钱。
    所以一般不是原则性问题,大哥很少管他们几个小的。
    顾飞跃想了想,拐向客厅,怎么不合适,你们说说看,是觉得长相不合适,性格不合适,还是觉得没考上同一所大学不合适,不会是觉得她们家太远,太穷不合适吧?
    顾长逸抱着儿子坐到沙发上,性格不合适。
    顾昌巍跟着坐到老位置上,你说的你随便挑一条,赶紧把人送回去,你老老实实去首都大学报道,以后可以给予一定的帮助,感情上少跟人来往。
    没谈之前天天催我谈,谈了您又不让我谈,还说不清个缘由。顾飞跃坐到大嫂旁边,逗着大侄子,要是因为性格,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我挺喜欢她性格里的韧劲,很少有姑娘性格里有她那样的韧劲,家里太远,这就需要我们这代人去改善,创造一些能够缩短路程的交通工具,太穷也一样,全国人民富的没有几个,穷才是正常现象,也需要我们去改善,这些都不算是问题。
    你说的确实都不是问题。顾昌巍严肃道:最大的问题是,她的眼里全是野心,没有你。
    顾飞跃怔住了。
    穆冰莹和顾长逸也怔住了。
    他们都没有想到父亲会这么说。
    这一点连顾长逸都没有看出来,虽然他知道,但他没有在今晚的戈雅眼里发现。
    穆冰莹只觉得有点怪,怪在她明明想夸戈雅,想帮戈雅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也许就是她虽然没有看出来,但是感觉出来不对了。
    论人,这姑娘给我感觉不错,思想觉悟高,上进,心里有责任感,如果她像潘乔一样,虽然满肚子心计,但是这些心计盖不过她对老三的感情,我能支持你们。
    顾昌巍看着二儿子,可惜,这个姑娘没有,她的野心盖过了你,你别被一个姑娘追着你到首都,又重新为了你考到首都冲昏了头脑,她是为了你吗?也许是,但这比例太小了,比你认为的小得太多了,她这样的人,你首先得是顾家老二,其次才是简简单单的顾飞跃,再说白一点,你首先得是一个合格的跳板,她才会找上你。
    顾长逸看了他爸一眼,心里顿时觉得,姜还是老的辣,仅仅是见一面,就把人看穿了。
    跳板就跳板好了,她又不是为了去吃喝玩乐,过什么好日子,她是为了扶贫山区,为人民为社会做事。顾飞跃靠在沙发上,一脸不在意。
    你这个跳板是可以更换的。
    顾长逸道:一旦你有故障了,不能支撑她跳得更高,陪她走得更远,就会被她抛弃,再看着她在借着你这个踏板认识的人里,找到新的踏板,你也不在意?
    顾飞跃闲散的姿态蓦然顿住,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能吧?
    顾长逸反问:你觉得呢?
    顾飞跃陷入沉思,回想两人之间的关系,目前他好像是掌握主动的一方,其实都是处于被动状态。
    当初突然出现在首都来找他,他看在当初在乡下被戈雅一家照顾的份上,给了钱买了车票把人好好送了回去。
    没过多久,人又突然找到首都了,他被她身上野蛮生长,风吹不灭的韧劲所打动,第一次对这样一个有胸襟的姑娘另眼相看。
    同样是追着她跑,这姑娘追得更远,也更有理想,他感觉挺不一样,觉得可以试试看谈恋爱的感觉。
    刚谈恋爱没几天,因为要分开,她又偷偷跟着他到火车上,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跑上来的,他觉得新奇有趣,掏钱帮她补了车票。
    接着又被大哥发现,把人带回家。
    虽然是被动,他还挺情愿的,他也没谈过对象,没有处理男女感情的经验,以前觉得这事贼烦,现在不觉得烦,还觉得挺有趣,想来应该是挺喜欢戈雅的。
    但是父亲不同意,他做的事父亲一向不同意,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大哥这么坚定的反对,两人还同时指出了有理有据的点。
    大哥这反问,让他说不出话。
    他愿意和这姑娘一起去尝试新专业,新事情,首都大学中文系那些老教授,不说全认识吧,起码也认识个七七八八,不过就是毕业证纸不一样,他无所谓,真想学中文系的课,他能比在首都大学学的更深刻。
    而且这些年已经掌握了不少相关知识,反而是经济学他没接触过,可以去尝试学习。
    这些家里人认为的牺牲,他都没那么在意,但要是为了一个人改变这么多,甘愿被人利用很多,有心想稳定下来,等他不小心遇到个什么事,这人却转眼毫不留情给他甩了,想想也是挺操蛋的。
    顾飞跃思考完,抬头看向大哥,人不能被没发生的事吓住吧,她也没干出这样的事,我就不跟人好了,这又算怎么一回事。
    第192章
    你可以多做尝试, 别冲昏了头脑,对人掏心掏肝,死心塌地。
    二弟是聪明人,不需要外人手把手去扶持他怎么做, 只要提前点醒就足够了, 顾长逸没说太多,指出重点:不能转大学, 你要是不按时到首都大学报道, 我就让妈去首都。
    先别告诉她。顾飞跃面露急色,当时老三是怎么被折腾的, 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告诉妈,我这不散也得散了。
    顾昌巍看到大儿子也反对,心里就不着急了,只要大儿子不支持, 跟他站在同一条线上,二儿子这边就不用担心,到最后,还是你大哥最省心。
    那是,全国是找不到大嫂这样有才华, 聪明勤快,一手好厨艺, 踏实还通透的姑娘了。顾飞跃叹了一口气, 站起身,要是以大嫂为标准, 您是别指望再有第三个儿媳妇进门了。
    我也不指望你找到像你大嫂这么好的人。顾昌巍扶着扶手起身, 转头见到正转着大眼珠子看大家的孙子, 脸上立马露出慈爱笑容,阳阳,睡多了睡不着了吗?跟爷爷去房间里玩儿好不好?
