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病床之上的人,早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一时间觉得自己也无法呼吸。
    大人,有人来了。小八出声提醒。
    随后病房外响起急切的脚步声,然后门开了,医生护士一拥而入。
    医生护士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两个聊天的老人,张孝林看到平日里给自己换输液设备的护士,还笑着打招呼:小王护士,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真不好意思啊。
    黄泉先抬起手,露出自己手臂上的几个针孔,和手臂上的青紫,说:护士啊,我这手这两天输液太疼了,你给看看是怎么回事。
    但活人是看不到魂魄的,护士医生各自忙碌,检查呼吸检查仪器,最后确认病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他们的手和身体的一部分,径直穿透黄泉先伸出来的手,老爷子顿时一愣:这这这
    两位老人都愣住了,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所措。
    确认死亡,联系家属。
    医生说。
    死亡?什么死亡?
    直到这一刻,这两个字进入耳朵里,那些刻意被遗忘被忽视的细节,这才慢慢回想起来。
    他们看到了自己身后躺着的,正是他们自己。
    我死了呀。张孝林忽然叹息。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护士从外边拿来白布,逐渐靠近,黄泉先忽然间红了眼眶。
    我儿子下午走的时候还说,他去给我买我想吃的冯家烧饼也不知道他买到了没有。
    真想再吃一口。
    张孝林伸手擦了擦眼眶,也说:还没喝我老伴煲的汤,忽然想喝了
    这哪里是想吃了,分明是想见买烧饼的儿子,想见煲汤的妻子。
    病房角落里,祁飞星狠狠擦了一下眼眶,猛男落泪。
    淦,抓鬼好难。他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带走他们。
    祁飞星道:再等等吧。
    虽然不知道要等什么,但小八还是十分听话,点头答应:好!
    护士拨通电话后,跟她冷静的语气不同,那边的亲属听到后一阵兵荒马乱,十几分钟后,两家人齐聚病房。
    时间太晚了,又是医院,他们哭的时候都只能压抑着声音,怕吵着别人。
    其中有个中年男人踉跄跑过来,拿着手中连夜敲门买到的烧饼,烧饼应该是白天卖剩下的,已经凉了。
    他把烧饼放在床上的老人手中,说:爸,烧饼我给你买来了。
    黄泉先站在床头,微微俯身摸了下他的脑袋,笑着说:这烧饼,闻着真的好香。
    一阵过后,有个老太太姗姗来迟,祁飞星挡了她的路,在对方进来的时候错身让了一下。
    他见老太太手中端着个保温桶,一脚深一脚浅,步履蹒跚地走到病床边。
    她像是不知道床上的老伴已经去世了一样,在众人的注视下放好保温桶,拿出碗往外边盛汤。
    那汤的味道很香,色泽明亮浓稠,被舀在勺子里,喂到张孝林嘴边。
    谁都没有阻止她,包括她的女儿和女婿。
    汤顺着老人的嘴角流了下来,老太太面带责怪:白天还能吃半碗饭,怎么晚上就喝不下汤了?
    泪水打湿眼眶,张孝林低头给了老伴一个隔空的拥抱。
    放心,我不会喝那孟婆汤,我会一直等着你,等的久一点,下辈子咱们再做夫妻。
    时间已经到了,床上双双死去的两个老人,已经被盖上了白布,病房内两家哭到不能自已,祁飞星这时候才走过去。
    该去黄泉路了。
    他一出声,旁边的两个亡魂才转过头来。
    黄泉先愣了一下:您是地府的黑无常?
    黑衣,高帽,手中拿着勾魂索,臂间挽了哭丧棒,这就是阳间流传的,鬼差打扮。
    祁飞星点头:我是地府鬼差,两位阳寿已尽,亲人也都已经见到,执念消除,该去地府了。
    虽然都是病死,但两个亡魂执念不深,此刻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后,也很坦然。
    那就麻烦您了。
    漆黑的鬼门在面前打开,那头病床前生人扶床哭泣,这边亡魂看着仿佛割裂了两个世界的鬼门,沉默而哀伤。
    不知道该说什么,祁飞星最后只能开口:人死如灯灭。
    看着默默独自喝汤的老伴,张孝林问:大人,孟婆汤可以不喝吗?
