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之玠停下脚步, 看了看楼上, 又看了看她。
    应如婉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避开他们的眼神,也不解释自己为何这般慌张模样,只说:“谢宁她, 她还没醒,你们不用上去。”
    举止怪异, 任谁都能发现不妥。
    良久, 卫之玠颔首, 又坐回去,却不再问上面如何,轻声地道:“好,既然谢姑娘还没醒,那你先坐下吧,等谢姑娘醒后,我们该启程回揽天书院了。”
    应如婉把粥放回桌面,点了点头,“嗯。”
    沈墨玉早已敛下惊讶之色,望着四周,眉间一皱,“许公子去哪儿了?”自从林府一事后,他对许扶清的忌惮又升了几分。
    既然那日许扶清会想杀卫之玠,难保他日对方不会萌生想杀自己的念头。
    偏偏柳如叶偏爱于许扶清,不仅悉心教导他,还待他与揽天书院众多弟子不一样,沈墨玉垂了垂眼,心情不免复杂。
    卫之玠沉吟片刻,重新拿起筷子。
    他低眉道:“无论许公子去了哪儿,一定会在我们离开之前回来的,林府一事已了,你我就无须担心了,先吃饭吧。”
    沈墨玉知晓卫之玠的言下之意,轻轻地唔了声。
    所谓的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许扶清之事,不是你我能干涉的,还是做好分内事即可,至于在林府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应如婉没再说话,安静地坐他们旁边。
    只是她时不时会偷偷地看一下二楼方向,有一次被沈墨玉逮到,不过他素来不爱开口说话,也就没多问,沉默地吃自己的饭。
    也是,只要许扶清做的事与自己无关,他又何必在意呢?
    横竖他们的关系都不好,对方也从来没把自己放眼里,在揽天书院也是处处压自己一头,更别提相互照应这一说了,他多管闲事也是惹人嫌,不如不理。
    沈墨玉这般想着,多吃了几口饭。
    *
    谢宁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奇怪的是卫之玠见了她,只道一句,“醒了就好,明天启程回揽天书院。”半句不提在林府之事。
    他不提,沈墨玉跟应如婉自然也不提。
    而谢宁就更不可能主动提那些破坏感情的事了。
    虽说许扶清在揽天书院这么多年也是独来独往,对任何人都没什么感情,但卫之玠始终对他有同袍之谊,就是不知道经过这件事,还剩多少而已。
    其实从白天到现在这段期间内,谢宁跟许扶清在房间里只是单纯地接了个吻。
    好吧,也不算单纯。
    但除此之外,他们没再往下做了,原因是......许扶清睡着了,他拉她走向床榻的时候,谢宁没想多是不可能的。
    可他却只搂着她闭上眼睛睡觉。
    谢宁睡了两天,肯定是不困的,但不知为何,见许扶清睡得那么沉,自己闻着那冷冷的松木香也跟着睡了过去。
    这不,一觉醒来就天黑了。
    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许扶清的脸。
    他一身红似枫叶的绯衣,侧脸轮廓斯文俊秀,恍若美玉,格外好看,纤长的眼睫垂着,唇色却不似以往那般红润了,接吻时缠磨出来的艳色褪去,此刻颜色浅淡,面容与之映照也显得苍白。
    谢宁踌躇几秒,蹑手蹑脚地起来。
    尽量不吵醒许扶清。
    穿好鞋子后,她回头一看,确认他没醒才出去,许扶清好像很久没好好的休息了,谢宁仔细地想想,还真是没有。
    西京城夜晚还是不变的热闹,谢宁趴在客栈一楼的木窗往外看,大街上灯火通明,小孩子拎着小灯笼嘻嘻闹闹地玩乐,年龄不过七、八岁。
    鬼使神差的,她想起了许扶清。
    七、八岁的年纪,他在干什么呢?
