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安道:“这个魏中使……”
    “不足为惧。”
    魏中使带的随从里头出了刺客,只要将军想追究,一追究就是个死,魏中使就是到了朝堂上,也是说都没法说清楚。
    随安舒一口气:“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觉得那刺客有点蠢啊,他既然是看不惯那些太监们,直接干掉魏中使等人不就好了,怎么还想着杀了将军。”
    这个卫戌倒是比她想的远:“他认为再来一个还是太子一样的人,所以直接杀贼先杀王。”
    随安低头握拳低咳,“你说的对。”
    卫戌问:“怎么,杀贼先杀王不是一句诗么?”
    随安垂头:“是。”她不敢像教训刺客一样教训卫戌,总觉得卫戌像个师傅一样。不管师傅说什么,都应该受到她尊重。
    她这样说了,卫戌就不再想,而是道:“明晚雁城守备会给将军设接风宴,到时候看看他请了哪些人,又有哪些人没有被请,咱们去打听那些没有被请的人。”
    随安连忙点头称是。
    回了营帐自己哀怨的嘟囔:“我也没觉得自己很有学问啊!”哀怨完了,就想到时候怎么跟那些知情人套话……
    卫戌也回了自己帐子,之后接到卫甲私下传递的消息:好好的照顾随安,将军似乎对她仍旧有情。
    卫戌八百年不动的好奇心突然上来,回信问卫甲:“为何这么说?”
    卫甲将褚翌替随安还了二百五十两债务的事说了,然后反问卫戌,“你觉得将军会替我还债务,还是会替你还?”
    卫戌表示了解。
    将军或许会替他们还,但肯定在日后要讨回来,绝对不会让他们白占便宜。
    但卫戌觉得,从二百五十两银子的债务上表示将军对随安仍有情谊,这个说法有点牵强。或许将军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所以卫戌根本就没把这事儿跟随安提。
    有什么可提的?将军这个出银子的人都没说话,随安占了便宜,最好是权作不知,反正卫戌觉得自己不会多管闲事去说这个。
    褚翌确实没有在意,中路大军虽然出发晚,但因为跟西路军要到达的地方不一样,所以褚翌这会儿也已经驻扎下来。
    太子对了肃州用兵数月,不是会用兵的人,导致兵力溃乏,周边之城民力困顿,褚翌反倒要先将太子留下的烂摊子收拾了,才能够全无旁骛的对付李程樟。
    也有主战的将领反对:“将军何不立即用兵?肃州军被太子攻打,现在已是穷途末路,正该一鼓作气,攻下肃州才是。”
    太子都被俘虏了,还有这等人睁着眼说瞎话,附和褚翌决定的将领都纷纷不耻。
    褚翌拿眼睛瞧了说话的人一眼,一看竟然是个熟人,不对,应该说是个他爹的熟人,运昌侯家的一个子侄……
    “李将军的话也有道理,那就以李将军为先锋军带兵前去围堵肃州军,想来以李将军之大才,一鼓作气定能攻下肃州。”
    这位李将军能来,自然是受了皇后跟运昌侯重重拜托的,总是救出太子是首要的事,可要是让他拿了自己的性命前程去救太子?李将军也不干。
    “这个,末将毫无本领经验,实在不敢为先锋,耽误了将军大计。”
    第二百二十四章 故人相见
    褚翌的意思表示的很清楚,谁有想法可以说,但说了之后至于他听不听,那是他的事。
    也亏了太子之前领兵出征时将能带走的活泛人都带走了,剩下这些将领大多是原来的副手提拔上来,对褚翌的决定也无敢不从。
    褚翌便亲自巡视,慰问有功将士,存恤安抚伤病员,有功的先行论赏,当罚的却缓一步执行,许他们将功折罪,至于病号伤员,也亲自去探视,将带来的伤药都拿了出来,并不藏私。
    那位李将军看他不疾不徐,自己心里倒是急了,可也没办法,只能一封信一封信的往京中送。
    雁城这边,随安跟卫戌几乎没费很多力气就打听出了实情。
    太子喜爱奉承,臣子们还因为不能常在太子身边,没啥奉承机会,可宦官们有啊!
    宦官们说军中粮草发下去,将领们多有贪污,顶好有太子派人监督,太子心想这有道理啊,就委派了身边的太监出去监军,不仅要督促军中粮草,后头连战场上将士们进退也管了。
    那些活络的,就拿钱贿赂了这些太监中使们,这样有了军功也不怕被人冒领,可那些不活络的,一根筋的,往往不是打了胜仗被冒功,就是打了败仗被凌辱……
    随安听的义愤填膺。
    她若是在上京,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只是听人转述,就像听个故事一样,说不定没有这么些冲动,可事实现在在眼前,看了那些日子困难的将士们,她心里起的念头就是把太子跟他的太监们一起干掉!
    要不说随安跟褚翌是天作之合呢,褚翌早就有这些念头了。
    “这些人绝对不能放过。”她在卫戌面前团团转。
    最后站住问卫戌:“你说呢?”
    卫戌点头:“嗯。你想杀人练练手的话我们可以先拿魏中使开刀。”
    随安摇头:“杀一个怎么成,必须拨乱反正,将所有这些中使给撤了才行。”
    卫戌蹙眉:“这个皇上说了算。”
    随安鼓着腮帮子:“那就上折子,反正让我眼瞅着这种事发生,我受不了。”
    卫戌:“要不你先杀几个人解解气?”
    随安:“……”
    随安想要去跟褚琮说,卫戌不想去,随安就道:“你去了给我壮壮胆!”