    祁飞星没说话。
    那就是不能了。
    张孝林叹息:那我就在奈何桥头多等一会儿,老婆子胆小,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上路吧。祁飞星说。
    最后再看一眼在世的亲人,两个亡魂终于踏入鬼门关。
    大门轰然关闭,kpi增加的提示音响起,祁飞星没心情看,对小八说:走吧,去其他地方看看。
    生老病死,医院里的死,总是和病联系在一起,因病痛而亡,这里戾气也更重。
    走廊上有不少阴魂在游荡,这些大多数都是机缘巧合成了地缚灵,或者拿了地府的证件,合法居住的鬼。
    鬼天生畏惧鬼差,远远见到祁飞星走过来,胆子小的,直接就扔掉手里还在打的扑克牌,一溜烟就钻进墙里藏着。
    这里的鬼怪密度实在是太大了。小八感叹,要都是野鬼该多好,抓完之后,直接都能登上月榜前十了吧。
    那可是比医生护士的数量,都还多的鬼,小八看着眼睛都要馋红了。
    祁飞星思索了一下,摸下巴:这么一说,之后倒是可以去找找那种废弃医院,里边应该还有不少野鬼。
    一连走过好几个病房,祁飞星还看到那边手术室推出来个刚生完的孕妇,婴儿哭声十分嘹亮,一群人围在病床边听医生嘱咐注意事项。
    病床上妻子刚生产完,面色苍白,累得满头大汗,丈夫就拿着湿巾给她擦额头。
    路过这边,祁飞星刚要再往前走,就听到身后忽然有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你是黑无常吗?
    他回头,见那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
    能见到他,除开有灵根之外,不是死人,就是将死之人。
    祁飞星看到少年身上三盏火,已经只剩下头顶的火未灭,但也只剩了一些火星子,又看到对方脚下离地半寸,是飘在空中行走的,于是明白过来。
    这是个将死之人的生魂。
    作者有话要说:
    我泪点低,先哭为敬。
    呜呜呜高估我自己了,还有一更我继续写,大家明早上起来看吧。
    晚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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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能看到鬼差, 我是不是要死了?
    祁飞星听到那个生魂少年这么说,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寻常人面对死亡的害怕, 或者是痛苦,甚至也没有一丝的眷恋,有的,反而是一些显而易见的高兴。
    为什么会高兴?
    祁飞星觉得这人有趣,问:你见了我,怎么好像还挺高兴?
    那少年双手一揣, 他往旁边靠过去,想倚在墙上摆一个很酷的姿势,但由于现在是生魂状态,一时不察, 直接就从墙上穿了进去。
    半截身子卡在墙里,少年一个踉跄, 差点就跌倒在地上。
    咳。他把自己□□后,用咳嗽掩饰尴尬,连连摆手说:意外,意外。
    说完,他接着回答:当然高兴,早死早超生,我恨不得现在就喝孟婆汤,赶快投胎走掉。
    看得这么开?
    像是看出来祁飞星在想什么,少年撇撇嘴,眼睛里露出明显的厌烦。
    他说:如果你躺在病床上, 每天有三拨人想要拔掉你的氧气罐,让你死, 你也会跟我一样。
    这信息量太大,祁飞星一时间有些消化不完,他觉得很难以理解,问:你难道没想过报警?
    说完,祁飞星就反应过来:哦,你都需要氧气罐了肯定也没法报警。
    但你家人呢?
    总不可能拔氧气罐的,是他家里人吧?
    祁飞星觉得不可能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下一刻,少年淡淡开口:都死了。
    他自嘲:要是我爸妈没死,也轮不到那群人来害我。
    少年看着祁飞星道:你既然是鬼差,应该就知道我会怎么死吧?
    他笑着说:那你给我说说,我是被哪个傻逼给雇人撞死的?
    说出最后半句话时,少年脸上笑容越来越大,但语气却很凶狠,像是知道答案后,当场就能雇人用同样的方法,给撞死回去。
    然而祁飞星摇头:你还没死,我查不到。
    就是查到了,以对方现在的状态,也做不了什么。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年龄不大,但好像经历里许多故事,眼睛里除了厌世,还有未加掩饰的仇恨。
    这是个有很多故事的生魂,但祁飞星不回去探寻。
    他看着对方身上的伤痕,以及额头上的纱布,料想是经历了一场车祸,少年状态很差,身上开始有阴气浮现,头顶火星明明灭灭,仿佛下一刻就要真正熄灭。
    祁飞星道:你快死了。
    对方来了兴趣:我还有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祁飞星说。
    那就行。
    既然这人快死了,祁飞星就干脆直接跟着他,到时候直接带走就行。
    于是他问:你有什么心愿吗?
