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刺客将碗叼在嘴里,一手抓他肩膀,一手成拳,往他脸上打去:“卤汁叫你上开核……”老子叫你想开花!
    把龌龊货打到地下,这才放下碗,伸脚去踹他,这回说话终于清楚:“老子想打你很久了!你最好一直在这里待着,哼,出来就是个死!”
    随安才走了几步,就听见牢房里头传来杀猪叫,连忙回去。
    心里怒,明明后脑勺都快秃了,为何还叫她遇上这么多事?
    进去就见陈刺客在踹人!
    她心里一惊,这要是打死人,陈刺客这都不用洗了,直接可以重新关进去,而且不是就地处决,就是押解上京处决……
    “你干嘛?!”她上前将他扯开!呵斥道:“你不要命了?!”
    陈刺客哼了一声,对地上在大嚎的龌龊货道:“以后见了我们躲着点,否则见一次揍你一次!”
    随安皱眉,拉他:“你给我出来。”
    陈刺客这才端起碗,跟她出了门。
    随安想他之前干的那些刺杀蠢事,就忍不住教训他:“一言不合就拳脚相见,是匹夫之勇!你要是再继续这样,迟早要把你的命搭进去,明明不该死,却死了,这样值得么?!”
    陈刺客动了动嘴,鼓着腮帮子犟嘴:“就是看他不顺眼!”见随安气得不行,终于有点反省的意思,不过嘴里却道:“你难道没有冲动的不顾一切的时候啊?!整天活得跟个小老头似得!”
    随安被他气得头晕,喃喃道:“我这就想不顾一切的揍你一顿!”
    陈刺客嘿嘿笑:“咱们可是兄妹,哦,对了,你那个问了么,这是什么肉,这么好吃?”
    “是耗子肉,他们在茅坑里头逮住一窝耗子,就剥皮炒咸菜了……”随安随口就道。
    陈刺客端碗的手一抖,之前吃进去的哗啦全吐了。
    随安终于有报了一仇的感觉,捏了鼻子跑远。
    晚上躺下之后,还在想白天的一箭之仇,迷迷糊糊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梦见褚秋水在哭,她心里一痛,一下子醒了,从榻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再缓缓的躺下,却想起陈刺客的孤勇,荀子说“轻死而暴”,是小人之勇,“义之所在,举国而与之不为改视”,是君子之勇。然而有时候,我们心中的恨意、冤屈无法平息的时候,不管是轻死而暴,还是匹夫之勇,都不再为人所惧怕。
    就像她的恨意,如果杀不了林颂鸾,这恨意在胸中绝不会停歇,永不能熄灭。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穿衣,守在外头的卫戌在她出来的时候站了起来。
    随安打了个哈欠:“你怎么还不睡?”
    卫戌没回答,而是问:“作甚么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蛇肉还是鼠肉
    陈刺客现在已经是小陈了,小陈眼中粘着两泡眼屎,哈欠连天道:“你们俩这么晚不睡觉,过来干嘛啊?扮黑白无常吓唬我么?”
    卫戌恨不能揍他一顿,什么叫“你们俩这么晚不睡觉”?这话让将军听见,他还有活路没有?
    随安看了看卫戌一眼:“我真有点小事问他。”
    小陈闻言,不安的挪动了一下屁股。
    卫戌看了他一眼,再看随安,觉得现在随安不一定能被小陈欺负,就转身出去了。
    牢房里头只能睡在干草地上,小陈多日没有睡在榻上,这会儿仿佛榻上有个美女等着自己一样,又打了个哈欠,囔囔道:“你问你的,我躺着回答行不?”
    随安笑,觉得自己也是神经病了,这么晚来骚扰个男人。
    “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干嘛打那个人?总有个原因吧?我觉得你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虽然冲动了一点,但心不坏,不会像那些胡乱发疯发怒的男人一样……”
    小陈瞬间鼾声震天。
    假!太假了!
