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还以为你有工作,先去公司了。”
    “不会,”付河将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递给路西加一个三明治,“我如果离开肯定会跟你说。”
    话刚说完,付河忽然侧头咳了两声。
    “感冒了?是不是昨晚着凉了?”路西加立即凝眉问。
    这样看,付河的身体好像也不像看上去那么结实。他们这才认识多久,这人都已经感冒了两次。
    但付河却摇摇头,否认:“没有感冒,我偶尔会有点咳嗽。”
    路西加将信将疑,埋头吃了几口三明治。
    付河看出来她还在担忧,只能忍着还想要咳嗽的冲动,假装清了清喉咙,端起了牛奶杯。
    “你抽烟很多吗?”
    刚喝了一口牛奶,听到这话,付河差点呛到。他有些尴尬地又咳了几声,才摇摇头:“以前多,现在已经在戒烟了。”
    上次跟普天林说了戒烟以后,他也是认真在践行,除了极其偶尔的情况,他是真的没再碰过烟。
    “我之前送你的烟灰缸,你用过吗?”
    没想到路西加会忽然问这个,付河愣了愣,才说:“用过一次,后来就收起来了。”
    “为什么不用?”路西加又问。
    有那么几秒,两人都是在沉默地对视。路西加忽然感觉自己在付河的眼神里猜到了答案,随后便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是很蠢。
    为什么不用?肯定是因为他舍不得用啊。
    果然,付河轻笑一声,低声说:“舍不得。那个烟灰缸,用一次就会留下一个烟烧过的痕迹。”
    “我故意的。”路西加笑起来,眼里有狡黠的光,“吸烟对身体不好。就像每一支烟都会在烟灰缸上留下痕迹一样,它也会在你的身体里留下痕迹。你如果偶尔会咳嗽,没准和吸烟有关系,所以,为了身体健康,以后都不许抽了。”
    付河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体会到了被女朋友管着的感觉。他笑着偏了偏头,倒觉得这样还不错。
    但他这一笑,却使得路西加会错了意。她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太理所当然了,而且显得自己很霸道,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见付河越笑越厉害,她佯装恼怒,握着牛奶杯喊了付河一声:“笑什么?”
    付河于是朝前倾身,将挡在两人之间的盘子推到一边。他趴到桌子上,最大限度地接近路西加,问:“在担心我吗?”
    “我……”路西加立刻要回答,却被付河那一双眼睛看得忘了词。
    她见过付河的许多种样子,可她不得不承认,付河这种小孩子一样的神情,对她而言有着最大的杀伤力。他的情绪在此时是未加遮掩的,她能感受到他的开心,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而如此开心。
    可她明明没有做什么,她只是说了几句很普通的关心他的话而已。
    这样想着,不知为何,她竟心里有点酸酸的。她点点头,也不羞涩了,直白地说:“是,是在担心你。”
    她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站在园子里被烟雾包围的样子。她不喜欢交际,在“唐家”工作的这些年,也几乎从未主动与客人打过交道。但那天看着付河在楼下抽烟,她无端觉得这场景很是孤独——萧瑟的空气,形单影只的人,和好像永远散不去的烟雾。
    所以,一股子冲动之下,她便拿着烟灰缸,莽撞地下了楼。
    那时她也没想过,他们竟会有后来的这些故事,只是那天烟雾终于散开,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场景,好像一直都格外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或许是因为那一刻太寂静,明明是个冬天,却总能让她想到小时候的夏天清晨。那时她会听着mp3去跑步,在露水刚刚凝结起来的时候,周围一切都是静的,相比于繁华热闹,这样的环境让她更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也便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记忆的串联有时会十分没有规律,就像路西加明明在回忆他们的初遇,脑海里却不停闪过儿时晨跑时会听的歌。旋律她还记得,只是时间过去太久,歌词她已记不很清楚,只记得一句“假如时间的速度没有超过心跳就好”。
    雨后的朝阳散出柔和的光,光芒中间,那个才成为自己男朋友的人正趴在桌子上,含笑看着自己。
    这一刻,路西加好像才真正明白了付河昨晚的话。的确,喜欢一个人是很难总结出原因的,可能,不过是在一个合适的场景望见了他,然后心动便来得如洪流。
    第30章 小甜歌
    之后的日子,好像周围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付河的好心情。付河也没想到,他真的谈起恋爱来会是这样,会在工作的时候经常想到路西加,从前几乎从来不订闹钟的他会为了路西加设置好几个闹钟。以前他觉得那些说什么过得太安逸会影响创作的话都是屁话,现如今确实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幸福的确容易让人迷失。
    谢其瑞发现付河在公司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几次他来录音室,都没见着付河的人,问过别人才知道,付河天天一到四点半,就雷打不动地要离开公司。
    “他干嘛去啊?”
