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变低之后十分别扭,祁飞星不得不把脑袋举在脖颈上,一边用手扶住,免得在奔跑途中又飞出去了。
    到解颐面前后,祁飞星茫然且震惊:你看,我头掉了!
    别急。解颐伸手帮他把脑袋握住。
    然后安慰:正常。
    你上一世死时最后一刻被枭首,这时候头掉了也是正常现象。
    解颐的声音总有种能安慰人心的能力, 祁飞星慌张的情绪很快缓解下来。
    随后问:那我之前头都没掉,怎么这时候掉?
    手一松脑袋就开始歪, 祁飞星心道完了。
    看到我这样子,我爸妈会被吓死吧!
    他忍不住比划:这脑袋怎么才能固定住?
    别急。解颐道。
    随后解颐伸手放在祁飞星耳侧,在那枚鲜红的耳坠上点了一下。
    几乎是瞬息之间,耳坠拉长变细,忽然间化作一条长长的红线。
    红线穿梭在祁飞星的脖颈上,带来微凉的触感。
    在祁飞星看不到的角度,红线带着神奇的力量,一点一点把他的脖颈和头缝合起来。
    最后红光消失,红线就此融入祁飞星的骨血,他脖颈上狰狞的疤也没再裂开。
    缝合之后,解颐就松开手。
    祁飞星一惊:哎别松手,头要掉!
    但下一刻,他脑袋不偏不倚,正正好呆在脖颈上,没有一丝一毫要飞出去的迹象。
    嗯?祁飞星惊讶。
    这就好了?
    浑身上下流转的戾气似乎就此封印,祁飞星只感觉神清气爽,脑子不胀不热,眼眶也不再发烫。
    伸手摸摸脖子,又摸摸眼睛,最后祁飞星又忍不住去摸了一下耳垂。
    耳坠不见了。
    他问:这到底是什么?
    虽然看不到,但明显他脑袋能恢复正常,肯定跟耳坠有关。
    解颐淡淡道:心头血?
    祁飞星:?
    他立马去扒解颐的衣服,往他胸膛上看,忍不住道:心头血挖出来又痛,伤害又大,你怎么把心头血挖出来当耳坠?
    解颐胸膛光洁白皙,看不到任何伤口,祁飞星抬头跟他对上视线,听他说:是给你的。
    他道:我说过了,你今天有一个劫数。
    解颐解释:无头鬼是所有鬼怪中最凶戾的存在,原本投胎后戾气应该消散。
    解颐摸摸祁飞星的脸,也有些无奈:但崔子玉受天道指示,不想让你投胎后脱离神籍,所以你的投胎是有问题的。
    祁飞星:?
    他神色难掩诧异:投胎都能动手脚?
    解颐道:你虽然入了轮回道,但没有喝孟婆汤,他们是想让你和父母在续前缘之后,能继续回到地府。
    但你脾气倔,要是发现他们动手脚,肯定会闹的天翻地覆。
    所以孟婆用孟婆汤织成线,缝好了你的脑袋。
    解颐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喜丧二鬼,道:孟婆汤没有入口,记忆只是短暂遗忘,并且缝上脑袋也能压制无头戾气。
    但没想到今天出了意外。
    等等。祁飞星听他说着,忽然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我头断之后,就能恢复记忆?
    解颐见他开始不停摸脖子,随后点头:是。
    这么说,祁飞星古怪道,那次我问崔子玉恢复记忆的方法,他让我自戕,这竟然不是诓我的?
    他身为判官,不会骗人。解颐道。
    只是崔子玉向来喜欢阴阳怪气,所以真话听起来,都有点不靠谱。
    嘶。祁飞星道:你心头血刚才又给我缝上了,那我脑袋还会掉吗?
    会。解颐的回答吓了祁飞星一跳,但他又紧接着说:不过等你恢复之后,自己就会控制了。
    原来如此。祁飞星眨眨眼睛,伸手揉着太阳穴。
    注意到他的动作,解颐上前一步,把祁飞星的腰揽住,随后道:是不是头晕?
    祁飞星晕晕乎乎地点头,道:忽然间想睡觉了。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他整个人就倒在解颐怀中。
    见他熟睡的样子,解颐直接把祁飞星打横抱起来,放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
    小八勾魂索和哭丧棒飞出来,一个个关心地围在边上。
    其他两个都不会说话,于是就由小八代劳。
    小书册十分担忧:大人这是怎么了呀?
    解颐垂眸看着祁飞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事。
    只是要恢复记忆了。
    那已经是付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之后的千百年。
    祁飞星无常之名远扬,他性子在千百年的沉淀中,又恢复了吊儿郎当和玩世不恭。
    日常述职之后,崔子玉忽然叫住了祁飞星。
    飞星。
    祁飞星扛着哭丧棒回头,问:咋了?