    嗯?少年看着祁飞星这一身装扮,眼睛忽然一亮。
    脑子里浮现个猜测,祁飞星连忙出声:替你撞人不算。
    他说完,对面的少年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少年耸耸肩,把手一摊:好吧。
    那你跟我来。
    病号服少年在前边带路,祁飞星跟着他走过几个病房,最后来到一间重症监护室门前,见他直接穿墙而过。
    这里应该就是他身体所在的地方了。
    进去之后,果然,床上躺着的少年面色惨白,跟那个即将死亡的生魂长得一模一样,他戴着呼吸机,身上各种管子插满,身边仪器运转,光是看着,都知道这人命不久矣。
    但少年看着床上的自己,就像看见了路边的一块石头,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转头神色如常地朝祁飞星指了一下:你看看抽屉里那玩意儿,还能不能用。
    祁飞星走过去打开他说的抽屉,就见里边躺着两个游戏机。
    刚买的。少年说,本来准备带去跟朋友一起玩,但路上出了车祸,医生检查的时候顺带给我放进了抽屉。
    我没什么愿望,不过非要说的话,就是这刚买游戏机一次都没玩儿过,实在可惜,如果你有时间,就麻烦鬼差陪我玩两把咯。
    他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满不在乎,但祁飞星却看出少年眼睛里的不舍,还有一丝暗含的期待。
    所以哪有那么不在乎,人都要死了,最后想干的事情,肯定不会随意。
    他立即点头:好。
    只不过你现在的状态,碰不到游戏机,但让你回到身体里去,又不现实
    没想到眼前的鬼差竟然真的答应了,少年眼睛微亮:那你有什么办法?
    看我的。
    祁飞星打了个响指,声音一出来,同时就有一串火焰在他指尖燃烧,火焰跳动着十分漂亮,但即使是站在一米开外,也能让人感受到上边极冷的温度。
    分明是火,但却像是身处寒冬。
    祁飞星捏着火焰靠近游戏机,然后将其中一个点燃,这温度极冷的火焰,几乎是瞬间就把游戏机燃烧殆尽。
    从床头的卡片上看到少年的名字和生日,祁飞星说:宋越,伸手。
    少年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伸手,下一秒就有一个游戏机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他反应过来,惊奇道:这就是给死人烧纸钱的那种方法?
    嗯。祁飞星扬眉。
    他拿着另一个游戏机,在上边翻找,问:玩儿哪个?
    星球作战吧。
    这是个很老的游戏了,祁飞星找出来后打开:行。
    两人玩了大半个小时的游戏,通关的游戏音响了好几次,在又一次通关后,宋越忽然开口:你帮我报警吧。
    祁飞星想也没想:好。
    宋越一边打游戏,一边说话,他念了一串账号密码:这是我云盘的账号,我留了很多证据在里边,只是还没来得及交出去,就出了车祸。
    好。祁飞星还是那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逗笑了宋越,少年笑了半天,说:你这个鬼差,怎么这么好说话。
    没办法。祁飞星咂咂嘴道:太善良。
    哈哈哈。宋越又笑了一会儿,随后轻轻说:谢谢。
    要不是我遗嘱早就立好了,钱全捐出去,自己一分没剩下,我现在都想买一大堆冥币给你烧了。
    祁飞星:
    大可不必。
    打了半天游戏,最后是宋越先喊停,他看着游戏账号里的记录,叹气。
    想我爹了,也想我妈。
    他俩要是别那么早死,或者少给我留点钱,我也不会死这么快。
    宋越嘶了一声,语气很是后悔:早知道真有地府和鬼的存在,我遗嘱就不写那么绝了,该让律师帮我烧点纸钱,想想都觉得亏。
    过了没两秒,他又换了个思路:希望等去了下边,还能啃老。
    时间已到,四周的仪器开始发出报警声,门外有脚步想起,祁飞星站起来冲已经阴气弥漫的少年伸手:那就祝你愿望成真。
    走吧,送你去啃老。
    啪。宋越把手拍在祁飞星手上,慢吞吞站起来。
    好嘞,再见朋友。
    他像是很不愿意见到病房之外的人,鬼门一开就毫不留恋走了进去,等宋越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后,病房内才有人陆陆续续进来。
    各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
    祁飞星看了一眼生死簿。
    「宋越,京城人士,16岁死于车祸,谋杀。」
    京城人士,竟然还算是客死异乡。
    小老百姓哪里见过这么戏剧化的事情,祁飞星记住宋越留下的账号密码,找到锦川市局,原地入梦,将账号密码都告诉了值班打盹的警察。
    他刻意用法诀加深了那名警察的记忆,保证对方醒来之后,不会因为黄粱一梦忘掉。
    之后还有时间,他又去了医院。
    这次碰到的,是个才六岁的小姑娘,她的眼睛像天空一样是蓝色的,因为她得了罕见的成骨不全症,这个病又叫做瓷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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