    谢其瑞纳闷这人怎么忽然转了性,对面的录音师则是干笑了两声,说:“说是去接女朋友下班。”
    “接……”谢老板都懒得重复这句话,重重地吁出一口气,脸上是万分无语的表情。
    这样扑空了几次,谢其瑞考虑到公司发展,终于忍无可忍地给付河打了个电话,把人叫到了办公室。听着电话里谢其瑞火急火燎的样子,付河还以为公司又是来了多重要的客人,结果等他赶到谢其瑞办公室,发现办公室里只有谢其瑞和助理两个人。
    谢其瑞抬头看见他,以夸张的音调开了口:“哟,这不是我们最优秀的制作人么,好久不见啊。”
    付河仿若没听出谢其瑞话里的阴阳怪气,他走到办公桌前,径自拉开椅子坐下,低头发完了询问路西加晚上想吃什么的消息。
    “答应我的歌呢?上次跟你说过的,电影片尾曲。”谢其瑞敲敲桌子,提醒,“你可是本来答应我上周交的啊。”
    “写了,”付河暂时将手机扣到腿上,抬头说,“不过差点感觉,再改改。”
    “行,”这答案让谢其瑞一直提着的肩膀稍微放下去一点,“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今天晚上得给我个demo。”
    付河点点头。手机震动了一下,付河悄悄低头,看到了路西加回的消息——“其实我想吃手擀面。”
    “还有,纪子炎下一张专辑的歌,你那现在有几首?”
    迟迟没等到答复,谢其瑞奇怪地看了眼付河。只见他又低头看着手机,不知在想什么。
    谢其瑞用一只手摁了摁额头。
    “付哥,付哥。”助理见老板面露不悦,赶紧叫了付河几声。
    付河从“手擀面”中回过神:“嗯?”
    助理顶着压力,笑着提醒:“谢总问子炎姐下一张专辑的歌,您准备得怎么样了。”
    “哦,有几首,之前都给子炎听过了。”
    谢其瑞一听,肩膀一下子又拎了起来,连音量都猛然拔高了一截:“还是那几首?我是说新的歌,新的歌有没有!”
    老板明显已经十分暴躁,一旁的助理刚工作不久,还承受不了老板这样的怒火,不禁将头埋低了一些。小助理用余光瞥了一眼,看见坐在一旁的付河愣是一点也没慌,仍是那副淡定的模样。
    “嗯……”付河叉着手,组织了下语言,“目前没有。倒是写了几首,但风格和子炎整体专辑的基调不搭。”
    谢其瑞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付河拿不出歌来的情况,他一时间没想到付河能写出多不搭的歌,要知道,无论是写抒情歌还是有爆发力的歌,付河可都是非常拿手的。
    “你写的什么风格的?”他问。
    沉默了两秒,付河答:“小甜歌。”
    小助理把脑袋埋得更低了一些。
    谢其瑞的嘴巴动了动,最后抖着嘴唇,闭得死死的。他忍了一会儿,转头冲着小助理扬了扬下巴:“去,再给我找个像他这样会写歌的人来。”
    小助理两边都不敢得罪,苦着脸跟谢其瑞说:“会写歌的倒是有,但像付哥这样会写歌的……真的不太好找……”
    “会写歌?你看他现在还会写歌吗?”谢其瑞打断了助理的话,指着付河怒道,“他现在就是个谈了恋爱的废物!”
    小助理被这一嗓子吼得都快冒出冷汗了,付河却忽然笑了笑,笑容幅度之大看得小助理眼都直了。
    谢其瑞也听到了声,他扭过头,奇怪:“你笑什么?”