    人都不搭理你。顾飞跃朝着大侄子拍了拍手,来,阳阳,二叔抱你去玩儿。
    顾蔚阳小朋友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看爷爷,又看看二叔,突然高兴挥舞小手,笑了起来 。
    阳阳就是聪明,谁也不得罪。顾昌巍跟着孙子一起乐,冰莹,辛苦了,早点带阳阳上去休息吧,对了,今年年夜饭你就不要辛苦了,我安排了师傅来家里做,你刚做完月子不久,平时又要带阳阳,又要看书写文章,还是得多养养身体,不能受累。
    穆冰莹听公公这么说,也没有反对,主要现在还在哺乳期,离过年就十来天了,不可能一下子把奶给戒了,不戒奶,一天下来还得喂好几遍奶,再忙活年夜饭,确实挺吃力。
    年关将近,对面高政委家搬走了,走之前,高翠兰和桂花婶拉着穆冰莹的手还哭了一顿,说以后就不能经常见到她了,让她早点写新文章,表示一定会大力支持。
    哭完了,还一人给蔚阳抱被里塞了一个红包,穆冰莹推搡了很久,推脱不过,还是收下了。
    高翠兰离开顾家时,还对顾昌巍关怀了一番,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考虑考虑她?
    顾昌巍直接安排小陈,把人连包一起帮忙送到干休所。
    有了孩子,经常要喂奶,出门不太方便,就赶在一天里买了东西送回穆溪村,又给家里人都买好了礼物,送给婆婆和魏叔之后,穆冰莹就在家里不出门了。
    出门就容易湿了胸前的帕子,天冷,稍微吹着了风,身上就立马起了鸡皮疙瘩,她也是真的不想往外跑了。
    倒是童馨,今年没外出演出,还跑来顾家,给蔚阳送了一个小红包,里面包了二十块钱。
    穆冰莹客气一下,就收下了。
    有了顾蔚阳小同志,今年穆冰莹收红包收到手软,每天早晨一起来,抱着儿子下楼,就能收到好几个红包,大院里像是傅老,韩副司令,新来的赵政委,政治部主任等跟公公职位差不多,没有送礼嫌疑的,得到公公点头后,穆冰莹都收下了。
    大院里之前跟她关系不错的人,像是菜站王站长,吕司药,傅明心,还有一些她没那么认为,但人家认为和她关系很好的人,看到她抱着孩子去供销社菜站溜达,都会给个两块,五块,甚至十块,穆冰莹全都不肯要,实在推脱不过去的,就赶忙多加一块给人家的小孩,算是还回去了。
    群众太热情,穆冰莹和蔚阳小同志的溜达范围就缩小了,只在里院溜达。
    阳阳。
    傅老格外喜欢蔚阳,一看到穆冰莹抱着孩子出来,就过来慈眉笑目逗着蔚阳玩,小阳阳,认不认识我?
    顾蔚阳小同志一般不会有太大反应,只睁着一双水汪汪明亮亮的大眼睛,就能把逗他的人看高兴,傅老这会就不例外,好啊,孩子长得真好。
    等过个两年,说不定傅伯伯就能抱上景萧的孩子了。穆冰莹知道傅老是孤单了,年纪大了,所以看到刚出生的小孩子会特别喜欢,说两年,是因为傅景萧现在还没对象,谈个对象结婚,要个一年左右时间,顺利的话,怀孕到生也要个一年左右的时间,两年就差不多了。
    傅老摇摇头,他啊,说自己还小,不肯找,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明心。
    穆冰莹好奇问:明心,明心有对象了?
    还不算有,景萧说有眉目。傅老疑惑问:你不知道?说是你弟弟。
    我弟弟?!
    穆冰莹愣住了,穆炎和穆晖在脑子里高速旋转,却确定不下来是哪一个,谁?哪个弟弟?