    随安歪着头想来想去:“你不说,那我猜猜?嗯,你长得一表人才,被个把个人渣喜欢仿佛也不是不可能……,难不成他言语猥琐你了?”
    她的话说到“一表人才”四个字的时候,小陈的鼾声就打不下去了,嘴角抿着露出个得意的笑……,而后听到随安最后一句,才怒:“他说你了!”
    随安叹气:“说你没长脑子,你还真的没长。”
    小陈不服:“你长了,你怎么不长个头,不长的膘肥体壮?你看看你这样!”
    跟小陈这种人交流,随安自有经验,她不慌不忙的道:“我的意思是,有这种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由我来揍他!你在一旁给我观战助威不是更好?!”
    小陈两眼瞪脱,张着的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安瞧一眼他的傻样,摸了摸后脑勺道:“我也应该向你道歉,今天你吃的不是耗子肉……”
    小陈的心情顿时遭受一万多点暴击!他的肉!白吐了!“你有没有良心!我是为了谁?!”
    随安叹气,点头道歉:“对不住,我向你道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今天新兵们去抓蛇,所以最近我们都要吃蛇肉了……”
    小陈吐得奄奄一息,伸手指着随安:“我不原谅你!”
    随安拍了拍他的背,站起来道:“脆弱的小孩,好了,就这样吧。”她的问题解决了,可以回去继续睡了。
    西路军中静悄悄,中路的大将军帐中却灯火通明。
    雁城那边不少被之前中使们冒功的将士们平反之后,中路这边所在的几个城也有人听说了,不少人都托了人来褚翌面前说情。
    褚翌虽然都态度极好的应允下来,却并没有像西路那样极快的去办这些事,反而让褚琮连夜赶到,他们悄悄地商议布置起西路军的首击之战来。
    “你们一击之后,也不必冒进,他们知道西路实力,定然会再来试探中路……”褚翌低声陈述完毕,看了一眼帐中诸人,现在这些人都是他的嫡系,他在感情上相信他们不会背叛他,也不会出卖他,但他依旧是牢牢的看住了他们的家人亲友,这是一种保护,同时也是一种监视。是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后遗症。
    最后他对褚琮说道:“至于这个李成亮,就按你先前说的办理,能降服就降服,不能降服就杀了。”
    褚琮点头,硬朗的面容在灯光下多了几分温暖。
    褚翌吩咐完毕,又仔细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遗漏了,就让大家都散了:“准备后日的行动去吧。”
    军帐之中最后就剩下他们兄弟二人。
    褚翌见褚琮面前的茶杯空了,就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问道:“八哥在想什么呢,都入神了。”
    褚琮回神嘿嘿一笑,褚翌立即明白他肯定不是想的战事,没想战事,那铁定是在想家事。
    “好了,不用你说了,你继续想。”他站起来往后头去洗漱去了。
    洗完脸出来,就见褚琮背着手站在帐子门口。
    褚琮听到他的脚步声回头:“出去走走?离天明也不过还有一个时辰。”
    褚翌掀开另一侧的帐门向外望去,夜里各处营帐旁的篝火都快要燃烧殆尽,明明灭灭,跟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仿佛天地连接成了一片,人处其中,既觉得宇宙浩渺,又觉得前路无尽……
    巡逻的士卒打了灯笼从帐前经过,褚琮笑道:“你说他们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呢?”
    褚翌觉得这个话题没意思,想什么去问问不就知道了?猜来猜去有意思么?不过他此刻心情浩荡,有点不想破坏这种空荡荡的情绪,就高冷的不说话。
    褚琮在自己骄傲的九弟面前,一向是耐心爱心兼备,也不勉强他答话,而是自问自答道:“我知道,男人么,无非是三十亩田地一头老牛,一个贤惠媳妇三两个孩子跟个热炕头……其实什么打仗,大多数人也是不喜欢打的,不过不得不打,为国?他们知道国是什么?说白了还是为家,家国天下,家在最前头!没有家的时候,觉得这心无处安放,可你说奇怪不,这有了个女人,女人又有了自己的骨肉,竟然就觉得心踏实了……”
    褚翌默默的看着浩渺星空:所以他这是来炫耀来了?!