    “你还怕?”卫戌问。
    “我不怕,我是担心自己去了,说不全,到时候你给我补充补充。”
    褚琮最近事多,帐中人来人往,拜访的络绎不绝。
    随安在外等了一会儿才进去,进去后帐中寂静,她一紧张,眼睛也没看看,就低头噼里啪啦的将自己跟卫戌打听到的事一股脑的全说了。
    说完就看见褚琮满脸不自在,低声咳嗽一下:“还不见过王中尉。”
    随安这才发现褚琮的下首还坐了一个人。
    是王子瑜。
    王子瑜已经站了起来,冲她微微一笑,脸上尽是和熙的春风:“随安,好久不见。”
    随安嘴唇动了一下,刚才还侃侃而谈的自信全都没有了,抖了两下嘴,才喃喃道:“表,呃,王中尉……”
    褚琮也只好站起来,笑着打圆场:“都不是外人,随安坐下说吧。”
    卫戌就见随安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卫戌虽然没经历过情爱,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几乎是本能的觉得随安跟这个王中尉之间有事。像随安见了卫甲卫乙,包括他,都属于那种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然而这个王中尉就不一样了,随安她,有了娇羞……
    卫戌想了想,心里麻溜儿的为褚翌点了一排蜡。
    随安已经将话说了,再坐下也不过是又慢慢的重复了一边,把自己因为何事去见刺客,刺客又是如何说的,他们又是如何去打听的,都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褚琮表示知道,具体的他还要再问询一下。
    当然,这是应有之意。
    随安就告退,等她出来,站在门口略一犹豫的功夫,王子瑜也跟着出来了。
    随安还是有点无措,笑着先问:“表少爷一向可好?”
    王子瑜脸上的笑容却收了起来,心底叹了口气,目光望着她的头顶缓缓道:“我去了南边一趟,回来才知道你家的事……”
    随安眼眶一酸,强忍着没有掉泪,困难的重新挤出一抹笑:“我没事了。”
    不管关系深浅,跟她说这种事,她还是觉得像解开伤疤,像在心口插刀,是受不了的那种感觉。
    王子瑜想张嘴说你哭一场吧,也觉得交浅言深,说了万一随安更不自在……,要是当日两个人在一块了,他逼着她,令她大哭一场发泄发泄也好。
    一时间,两个人站着却又都沉默了。
    随安呆了片刻,等情绪下去,才转身往自己帐中走。
    王子瑜脚步一个迟疑跟了上去,卫戌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心里小人举着给褚翌点的蜡烛,也跟过去了。
    随安的帐子极为简单,她提了一壶热水给王子瑜先倒了一杯:“表少爷去南边,是去的什么地方?等以后我有了机会也要去走走。”
    “还是原来想去又未去成的地方,巴蜀确实好山水。”他看了一眼旁边坐了自顾擦剑的卫戌,问道:“你刚才所说的都是自己查出来的?不瞒你说我也有所耳闻。并且今日你来之前,不少人找褚将军,要处置了那个刺客。”
    随安一惊,她觉得那人不该死,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件事一打岔,先前的那种尴尬也慢慢消散了。
    王子瑜笑道:“褚将军也不同意,没有这样的道理。此人按照律法要押解进京的。”见随安一脸犹豫,就问:“还是其中有其他什么不妥?”
    随安心中组织着语言道:“是觉得有些不忍心,罪不至死的。”
    王子瑜闻言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当日告白被拒绝,虽然觉得难堪了些,可心里还是惦记着随安的好,就觉得她有一颗烂漫的赤子之心,没有当下人的那般利益计较,所以这次回来也是认真打听了,听说随安来军中,他也走动关系将自己调来了西路军中。
    “此事倒是不急,不过你想过没有,这边褚将军就是证实你说的是实情,他也不能上奏折……”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又来表白
    褚琮被褚翌管辖,所有的事务得通过褚翌来上奏。
    王子瑜说的没错,过了不久褚琮就找了随安,命她写一封信,向褚翌详加说明,说完就看着她。
    随安木鸡脸,想,写就写啊,她难道还怕他?
    反正也撕破了脸。褚翌将她弄过来不就是看着她不让她回上京?
    褚翌听说是褚琮那边传来的信,拆开看,一看就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气,倒也没有不看,反正她敢写,难道他不敢看?
    “中使一职绝不可留,留下遗害无穷。”
    “太子之前几近举国之力对抗肃州,功败垂成,肃州军又正是强将强兵,气焰正盛之际,若新军到来,军容军纪依旧不改前路,此战难了。”
    “战事艰难本就非一日之功,若是仍旧留着这些宦官中使在军中,名为监督粮草,实则贪污受贿,名为指挥战事,实则随心所欲,无异于在目前已经不堪的形势之上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褚翌匆匆扫过一遍,扫完立即像看见信纸中爬着虫子似得,把个信纸揉成一团,抬手待要扔了,却只是扬了扬手,只放到一旁。
    这些太监中使他早就不想留了,不过是因为大军刚到此处,要收拢之前太子留下的游兵散将,要安抚伤员病号,想着先稳定军心,就没有大张旗鼓的动这些人,现在时机么,也算是差不多了,不过是抬手写封奏折的事,还能顺便在太子罄竹难书的恶迹上再添一笔。
    啧啧,也不知皇上这当老子的怎么当的,简直就是拿天下给太子作。
    按照褚翌以往的性子,他憋了心火,一来肯定是一场酣战。
    可现如今他极力的压制着众将领,又何尝不是在压制着自己偏就不许自己去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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