    穆晖。傅老面色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景萧说他们俩有书信来往,要是没那意思,估计是不会写信来往,还是看对眼了,你那个弟弟我知道,就是新兵连考核,他本来能拿第一,第二故意掉到河里去,他毫不犹豫下河救人,结果体力要耗尽了,那第二又丢下他超了他,他只拿了第三。
    穆冰莹点了点头,傅伯伯还记得这件事。
    记得,我怎么不记得,当时我就说了那个人走不远。傅老双手背在身后,没等到今年裁军,那个人已经犯了事被裁了,心术不正,就不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但不管是社会上还是军队里,又少不了这样的人存在,因为有了这种人,才能衬托出穆晖那类人的性格有多可贵。
    穆冰莹听出傅老很认可穆晖,借机说了几句好话,穆晖没当兵前,在村里就是热心助人,最受长辈们喜欢的性格,去了特战营跟景萧关系也是最好,日常表现也很不错,已经被送去首都军校进修了。
    傅老露出笑容,你的弟弟品性,我还是信得过去,景萧都说,想要让他结婚,就给他安排一个你这样的姑娘相亲,比你差了的,不要让他回来看。
    穆冰莹一愣,笑了笑,景萧这是拿我当挡箭牌呢,比我好的姑娘多的是,他是还不想结婚吧。
    是的。傅老笑着点头,他就是知道我找不出第二个玫瑰,才故意那么说,冰莹,你在岛上,要是有合适的,也替景萧多注意些。
    岛上?穆冰莹摇头笑道:傅伯伯,岛上都是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家属,女儿最大的小学都还没毕业,家里有妹妹的,就高师长的媳妇,李如家里有,她们家什么情况您也知道,还是别指望岛上了吧。
    你啊,就是实诚。
    傅老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这事我要是跟别人说,别人那是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挖一个姑娘出来,就你会这么实诚地拒绝我,所以我才更放心你,那小子不催,五年十年,他都不一定会结。
    穆冰莹换了一只手抱孩子,那傅伯伯,我要是有合适的机会就提醒一下景萧,至于对象,还得您多去给他多掌掌眼了。
    傅老连连点头,笑着聊了几句,看到孩子睡了,催她回家。
    穆冰莹抱着孩子溜达回家,刚把儿子放到客房睡下,顾长逸和郝从云一起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了。
    郝老师,好久不见。
    那真是好久没见着了,孩子呢?我特地进来看看孩子。
    刚睡下,你可以过来看一看。穆冰莹推开客房的门,郝从云轻手轻脚走了进去,看到顾蔚阳小同志熟睡的脸,脸上露出感慨的笑容,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到抱被里。
    穆冰莹上前客气推拉两下,知道是推不过去的,还是收下厚厚的红包,最近摸红包摸习惯了,知道这个包里起码有十张大团结。
    日子过得真快,感觉昨天还在农场,你们才刚相亲认识,这转眼孩子就这么大了。郝从云接过顾长逸的茶坐下,冰莹,你月子里也没胖多少啊?
    月子里长了点肉,这天天带孩子,好像又瘦下去了。
    穆冰莹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喝茶了,习惯性喝白水,看着客厅门口的东西,怎么又拎这么多礼品过来。
    除了报社,就是出版社和各地书店让我转交给你的礼品,本来上半年南燕完结后的销量已经达到了可怕的数字,没想到等高考一恢复,南燕居然又迎来爆发式的销量,高社长和各地书店脸都快笑僵了,那是挖空心思给你送礼。
    郝从云提到这事,眼里就充满了光彩,南燕是他当年推荐上来,没人忘记他这个功臣,乘着南燕这道东风,他不但坐稳了位置,还很快坐到了总编办公室,总编退休前想要见你一面,你在岛上,又在坐月子,不太方便,他也特地给你准备了厚礼,给你写了一封信,让我代为转交,再借我的口跟你致谢。
    穆冰莹接过信封和礼盒,认出这是一支名牌钢笔,你这意思,总编退休了?那你现在?
    我现在是珠扬报社总编。郝从云笑着道:托你的福。
    什么托我的福,是你自己有本事。穆冰莹没有当场拆开信,我看珠扬日报上出了不少新作者,水平都很好。
    销量是挺好,不过这因为南燕连载期,大家习惯了等珠扬日报,也习惯了看看你专栏有没有更新。郝从云放下茶杯,怎么样,新文想好设定了吗?
    穆冰莹摇了摇头,暂时都是短篇和散文,今年要准备高考,不打算写长篇小说。
    郝从云失望之余又感到惊喜,孩子这么小,你也打算去读大学?长逸同意?
    就是长逸一直催我去读。穆冰莹笑道:到时候带着一起过去,在附近找个房子住下。
    可以可以。郝从云为穆冰莹感到高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告诉我,房子这方面,珠扬日报在首都已经有了分社,可以给你安排,分社的房子看不上,那么多书店主任,也会抢着给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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