    可心里腹诽完,又觉得空虚。
    褚翌觉得褚琮的心情,他能理解,就算不能百分百理解,但是他心里也是曾经有那么个女人的。
    可是千差万错的,他们也是错过了,伤痕不能缝补,就成了裂痕。
    随安对他冷漠一分,他的心里裂痕就扩大一寸。
    他从前没有设想过自己妻子的样子,可他想过自己的女人是个什么样子。
    也或许就像她说的,是他从开始就错了,两个人,两条不同的路,路的尽头又在哪里?
    缘分不能强求,感情更不能强求。
    褚翌当日只觉得自己被伤了,这伤要在心上一辈子了,可前些日子看到她,心还是会乱跳,会有淡淡的喜悦跟淡淡的甜蜜。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五只兔子
    天亮褚琮带着他的人马离开了,褚翌一夜未睡,此时忽然下令道:“走,进山打兔子去!”
    驻军之处有一片山脉,虽然不算太高,但植被茂盛,活物颇多。
    褚翌带了一半亲兵,又带了些有经验的老兵,一块儿窜到山里。
    山里有几户人家,原本大军秋毫无犯还能相安,现在褚翌他们一进山,山里人警觉,吓得比兔子还要厉害,恨不能也钻兔子窝里。
    没来得及藏起来的人被带到褚翌跟前,是一对父女,老头儿黑瘦黑瘦,倒是生了个皮肤白皙细嫩的姑娘,褚翌扫了一眼,觉得皮肤比随安白,但是眼睛没有随安亮,想完又觉得自己窝囊,天下女人何其多,自己非要扯腰带把自己拴到褚随安的腰上,也忒没有出息了。
    卫甲跟卫乙嘿笑低声道:“这小妞儿好俊。”
    褚翌斜睨了他们一眼,突然开口道:“你想要,八抬大轿使人来正大光明的求娶。”
    卫甲跟卫乙都老实了,拱手给老头儿赔礼道歉。
    山里人见褚翌虽然看着不驯,但听褚翌的话语觉得他还算讲理,就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军爷,小女已经定了人家……”
    褚翌本是好心,觉得随安心结便是自己没有正大光明娶她,他现在有机会能帮这些人一把就帮一把,没想到好心没好报,徒然生了一肚子闷气。
    褚翌生气,山里的活物就遭了秧,当然,除了人。
    卫甲都怀疑大将军这是故意让人家没猎物可打。
    褚翌带的老兵抓了一窝兔子,正好五只,个个毛色雪白,无一丝杂色,卫甲要了过来:“将军说要打兔子来着。”脱下衣裳一兜,等回了营地,弄了个小笼子,把五只倒霉兔关了进去。
    褚翌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雪白的兔子,母兔子在前,四只小兔子依次排开。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那次随安趴在榻上描摹堪舆的时候,微微露出的脚趾,也是一个大四个小,圆圆滚滚,叫人看了就想抓在手里,爱怜不够……
    五只兔子被他通红的目光看的眼眶都发红了,瑟瑟发抖,比良家小娘子看见恶霸色狼还要惊惧。
    褚翌大喝:“卫甲滚进来!”
    卫甲连忙窜进来,褚翌一脚踢过去:“老子抓兔子,难道抓来是准备自己养么?!”军帐中养兔子,不是被人笑话?本将军尊严何在?!
    褚翌的意思是让卫甲拿出去放在别处,又或者等随安下次再来,看见了没准会问上一句。
    谁知卫甲领会错了,以为褚翌打兔子是为了吃,提着笼子就去找灶头兵。
    灶头兵嫌麻烦:“这么小的兔子,没有二两肉,不够费劲的!”
    卫甲骂了一句“干你的活!”而后帮着烤熟了,放到盘子里头,给褚翌端了过去……
    第二日卫戌收到卫乙的信,说将军把卫甲打的还剩了一口气……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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