    那时候许府还没灭门,许正卿也还活着,作为他名义上的父亲,许正卿看起来还是很疼他这个儿子的。
    可惜造化弄人,唯一一个真心待许扶清的人最终还是死了。
    谢宁晃了晃脑袋,奇怪自己怎么想到这里来了,又认真地观赏街上的五彩缤纷的花灯,卫之玠和沈墨玉一到晚上就回房间了,应如婉也是。
    可能是看到了她跟许扶清那般亲密,应如婉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她。
    繁华热闹的街道上空放满孔明灯,她探头出去,客栈离长今河不远,人们挤在那里放河灯,忽然,扑通一声,一名小男孩掉了进去。
    刹那间尖叫声此起彼伏。
    谢宁熟水性,看到后,拔腿就跑出去,还没跑到桥边,人群混乱间,只见一道袍掠过,又是一声扑通。
    不到一会儿,小男孩便被救了起来。
    救人的男子浮出水面,手攀在河岸,手指纤长,呼吸略乱,道袍被河水浸湿了,旁边的人热心地伸手给他,拉他一把。
    小男孩吓得够呛,颤抖着,衣裳还在滴水,连话也不会说了,他的母亲闻声而来,赶紧抱起他,向男子说了句感谢的话就离开了。
    河面水波漾动,涟漪不断。
    灯光交错而下,别人都生怕出事,连连往后退,唯有谢宁一步一步地靠近。
    由于男子腿是瘸的,在水里救人会更吃力,缓了片刻才缓过来,对扶自己一把的人点点头,低声道谢:“谢谢。”
    男子道谢的声音跟谢宁今早听过的那道声音重合。
    谢宁猛地顿住脚步。
    她睁大了眼,望着浑身湿透地坐在岸边的男子,他的脸色不太好,白得不正常,面容俊美,看不出真正年龄,即便是冠发凌乱、道袍紧贴在身上,看着也不觉失仪。
    许是谢宁这道视线过于炙热,男子一边捡起地上的帷帽和拐杖,一边抬起头,看过来。
    那眼神一开始有些不聚焦。
    尔后又记起什么,眼神又变了变。
    在她看清他容貌的那一刻,呼吸和心跳仿佛都要停止了,谢宁倒不是认识他,而是男子长得跟许正卿有五、六分相似,但敢肯定的是,绝不是许正卿。
    因为只要见过许正卿一面就会清楚地记得他的长相和气质,那是常人所无法模仿。
    救小孩子上来后,挤在桥边的人怕再出刚刚的事,瞬间少了一半。
    男子持着拐杖走路很慢地朝谢宁走来,她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
    “好久不见。”他突然说话。
    这话吓得谢宁一激灵。
    她揪紧衣袖,脑子飞速运转,什么叫好久不见?他们认识吗?好奇怪。
    退了几步,谢宁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趔趄一下,站稳后,刚想开口说话,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环上她的腰,扶住了,少年的黑色靴子踩过地面的杂草。
    温柔的嗓音随之传入她耳畔,咬字清楚,轻飘飘二字,却足以震撼人心,“叔父。”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情定九
    这一声叔父很轻很轻, 几乎让谢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可当她偏过头看站在身后的许扶清,确定他没看她,看的是站在不远处的道袍男子,唇角还挂着浅浅的笑, 笑吟吟地又唤了一声:“叔父。”
    道袍男子闻声把放到谢宁身上的视线转移到许扶清脸上。
    他面色不是很好, 俊容居然比刚才还要白上半分,半晌, 才轻缓地吐出两个字, 听不出太多情绪, 没有亲人多年后重逢的喜悦。
    “扶清。”
    叔父?眼前之人是许正卿的弟弟?
    谢宁懵了,原著前半卷里可没提到过许正卿有弟弟,整个西京城的人都知道许府只有许正卿一名公子, 如此一来, 许扶清怎么会多了一名叔父?
    不过这样的话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就是为什么男子会跟她说好久不见,那句话大概是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后面的许扶清说的,她那时候没看到他,误以为是男子对自己说的了。
    虚惊一场,还以为碰上了以前认识原主炮灰女配‘谢宁’的人。
    按理来说也不太可能, 毕竟系统没说过关于这方面的事。
    许无澜也没理会那湿哒哒的道袍, 走到他们面前,眼神似有似无地掠过矮许扶清一截的谢宁,又不露痕迹地挪回许扶清的脸,沉默一阵, 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许扶清仿佛不想留在这儿了,含着笑道:“叔父身子湿透, 不宜在此处久留, 还是早些回去换一套衣裳吧, 我记得叔父很是爱干净的。”
    许无澜不在意地抚了抚因吸了水而沉甸甸的衣裳,“无碍。”
    说着就要越过他们离开此处,经过谢宁身边时,拐杖驻不稳,瘸腿一歪,往一侧倾。
    她下意识地拉住他,“小心。”
    随后谢宁反应过来,糟糕,要读取记忆了,又是这种情况,怎么他们总是站不稳?心累!而她这刻在骨子里的烂好心。
    记忆碎片飞快闪过。
    谢宁看着许府门匾,心烦意乱得很。
    许府是西京城第一大家,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关于它的传闻不少,却从未有过许正卿父亲许良有私生子一事传出,可见瞒得有多好,而许良的夫人也是在许无澜找上门后才得知此事,当时闹得不可开交。
    当然,这里的闹得不可开交,仅局限于在许府,一点儿风声也没流出去外面。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要说这许无澜的性子也是温和的,跟许正卿相差不大,回来认祖归宗,只是母亲临终前的遗愿,不然也不会踏进许府半步。
    跟其他私生子不太一样,回来是为了争家产,他什么也不要,只想完成母亲的遗愿,进许家的族谱。
    可许良的夫人不是吃素的,岂会轻易如他愿?
    从她以前一直竭力反对许正卿娶秦姝就知道,不是脾气好的女人,死活不肯让许无澜入许家的族谱,还让他立刻滚。
    若不是有许正卿在中间周旋,恐怕许无澜那时便会被逐出许府。
    所以许无澜对他这个大哥还是有情的。
    这个时候许扶清已经六岁,能记事了,而许无澜其实也只比他大十岁而已,来许府厚着脸皮要认祖归宗才十六岁。

章节目录

一不小心攻略了黑莲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古离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古离并收藏一不小心攻略了黑莲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