    看着屏幕上的那句“你是不是不会呀”,付河嘴角上扬的幅度变得更大,他攥着手机“啧”了一声,说:“得学学做手擀面。”
    黑色的钢笔一下子被谢其瑞攥得非常紧。小助理眼看着老板脾气又要上来,赶紧起身,小跑着倒了杯凉水,给谢其瑞端了过去。
    看着谢其瑞仰头灌了大半杯凉水,付河像是刚回忆起来刚才和谢其瑞说到哪了。
    “哦,你说纪子炎的歌是吧?刚逗你的,不是甜歌的也有,虽然最近我没怎么来公司,但还是在写的,”付河抬手看了看时间,快四点半了,“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吧,我整理一下发给你,你挑挑。”
    谢其瑞被付河气得够呛,连话都不想再说,低着头冲付河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付河起身,正打算离开,又听谢其瑞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看见刚才还面色十分不好此刻神情一下子缓和了不少。谢其瑞朝助理挥了挥手,让他先离开,等屋里就剩他和付河两个人,他才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还有就是,楚翰维的歌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明白过来谢老板怎么脸色突然好看了,付河将原本搭在门把上的手放下去,转身,正色道:“他的歌,我确实写不了。”
    谢其瑞问:“因为西加?”
    “有一部分原因是吧。”
    谢其瑞点点头,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来回踱了两圈,才走过来搭上了付河的肩:“这样,付河,我不知道西加和翰维以前是有什么不愉快的,我问过翰维,他不说,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的话,我可以去再跟翰维谈一谈。不管以前他因为什么惹过西加不愉快,我让他跟西加道个歉,而且我会让他保证以后都不去招惹西加。写歌这个事……你就算不愿意,这次也得写,就当帮我这个忙,行不行?”
    谢其瑞这话的分量是有些重的,付河知道,谢其瑞这已经不是单纯从工作的角度在要求他,而是拿出了人情,拿出了他曾经向谢其瑞承诺过的话。
    似乎是形成了某种默契,路西加和付河在一起后,遇到下雨天,都会去付河家里。夏天的阵雨总是来得急,走得快,这天在路上雨还很大,到了付河家楼下,雨却已经要停了。
    下车前,路西加接到裴静的电话,裴静关注着北京的天气,在电话里问她是不是又下雨了,到家了没有。虽然和付河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路西加并未同父母说过。再看看眼前的建筑,路西加顿时有些心虚。
    “到了,”她小声说,“雨已经快停了,没事。”
    裴静又叮嘱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路西加如释重负般呼了一口气。
    “还没跟你爸妈说过?”
    密闭的空间里,即便无意偷听,付河也不可避免地听了个大概。
    路西加点点头。她也不是要刻意瞒着父母自己恋爱的事,只是她知道,以父母对她的关心度,一定会问很多关于恋爱对象的事。而付河曾是妈妈的学生,这样的关系总会让路西加觉得有些微妙。她怕自己的父母会担心付河家里的问题,比如债务,比如赌博的父亲,但自己现在对这些都并不了解,如果父母问了这些,她很难有力地消除他们的顾虑。
    她不想让父母对付河有任何不好的印象,所以,她便想再等一等。
    想到这,她又怕付河误会,所以下车以后,她仰头跟付河说:“我会和他们说的,就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而且……”
    几声小奶猫的叫声,打断了路西加将要出口的话。她顾不得继续解释,迅速朝右边望了望,然后扯了扯付河的手臂:“你听见了么?好像是小猫咪的叫声。”
    付河点点头:“听到了。”
    两个人撑着伞站在残存的微雨中,等着小猫咪再出声。等了几十秒,终于又听见几声叫,他们循着声音过去,在旁边那栋楼的排水管道旁边,看到了一只已经被淋得湿漉漉的小猫咪。
    “好小啊。”
    路西加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猫,再加上它已经完全被打湿,蹲在那扯着喉咙叫的样子显得格外可怜。她赶紧拉着付河靠过去,小猫咪不知是胆子大还是跑不动,见他们过来也并没有躲,而是冲着他们叫得更大声。
    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场会停的雨,即便能引起一些情绪波动,可放在人生里,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笔。可路西加却不知道,对于这么小的一只猫咪来说,这场雨是不是可以算作灾难。
    路西加朝四周望了望,并没有看到猫妈妈的影子。她心下着急,正想问付河能不能先把小猫带回家,手中就被塞了一把雨伞。
    “你在这等我,我去车上拿个纸箱,把它带走吧。”
    路西加点点头,看着付河快速跑到车那边,从后备箱里取了一个空纸箱。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只小猫竟然慢慢挪到了路西加的脚边。小猫咪有着黑白色的毛,鼻子上该是蹭上了藏东西,也是黑乎乎的。它小小的脑袋一直仰着,似乎是在寻求她的帮助。
    路西加忽然想,可能任何相遇都躲不开那名为缘分的东西。她和付河是,他们和这只小猫咪也是。
    路西加蹲下身,摸了摸还在一直叫的小猫咪,轻声说:“好了,马上就带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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