    崔子玉交给他一枚玉简,道:这是封神章汇总,过段时间万妖册和封神章,都要汇入生死簿。
    他说着,祁飞星就伸手把封神章拿过来,静待下文。
    除开地府和天庭,还有西方极乐的神佛,也会并入。
    你替我去一趟西天,把玉简交给如来佛尊。
    行呗。祁飞星道:正好最近招了不少黑白无常,我正愁没事做。
    他把玉简往怀里一揣,说:我会带到的。
    说完,他飘飘悠悠地走出去几步,又立刻折返回来。
    抓抓脸理直气壮地问:西天往哪儿走来着?
    崔子玉:就知道你不靠谱。
    判官拿出一枚金铃,道:路引。
    随后勾魂索飞过来,将金铃一缠,金铃在空中晃悠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响舌偏左,祁飞星道:行了,我知道路了。
    然后朝左飞走。
    往正西方走,走到寰宇的尽头之后,就能看到一座登天梯。
    非西天之人,要上西天就必须踏上天梯。
    祁飞星在下边看着高入苍穹的天梯,摸摸下巴寻思:这就算是飞,也得累死。
    随后他堂而皇之叫出勾魂索,不怀好意道:好宝贝,辛苦你了。
    然后勾魂索圈成圆盘,祁飞星就此一躺,慢悠悠被勾魂索带着往上飞。
    西天云层多为金色,祁飞星沿途摘了一朵放进嘴里。
    云层刚入口中,他就感受到一阵梵音在脑子里响起,震得人头痛。
    我去。
    他立马呸呸呸几声,又把云给吐了出来。
    西天神佛恩泽万物,那云有了神志,被祁飞星吐出来之后,好像走的时候还有些骂骂咧咧。
    祁飞星摸摸鼻子:对不住了。
    那云飞快跑远。
    祁飞星双手垫在脑后,仰躺在勾魂索上,道:西天神佛各个冷静自持,心怀慈悲,我怎么觉得那云却十分无礼?
    哭丧棒凑过来,在祁飞星脸上拍拍。
    像是在附和。
    天梯很长,勾魂索驮着祁飞星足足飞了九九八十一天,这才在最后一日的白天抵达。
    撕开手腕给勾魂索喂了点阴气,祁飞星道:乖点。
    然后踏上云层,在上方飘着,跟随金铃指引的方向前进。
    西天神佛不爱四处游荡,总是各顾各的,祁飞星道:这些神佛常年居住九天之上,也不窜个门什么的,万万年都是如此。
    嘿,还真不觉得无聊?
    他说着,忽然见九天之上落下一团火焰。
    这火怎么有点不寻常?
    说话的同时,祁飞星带着勾魂索往旁边轻飘飘一让,那巨大的近乎遮天蔽日的火球,就这么轰然砸下来。
    最边上的半点火星,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祁飞星鞋边。
    躲的这一下,可谓十分精准。
    云层被火球砸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坑,祁飞星站在天坑的边缘,视线往下飘了一下。
    只见万丈之下,燃烧的烈焰几乎席卷了整片天地,而在那之中,灰烬里诞生了一个洁白的蛋。
    浴火重生,又是西天──这不会是孔雀大明王吧?
    祁飞星忽然间想起了,传说中西天的艳闻。
    传说孔雀大明王,是西天唯一的混不吝,仗着凤皇荫蔽,自身实力万年没有寸进不说,还觊觎西天第一美人观自在。
    观自在自诞生起就是佛陀,无情无爱,无牵无挂,但也被这孔雀搞的烦不胜烦,一怒之下将其打死了。
    可孔雀是凤皇子嗣,浴火重生后,又缠着观自在不放。
    嚯。祁飞星蹲在云层边上笑话:这是又被打死了一次?
    他道:死一次修为退步,这家伙又丝毫不知道上进,怕是再死一次就能变成傻子了。
    祁飞星笑话看的正快乐,那边勾魂索忽然间小心翼翼地戳了他肩背一下,祁飞星回头:干嘛──嗯?
    只见他身后高处,一人脚踩着莲花,黑发白衣额点朱砂,身边侍立着两个童子。
    女玉头上支着两根龙角,金童周身尽是火焰缭绕。
    祁飞星视线却紧盯着那位高高在上的佛陀。
    逆光而立,脚踩莲花,梵音从遥远的又像是很近的地方传来,云层也随之激荡。
    长成这样,谁能不心动?
    扑通、扑通,祁飞星心脏疯狂为那人跳动。
    而这时候上边的付佛陀开口了,他问:你是那个人间的小将军?
