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瑜决定留在中路军中。
    褚翌仍旧微笑。
    西路军里头,褚琮看了王子瑜一去不回了,也没话说,过了不久,褚翌那边终于传来消息,不仅有王子瑜的调令,还有有关流民安置的问题。
    褚翌上表请皇上允准在附近置县,安置肃州出来的流离失所的百姓。
    皇上连同对中使的那份奏折一起极其快速的批了下来。
    褚翌带了人亲自去视察王子瑜的劳动成果。
    盖房子种地都非一日之功,并且都是个需要前期投入的工程。
    王子瑜正为了银钱发愁,褚翌来了,就抓了褚翌说话。
    褚翌笑着给他出馊主意:“军中的粮草我可以分拨一点给你,但是也只是维持一时,我听说雁城里头多豪强,你又是之前在雁城待过,总有三分人情,去让褚琮带着你敲诈敲诈那些大户们好了。”
    王子瑜是真被钱愁的不行了,没钱就没法买耕牛,没法买盖房子的木料,除了土地,其他都没办法买!
    是以听到褚翌这个主意,他立即拊掌:“行,我跑一趟雁城。”
    他这么爽快,褚翌心中就不爽了,总觉得自己这是给那一对“什么夫什么妇”创造了接触机会!
    随安见到了王子瑜也是高兴,听说他忙着安置流民,而且是褚翌的主意,心里觉得褚翌真的是很适合当个将军。
    但其他的,她告诉自己不用多想了。
    要不说女人狠起来总是比男人要厉害。
    她就是愣是一句不问褚翌。
    这种情况连王子瑜都觉出不对劲来,轻声问:“随安,你跟九表兄?”
    随安垂了头,没有提褚翌,却说起来林颂鸾:“林颂鸾害了我父亲,还想坑了我去给她爹当小妾。”
    王子瑜皱了眉:“啊?我……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那你想怎么办?”
    随安想起林颂鸾怀孕的样子,胸中只觉一口恶气憋住,难受的想发泄却找不到通道,她将头歪到一旁:“我不能怎么样,等林颂鸾生完孩子再说。”
    王子瑜抬手想要安慰她一下,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林颂鸾是褚翌的妻子,也就是他的表嫂……
    他要是帮了随安去杀林颂鸾,估计王氏族里非得将他出族不可,出族他倒是不怕,只是出了族以后的名声完了,随安到时候也要受天下人诽谤。
    “褚先生已经走了,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他低低的安慰。
    随安听他提起褚秋水,只觉浑身血液滚烫涌动,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过了半晌才将头侧了侧:“是的。好好活着。”
    等回了帐子,发现里头放了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她眉头一扬,外头卫戌进来了:“我给你的。抄吧。回向给你爹,让他早日投胎。”
    随安脸上露出一个笑,垂首拿了纸笔过来。
    周蓟大城里头,某人捂着胸口大喊一声:“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
    围着的男人女人们纷纷上前安抚……
    其中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颤巍巍的对了一个穿了祭服的另一个白胡子老头道:“我王不会……?”
    后者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安慰他:“不会的,以后就会慢慢好了!哎!看来找的这个男人不大管用,我们给王再找些吧。王毕竟到了年纪,也是该生个孩子,延续王嗣了……”
    抄过了经书,卫戌又提了些纸钱过来,领着随安去烧给褚秋水。
    随安一边哭泣一边烧了纸钱,卫戌就等在十多米开外的地方等着,见了她眼眶红肿也只做没看到。
    随安却突然道:“卫戌,我认你做大哥,与你结拜为兄妹以后互帮互助,相互扶持好不好?”
    卫戌看了她一眼:“不好。”将军要是知道,会杀人。
    随安略囧,不过很快就从被拒绝的挫败里头缓过劲来。
    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抗打击能力是越来越强。
    卫戌虽然没答应,但是之后带她去了一处山谷空旷之处。
    入目所及,山花烂漫,随安忍不住放开嗓子大喊了一声。
    山谷里头顿时传来她的无数回音,像是有了同伴一样。
    王子瑜在雁城的收获不大,待要走的时候,略迟疑的问随安:“做个文书虽然清闲,却不如做些实事来的快活……”
    随安很犹豫:“我想想。”
    王子瑜也没强说,只是走之前道:“你好好想想,……其实,看到那么多农户人家挣扎求生,相比之下的我们,有什么不能熬过去的呢?”声音欷歔,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还是说随安。
    随安就去问卫戌。
    卫戌没意见,“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反正一样要打仗。”
    随安道:“那就不去了。等着打仗好了。”
    王子瑜去了一趟雁城,铩羽而归,褚翌知道了,心情好了不少,把中使们都集中到一处,然后笑眯眯的跟大家说:“陛下召集各位中使大人回京,已经有了旨意。”
    褚翌一番布置,悉去诸路军中监阵的宦官中使。
    各路军中将士得知,纷纷相庆贺,自此在战场上诸将得以独断专行,战多有功,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赏罚分明。
    消息传到西路军中,随安也是高兴,去了牢房跟陈刺客说。
    不料陈刺客一脸灰败之色。
    随安乘兴而来,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现在总算出一口气了吧?这次那个魏中使也被押解进京了。”
    陈刺客道:“哼,押解进京有什么用?照我看来,还是就地格杀了利索。你想啊,皇上跟娘娘们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是太监!正所谓惺惺相惜,到时候这些中使进了京,怕不是要被他们的同党整日里头在皇上身边说好话啊?到时候皇上一个心软,说不定就放了他们。哼,我又无人打点,恐怕死在上京才是归宿!”
