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纪丞的身体瑟瑟发抖,目之所及都是鲜红血色,她身后床底下,珍珠泣不成声,撕心裂肺地呼喊着。
    纪丞的侍从已经闯了进来,准备血洗整个实验室。她不甘心极了,大声嘶吼:“不要!”
    两声枪响,一名侍从死在顾焱枪响,她的呼喊声救下另一名,顾焱停止了开枪,双方互相敌视着。
    她低头亲吻纪丞的额头,艰难地把他的身体放好,她跪着匍匐前进,爬到顾珝的尸体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短暂地闭眼后接着往前爬,她一直爬到顾焱脚下,她抓住他的军靴,昂着头看着他举起枪的手,“你救救他……”
    顾焱一手撑着顾凛的身体,一手拿枪指着门口的侍从,缓慢转过脸去。
    “救……谁?”他的声音完全冷漠愤怒到了极点。“纪丞已经死了。”
    “不会的……他没死,你救救他,不会的……”
    他忽然暴怒:“你看看自己孩子的尸体,看看顾珝的尸体,看看顾凛的手,你还有什么脸让我救他?!”
    厉轻不管不顾,她拽着他的裤子慢慢趴起来,颤颤巍巍的手攀上他拿枪的手,“你救救他,他不能死,不能,不行……不行……顾焱,救救他,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可以……你要孩子吗?要好基因的孩子是吗?啊?顾焱,你要什么……?顾家的继承人吗?你救他!我求求你救他,我什么都给你,我可以去死,你要什么?尊严?顾家的尊严?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当年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喜欢小丞……我爱你的……顾焱……求求你……我的珍珠最想给的人是你,我早就想给你了……你相信我,我爱你……”
    她双腿无力,无论如何用力拉扯他的军装都不能站起来,只能勉强依附着他跪好。
    “你以为顾家遭受的一切是你一句爱就能了解的吗?”
    “我什么都不是,顾焱,你救救他,你想要什么?珍珠……!珍珠!”她转身疾声呼喊珍珠,发现他已经吓坏了,她心疼地趴过去抱住他,不断地小声地道歉。
    珍珠陷入完全的呆滞当中,无力面对所有的一切,他的模样使厉轻愈发清醒,她不敢过度悲痛,她只有强烈无比的要救活纪丞的愿望,可是顾焱,他的表情仍然饱含无边的愤恨,他没有松口。他的无情总是令她心碎。
    “爸、爸……”珍珠微弱的喊声不断绝,厉轻对着珍珠说不出让他认顾焱作父亲的话,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在死去,她又往血泊里趴去,洁白的病服半体血红,她低着头,认真而悲哀地向着顾珝的枪的方向去,她就快拿到枪了,一只绝情的军靴踩住枪柄。
    她开始推他的脚,“……珍珠是你的了顾焱……最终还是你的。”
    “顾家的祸事都是因你而起,你怎么能轻易就死?”
    侍从端着枪,牙齿咯咯作响:“王子殿下已死,王妃殿下保重自身和小王子重要,无论如何,帝国还需要您和小王子。”
    “珍珠不会有事的,我却没有理由再活下去了……”她笑着,抬起头看了颓然靠在墙壁弯腰坐地的顾凛,顾凛很快感受到她的视线,晃动了两下露出生生白骨的手臂,阴郁如一具活死尸。
    厉轻对着他可怖的视线,眼神平静不已,感觉不到害怕,也感觉不到希望,一心求死,主动将额头送到顾焱跟前。
    “杀了我,顾焱,我求你……安迪森,杀了我,我命令你。”
    “妈妈……!”珍珠冲过去抱住她,“不可以杀她……顾叔叔不要!”
    顾焱面对他幼稚的脸,虚了虚眼。
    珍珠学着厉轻的语气:“求顾叔叔……”
    “叔叔?”顾焱嗤笑一声,在侍从分神之际,忽然扭身将其一枪毙命,再转过身,珍珠看他的眼神已然变为恐惧。厉轻抱住逐渐蜷缩的珍珠,“珍珠不要求他……”
    “你刚才说,孩子?”
    房间安静得可怕,他的声音在四壁间回荡,厉轻从未感受过如此绝情算计的顾焱。
    “不用了……”
    “说出去的话要负责任!”他突然指责一样大声说,到她面前蹲下,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拽得极近,厉轻被遏住了喉,珍珠急切地去推顾焱的手,即使他表情凶狠他也不曾停止,大概十几秒的时间,她感觉自己就快死掉了,顾焱却松开了手,冷冰冰的空气灌进喉咙,她又哭了。
    “你不负责任的时候太多,所以我早就不信你了。”
    “我……”她捂住脖子,眼角落下的泪又成了血珍珠,“对不起……”
    “你的道歉换不回我弟弟的命。”
    “也换不回小丞的……所以我只说那最后一次了。顾焱,我死了以后珍珠马上就是你的了,你要是想泄愤就杀了我,难道还要想当时一样打我两回才解气吗……?那你尽管打,我就等着,等三个月一到,我就再也不会想要顾凛的信息素了……”
    “杀了你足不足够泄愤,你没有资格下判断。”
    顾焱还在衡量,顾凛疲倦地抬起眼皮看她,房间陷入沉静,几名助手在最后一次枪响十分钟后赶到病房,将地上的两人全部抬走,厉轻拉着纪丞的身体不许人搬动,像只维护领地的兽。
    顾焱取下手套去探过纪丞的脉搏,慢条斯理地再戴上手套,对厉轻无边的悲伤视若无睹。他抽下腰间的皮带,粗暴地扯开她的手,把她捆起来,挥挥手让人把纪丞抬走,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所有人转移,似乎是去了另一个城市,厉轻不知道。
    她从下车以后就被关了起来,关在日日都如实验室一样明亮到刺眼的地方,时时刻刻被人监督,不被允许自杀。她清楚顾焱是什么样的人,纪丞的尸体该已被抛弃荒野,他们的孩子困难正接受alpha最严厉的教训。起初,她日日夜夜为此心绞难忍,流下无数血珍珠,与此同时,她还受一个恨她到极点的alpha的信息素的毒害,于是日渐消瘦,她总以为自己会比三个月更早死亡。可是她渐渐失去了对时间的掌握,头顶的灯总是亮着,她分不清日夜,很快很快,她就像个被阉割了所有情绪的动物一样蜷缩在房间的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再也无任何期待。
    可就算是这样,也有人不让她好过,不知道过了多少日以后的不知道是早上还是中午还是晚上,门开了,进来的不是给她输送维持生命的营养液的人,而是一套银盘,她揭开盖子,巨大的刺激瞬间令她扔了盖子拼命地往后爬。
    盘子里盛的是一缕金发,卷曲的。
    她捂着嘴巴疯狂吸气,又恢复成了之前的状态,想哭哭不出,不过一定不是因为不悲伤,大概是眼泪流干了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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