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态度很是恭敬的对皇后道:“请娘娘吩咐。”
    皇后就笑着看了林颂鸾一眼,道:“褚翌年纪也不小了,成家立业,这成了婚,以后就是大人了,那些要紧的差事也可以交到他手里了。”
    老夫人就道:“娘娘说的是。”
    皇后就笑,吩咐林颂鸾:“颂鸾,你送老夫人出宫。”林颂鸾蹲身应“是”。
    到了外头,老夫人就道:“林姑娘还是回去陪着皇后娘娘,娘娘没有女儿,难得喜欢林姑娘。”
    林颂鸾情真意切的说道:“老夫人,我那天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以后……,一定也会一心一意的对褚九哥。”
    老夫人差点就说你要是真心,那你就去死一死。就算真心又有何,就算尚且完璧又如何?褚家难不成沦落到会喜欢一个完璧的寡妇?
    她点了点头,示意林颂鸾回去,自己往宫门走去。
    一个小内侍看着老夫人跟林颂鸾分开,连忙追了上去,低眉顺眼的说李贵嫔有请。
    老夫人皱着眉看着他,胸中的怒火有些按压不住,一个两个的,把自己当成可以任意搓圆捏扁的东西了。
    小内侍就道:“贵嫔说,她受褚家恩惠,老夫人但有驱策,敢不唯命?”
    老夫人想了想,还是没有见李贵嫔,也没有说什么。
    想回家后晚上见了褚翌,便把李贵嫔的事说了。
    “此女心术不正,母亲不必理会她,再说,她若是真精明,也不会丢了孩子。”褚翌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小声道:“你有什么计较,不敢与你父兄说的,尽管找了母亲来做。”
    说的褚翌心里酸苦,母亲为了他,连父亲看上的女人都肯折腰,可他又怎么会愿意母亲去奉承旁人?
    便学着老夫人的样子轻声道:“现在还没有,等我有困难了,一定找母亲。”
    褚翌回了锦竹院,命武杰去找随安。
    随安正在老夫人跟前捶腿,看见紫玉给自己使眼色,没有理会。
    她这些日子越来越木讷,先前有三分机灵,现在连一分也没有了,只知道做事,话也说的少了。受她影响,紫玉也老实了不少,徵阳馆渐渐没有往日那样热闹,人人规行矩步。
    武杰没叫来随安,不敢走,道:“那我在这里等等随安姐姐。”
    这一等就等到熄灯。
    随安出来,情知躲不过去,只好对武杰道:“你再等我一小会儿,我换件衣裳跟你过去。”
    她回了自己的房子,而后出来,脚步匆匆的跟着武杰去了书房院子。
    褚翌正在写信,随安见桌上无茶,砚台里头的墨汁也快要用完了,就叫武杰提热水过来,她站在一旁拿起墨条垂头磨墨。
    褚翌搁下笔,她又自觉地拿了热帕子过来给他擦手。
    “想什么呢?这老半天也不吭声。”
    随安回过神来,看见他看过来的脸,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朝他笑了。
    晕黄的灯光为她的脸添了几分羞涩。
    褚翌就过来拉她。
    “不,不行……,”她终于寻回理智,推拒道:“我身上不方便。”
    褚翌笑:“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抱抱你。”
    随安觉得他心情很好,不过她心情不好啊。
    褚翌却觉得她很乖,很懂事。
    也不收拾已经干了的信,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她在徵阳馆里头还有在书房小院轻松。
    随安就道:“这话从何说起,我觉得挺好的。”
    “言不由衷。”
    随安抿了唇缩着肩膀靠着他,她发现了,不看他的脸,她还能思考,一看他的脸,她就把他有婚约这事给忘了。
    虽然说了只是抱抱,但这种时候,屋里又只有他们两人,从前那是不知道滋味,现在晓得了,如同饿久了的人怀里抱着一根大鸡腿,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不吃的。他就去抓她的手,被她的手冰的一哆嗦:“手怎么这么冷?”
    随安一下子从他身上起来,双手捏在一起:“我要回去了。”
    “回哪儿?难不成你不是我的人?”
    随安心里恨恨,明明他的口气是轻描淡写,可她听在耳里,还是忍不住脸热!
    她一边使劲的按着蹦跳个不听叫嚣着“从了他从了他”的色心,一边努力的集聚气势,使劲的拒绝:“爷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成了亲就是大人了,您看府里哪个爷们这么调笑丫头?”
    第一百九十章 公子
    随安这般说话,要是搁到往日,褚翌肯定要生气,不过他今日心情好,也懒得跟她较劲,直接重新抱回怀里:“我就这样,你待如何?”