    他声线仿佛带着万千梵音,祁飞星却骤然抽出长剑:别叫我小将军。
    斯人已逝,所有知道这个称呼的人都已经不在,祁飞星已经听不得这个称呼了。
    他剑尖指向佛陀,对方眼神无波无澜,只是掀掀眼皮:你没有杀意。
    祁飞星忽然一乐,盯着他后收剑,抬手拱了拱,道:见过观音佛尊。
    观自在看着他,又看一眼他收起来的长剑,问:不杀我?
    不杀。
    祁飞星随意地吹了个轻佻的口哨,道:不杀。
    你长得好看,我喜欢。
    分明刚刚才杀灭了一个冒犯的孔雀,这时候面对祁飞星轻佻的话,观自在却没什么怒火。
    只是状似威胁:上一个如此言语,心有妄念的佛已经被踢下九重天,你想当下一个?
    祁飞星完全不在意观自在的威胁。
    谁不知道观自在虽然不容冒犯,但那孔雀也是在动手之后才被灭的。
    说几句话而已,慈悲的佛陀怎么会忍心下杀手?
    他道:我本就不在九重天,就不必劳驾佛尊了。
    祁飞星从怀里取出封神章,扔过去后道:封神章,也就不去寻如来尊者了,劳您填补空缺,我此番还得回去复命。
    随后观自在补上空缺,祁飞星收回封神章。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回身面对佛陀。
    对面的观自在竟然也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而是与他注视。
    祁飞星忽然道:你若是个寻常阳间百姓,我倒是想当当下一个。
    但您是佛尊那就算了吧。
    他说完笑了一下,转身下了九重。
    三千年的记忆如走马观花,祁飞星恍惚中醒来的时候,其实距离他昏睡过去,也不过就过了几分钟。
    梦中画面三千年,三千轨迹中,最亮眼深刻的,还是那一身梵音和惊鸿一面。
    三千年,祁飞星就见过观自在那一面。
    祁飞星看着解颐那张和梦中如出一辙的脸,迷幻道:你是观音菩萨
    解颐这次没有再隐瞒,而是点头:是。
    他好像是第一次如此紧张,即使表情没有过多变化,但祁飞星却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情绪。
    紧张什么?
    随后就听解颐道:我是观自在,你还会喜欢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祁飞星忽然想到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对观自在说的那句话。
    祁飞星回过神来,他有些迟疑又有些不可置信,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他自己就能回答。
    于是祁飞星坐起身来,伸手把解颐的脸颊托住。
    即使三千年惊鸿一瞥后,再也没有见过一面,但祁飞星此刻还是会忍不住疯狂心动。
    他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解颐垂眸不再看他,而是说:若我还是佛陀,你会当那下一个吗?
    这一刻,解颐纠结不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祁飞星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俯身狠狠亲了解颐一下,随后抬头哭笑不得:我那句话其实藏了点意思。
    这天地间的所有人都知道,佛陀无情,我那时候只是在感叹和遗憾,你是佛陀的话,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结果。
    但你若是个人,有七情,懂六欲,我当时何必遗憾转身。
    封神章本来该送到如来手中,但我那时候一见你就心悸,只能落荒而逃。
    祁飞星咬牙把那时候挽尊的屁话推翻:你听好了,老子对你一见钟情。
    无论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
    他忍不住道:那三千年忍着,只敢见你那一面,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辗转反侧。
    日夜睡不着,从前是因为国家,因为百姓,后来是因为那个佛陀。
    睁眼闭眼都是那点朱砂,即使是捂住耳朵了,也能听到吟唱的梵音。
    一见惊鸿,误终生。
    解颐眼神有了变动,他伸手握住祁飞星的手,忍不住问: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祁飞星一次比一次肯定。
    三千年前要脸要皮,说个话还含蓄着不敢剖露心意,这时候他完全不要脸了。
    那你呢?他问。
    见着解颐的眼睛难得亮起来,祁飞星忍不住问。
    他道:你为什么会被罚下来?
    解颐分明有记忆,但还是喜欢上了他,祁飞星忍不住臭屁地问:是为了我吗?
    然而解颐摇头:不是为了你。
    他道:不过,却和你有关。
    那年天道心心念念捏了很久,这才捏出一个满意的祁飞星。
    前边九世,祁飞星死的越惨,天道越开心,这代表着祂的造物距离成神,就更近一步了。
    判官沟通天地,天道对祁飞星十分看重。
    然而第十世,出了意外。
    祁飞星在父母兄姐一次又一次的阻拦,百姓和皇帝一次又一次的阻止中,并没有选择崔子玉的道路,而是选择上了战场。
    他手上沾了血,注定成不了神。
    天道气了个够呛,那段时间九天之上几乎天天降雷,雷池积累的雷霆,往后再支撑万年的刑罚,都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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