    随安啊了一声:“你也要押解进京么?反正你又未遂,再说皇上都撤了那些中使们了,自然是因为他们做事不对,这样的话,就算你之前莽撞了些,也值不当的把你压回去吧?”
    陈刺客不满道,“什么叫值不当的?”
    “哎呀,我不是看不起你,只不过当初你不是没有得手么?”
    陈刺客气得哇哇大叫,险些撕开已经结痂的伤口:“我没有得手是因为谁?是你!”他转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卫戌:“还有你!”
    第二百二十八章 输赢之间
    陈刺客的话说完就紧紧的盯住随安,见她脸色飘过一丝愧疚,立即抓住时机,继续添油加醋:“算了,死就死吧,都进了上京,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左右他人为刀……,我为鱼肉罢了!哼哼,都来鱼肉我吧!”
    随安正想办法,忽然听到他后头两句,突然憋不住,特别想笑。好在知道此时要是笑出来就太不礼貌太不合时宜了,于是使劲憋住,努力令脸上的表情转换为深思……
    但陈刺客一直看着她呢,见状就道:“怎么?我哪里说得不对?哼,你有学问!我没有!”
    卫戌看了他一眼,他立即看回去:“你看我做什么?随安是帮凶,你就是主犯,还有你们那个什么将军,也不是好东西!就是他看我不顺眼,见我玉树临风,才貌双全,嫉妒我会讨人喜欢……”
    “唉!”随安叹气,打断了他的自吹自擂,苦笑着对他说:“越说越不着调了。你进京恐怕真是律法如此,你不是没见过褚将军,他不是个这样的人。”褚琮真的是很好了,反正没领导架子,跟士兵们同进同出,就像个士兵一样。
    “律法律法,律法让那些太监当官了?”
    “再说我说的可不是这个褚将军,你看看他那挫样,那天要不是那家伙拦住我,没准我都得手了。”
    陈刺客不满随安维护褚琮,恨恨不平。
    随安挠挠头,“你说的是大将军?大将军有空管你一个小小的刺客?再说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之前,我也觉得你或许会得手,但,”她说着上下扫量了他一下,然后道:“知道你是什么人了,我觉得我也能打趴下你……”
    陈刺客立即跳脚:“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有种放开我咱们单挑啊!”
    作为一个刺客,这么有活力,真是给刺客这个职业抹黑啊!
    随安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卫戌。她近来所有的时间都被卫戌用来训练,打败别人她没什么信心,但打败个把如此不着调的刺客,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卫戌冲她点了点头。
    陈刺客道:“慢着,我有条件,要是我输了,我随便被处置,要是我赢了,你们不许再送我去上京啊!”
    “那我不跟你打了。”随安立即道。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年纪轻轻一点活力都没有!”
    “是,我没活力,我就没想着去当刺客……”随安哼哼。
    卫戌在一旁突然道:“随安你跟他打,检验一下自身。”
    随安张了张嘴,好半天无语道:“我是觉得打架就打架,用什么输赢来衡量,你说他输了,随便我处置,我能怎么处置?他赢了,让我不把他送上京,我怎么做?劫牢么?”
    卫戌道:“打吧,他要是赢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随安没想到一向不动如山的卫戌今天这么热情,结结巴巴道:“什么办法?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陈刺客立即炸毛!
    卫戌白了他一眼道:“他赢不了。”
    随安这才放下心来,看了一下自己衣裳道:“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卫戌点头,陈刺客趁机道:“喂,把我松开,我也准备准备。”
    卫戌闭目养神,充耳不闻。
    随安一会儿回来,上衣下裤子,裤腿扎起来,一身干练短打。
    卫戌将陈刺客松绑,带了两个人到空地上,道:“敲锣就开始。”
    随安体力跟力量跟男人有悬殊,制胜只能靠速度跟技巧,近身搏斗她以前连入门都没及格,也就是这些日子被卫戌训练,然后算是勉强拿了个驾照,属于在实习期。
    陈刺客当胸抱拳客气:“请!”
    锣声一响,随安立即往前冲,陈刺客客气,她没客气,往他胸前虚晃一招,陈刺客侧身一避,正好给了她机会,身体迅速的左闪,左脚上步插至陈刺客身后,左臂席肘,右手成八字,身体往后,右腿膝盖往前一顶,勒着陈刺客扑倒在地,擒拿术第三招掐喉咙跪肋条……
    陈刺客闷哼一声,嘴里吐出一口草,道:“你不讲礼数!”
    随安只不理他,问卫戌:“算他输还是算我赢?”
    卫戌沉思片刻道:“都算。”
    随安这才起来,发现陈刺客的衣裳被自己刚才都顶破了,十分不好意思,但是随即发现陈刺客没有注意到,她站在卫戌身后,猥琐的松了口气。
    卫戌打发随安:“回去继续练习。”
    随安迟疑的看了看陈刺客,问卫戌:“我赢了,是不是他就随我处置?”
    陈刺客委顿在地的心顿时一缩,可怜中带着防备,防备中带着警惕的问:“你想干什么?”
    卫戌也很好奇。说实话卫戌没想到随安会赢,或者换种说法,他没想到陈刺客这么不中用……,所以卫戌把随安胜利之后的赌约就给忘了。
    随安抿了抿唇,双手绞在一起,心脏猛地抖了抖道:“我爹他就只有我一个闺女,我想让他过继给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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