    随安打定主意不肯叫他近身,目光死死的盯着桌案,“我帮你把信收起来吧,免得风吹散了。”
    她作势要起,褚翌松了手,却将她圈在身前,任由她一一捡拾晾在宽大桌案上的书信。
    本是转移双方注意力,没想到她看了几眼却一下子愣住了,不由的转身看了他一眼。
    他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似无正形,可他本身就是型,身后的暗影烘托着他剑眉星眸,温暖的灯火为他的脸镀上一层橙黄的光芒……
    当真公子如翡。
    随安几乎是有些丢盔弃甲的转过头去——再不转头,她怕自己流口水。
    难怪林颂鸾要铁了心的嫁给他。
    而自己……,虽然明知两个人不可能,但其实是很舍不得离开他啊!否则第一次跑那么顺溜,没道理第二次就坎坷了。
    褚翌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头发:“看我看呆了?流口水了?又不是不给你亲!傻货。”
    拜他毒舌所赐,随安彻底清醒过来,使劲抿着唇,酝酿了一下胸中翻滚的情绪说道:“我爹想回乡下,我要请几天假送他回去。”
    褚翌哼笑:“你还真把自己当条汉子。让武英或者武杰跑一趟,再不济让卫甲卫乙去送。”
    随安本也没想到一次就说服他,不过还是据理力争:“他们都有用处,其他人我不放心,还是我自己亲自去送放心。”
    褚翌一笑:“你看信了,我就知道你这小脑袋瓜聪明,等我以后去战场,让你做个军师如何?”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起来:“不过,在我看来,你的用处可比他们大多了……”
    随安充耳不闻,将信收到信封里,封好口,趁他写封面的时机匆匆道了一句:“我回去了。”就跑了。
    气得褚翌把信封上的褚越的名字写的杀气腾腾。
    徵阳馆后罩房有个小角门,入夜后是不落锁的,随安摸黑回来从这个小门直接回了自己屋子。
    躺到床上还在想褚翌写给褚越的信。
    褚越留在栗州是为了免得東蕃卷土重来,也是为了栗州兵权,她有想过这可能是褚翌的主意,但现在看来,褚翌的目的还不止是上头两点。
    他让褚越在肃州放些流言,说皇上命李玄印的第三子为肃州节度使,任命不日就要下来,又让褚越找杀手趁着李家几个儿子矛盾激化的时候,将李玄印的第三子暗杀了,这是要逼反李程樟。
    当然,李程樟想谋反当皇帝,那是天方夜谭,他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兵力,可要是割据一方,成为类似诸侯之类的王侯还是有这个可能的。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肃州对東蕃属于易守难攻,同样对大梁亦是如此,李程樟想要称王的野心还是能够得逞的。
    褚翌想要逼得李程樟称王,是因为褚家不得太子欢喜,或者说,褚家实在看不上太子这个储君,借机拉太子下马?
    别说,这种事还真是褚翌能做的出来的。
    但李程樟自立为王跟拉太子下马这两件事褚翌是怎么牵扯到一块的,随安就不知道了,她也不敢问褚翌——知道的多了,就越难走。
    第二天,随安就找徐妈妈告假,说要送父亲回乡。
    徐妈妈看着她叹了口气,准了三日假给她。回头跟老夫人禀报了。
    老夫人眼角耷拉下来:“忠心也有了,能力也显而易见,但女人不是男人,女人的心要是不在这男人身上,还不如趁早放开手……”
    徐妈妈张了张嘴道:“我瞧着她也不是那没良心的……”
    “不是没良心,只是主意大。算了,她既然已经走了一回了,老九又赏了她身契,我就不在这里做恶人了,要是想走,交接好了,就让她走吧。”
    徐妈妈道:“您慈悲为怀,但愿她能回转过来。”随安想走的事,徐妈妈自然早就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以前是怕她勾搭坏了褚翌,但当知道她毫不恋栈之后,心情也没变好,反而更加糟糕了。
    随安把值钱的东西都带上,她说是回乡下,却并不打算真的回去,而是出了城门一路往南,去了她之前落脚的下里县。
    中隐隐于市,下里县价值成千上百两的好宅子她买不起,可买一个八十两的小宅子还是可以的。
    买完宅子,也还余了一百多两,就是褚秋水不做事,只要一日三餐又不出去嫖赌的话,尽够生活个十来年的了。
    “爹,您在这儿就好好的闭门读书,偶尔出去走动走动,遇到会文的,也可参加,但不许把人领我们家里来!”她一锤定音。
    褚秋水犹犹豫豫:“你还回去么?那个,小宋……,我不是舍不得他,是他盘的炕好,要是在这里给盘一个就好了……”
    宋震云这么久总算是在褚秋水心里落了几分好。
    “现在天暖和了,等秋天我再找人给你另外盘一个好了。”
    她不得不想的长远一点:宋震云那里不知道他们的行踪,对双方都好。
    将褚秋水连吓带哄的安顿好了之后,她才折回上京,没有立即回褚府,而是先去之前褚秋水租住的地方,把一些家什能送房东的送了房东,送宋震云的,就喊了他过来拿。
    宋震云欲言又止。
    跟褚秋水待惯了,对随安有了几分畏惧。
    他不敢开口,随安正好省了心思编瞎话,也就故意装作没看见。
    宋震云终于鼓足勇气,问了一句:“家里都还好吧?”
    随安笑:“宋叔尽可放心,家里一切都好,宋叔也多保重。”
    宋震云就不敢再继续问了。
    随安在街上吃饭,包子铺里坐了,要了一笼包子,一碟子蘸蒜,才吃了两口,就听人说宫里皇上要修道观。
    太子令各地加税一成。
    太子可真够能作的。
    打着给皇上修道观的名声敛财,这是想把那黑锅让皇上背了,自己只收好处。
    随安回褚府的第二日,皇后命钦天监的人上门,圈了三个日子让褚家选。
    老夫人开始称病。
    褚太尉无法,只好命大夫人接手褚翌亲事的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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