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可能让他不由自主把男人当成一堵墙,他躲在后面。
    燕觉深很享受雪郁像个垂耳朵兔子的模样,没有阻止,过了几分钟,他才摁拢住雪郁的肩膀,把人往前扶了一步,到了。
    哦、到了吗,没人问我
    你很想让人问?
    雪郁瞪了他一眼。
    但很快他就瞪不出来了,他们去的是酒庄里面主人住的地方,推开门看到客厅的那一刻,他和燕觉深不约而同脸色变了变。
    房东怎么在这儿?这是雪郁想的。
    哪都有阴魂不散的白痴西方人。这是燕觉深想的。
    被关注的两人一站一坐,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捏着烟散漫看过来,站着的男人在弯腰倒水,一条粗莽长蛇缠在他冲击力震撼的胳膊上。
    那条蛇本来还在懒洋洋打着盹,一双冰冷竖瞳扫到雪郁,顿时漾开光彩。
    它从伦身上一跃而下,火速朝肚子软软朝思暮想的小男生爬去。
    只是它连小腿都没碰到,尾巴就被人踩住。
    燕觉深某种意义上和庄羡亭一样是个两面派,在雪郁面前是个只会讨嘴巴亲的没脑子蠢货,在外人前又不同,他问沙发上的人:叶思铭,画呢?
    雪郁茫然,叶思铭怎么那么像叶家二儿子的名字?
    叶思铭看了会儿雪郁,懒懒弯起唇笑了笑:别着急啊,你要的我肯定都给你准备好了,但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要吧,不先坐会儿喝点茶叙叙旧?
    如果没看到伦眼珠子都快黏在雪郁身上的话,燕觉深大概不会这么拂面子,他唇角像被什么东西拉平了,冷着声道:今天没心情。
    行,我叫人给你拿。
    叶思铭没硬留,没骨头似的拿出手机拨弄,余光还睨着雪郁,你老婆知道你眼睛好了?
    不确定是因为那称呼,还是被伦微怔的表情取悦,燕觉深犁起的眉松了些,自然地嗯了声。
    雪郁在他们对了两三句话后终于回过神。
    他皱眉,轻拽了下男人的后衣摆,在对方凑过来的耳边低声问道:你怎么没跟我说他是叶家人?
    今天气温高,加上雪郁要做坏事有点紧张,后背出了生理性的汗,黏黏、薄薄的一层,锁骨窝也聚有汗珠,微热的香味儿从领口挤出。
    燕觉深脑袋鬼使神差追着那股味朝领口处倾了下,在快要挤到脖子上时,堪堪停住:没什么好说的,你要的是画,又不是他那个人。
    雪郁顿了顿,不好多说,只能嗯了声便转过了头。
    这一转,他看到伦在抿嘴朝他笑,他不能无视,这样太没礼貌了,雪郁犹豫了下,慢吞吞抬起白皙手掌朝伦挥了挥。
    嗤。
    雪郁:?
    他看向燕觉深:你嗤什么?
    燕觉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感觉很不是滋味,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为些小事和自己龟毛地过不去,但还是喜怒无常地变了几次脸:我在想,你为什么那样问。
    假如我一早告诉你他是叶思铭,你会去偷他家的东西吗。
    你现在会不会后悔,后悔拐了这么一大圈弯子,如果一开始你去的是叶思铭的家,假扮的是他的老婆,说不准你能哄骗着他,把画直接给你。
    如果是你,应该很容易做到吧。
    雪郁嘴巴怔愣微张,反应过来,微恼地叫:燕觉深。
    雪郁很青涩,藏不住情绪,眼角绯红、连名带姓叫人,这些通常都表明他在生气。
    燕觉深憋了会,锋芒尽收,认错:我只是看那洋人太烦了。
    所以忍不住找茬找存在。
    西方人表情情感的方式很直白,不像亚洲人那么含蓄,有什么说什么,但现在伦的身份让他不能说话,只能通过眼神传达。
    他眼睛不眨地盯着雪郁,时不时被迷到似的揉揉高挺鼻子,眼神火辣辣的,很想把雪郁抱回家当成白白媳妇好好疼爱一样。
    很讨厌的眼神。
    燕觉深的手指又被他气抖了。
    电视里不少播放晚八点档狗血泡沫剧,燕觉深从来没看过,但并不能阻拦这位斯文又得体的成功男士,脑袋里全都是见鬼的小妻子和奸夫眉来眼去的戏码。
    唇线抿白,燕觉深漆黑眼珠对望着雪郁,有连他都不自知的类似祈求的情绪在里面,他想让雪郁哄一哄自己,他太讨厌伦了。
    这总是可以的吧。
    几百万买一幅画,难道不可以让人哄哄自己吗。
    雪郁没看懂那眼神的意思,他也不太理解燕觉深对伦的莫名敌意,本不想接话,但看到对方明显在等自己接话的表情,斟酌了下。
    毕竟对方的确给他花了大价钱买一幅他拿来当借口的画,这副大手笔也不能让他视若无睹。
    雪郁抿唇,试探地说:那你别烦了,他也没对你做什么,你想开一点。
    燕觉深:
    见人不说话,雪郁也没再多说,他脑子里在焦灼任务的事。
    叶思铭是叶家人,按理说他把资料交给叶思铭是可以的,但叶思铭和燕觉深关系太好,他怕资料一交出去,叶思铭就会立刻和燕觉深说。
    你的小老婆送了我一样东西。
    雪郁不是自称老婆的意思,是叶思铭对他的称呼就是这样的。
    要想不出意外,最好还是交给别的叶家人,叶父和叶母都是不错人选。
    当务之急,雪郁要在那幅画送来之前,找机会离开这里单独行动,看有没有机会碰到其他叶家人。
    想到这儿,雪郁微仰起头,小声道:我想上厕所
    叶思铭不离手机的视线投过来:嗯?可以啊,不过房里的厕所在维修,让伦带你去后院吧。
    燕觉深冷脸:不行。
    那自己去?穿过这条走廊,拐个弯打开门就是后院。
    燕觉深蹙蹙眉正要说什么,雪郁赶在他前头开口道:好,那我去了。
    这是个好机会,雪郁不敢延误,快速颤了下睫毛,回忆着叶思铭说的路线,找到了后院。
    后院没有外面那么堂皇,很简朴,有一棵大槐树,一张木桌,一把摇椅,摇椅还在晃,没有起风,大概是有人刚走开。
    雪郁左右看了看,想找找哪里有人,但这一瞥,他没看到人,反而看见一个坐在槐树旁边的奇怪人类。
    那人似乎也在看他,雪郁不能百分百确定,因为很难确定。
    雪郁呼吸微窒,脸色白白地和那直对着他的无头人类面对面。
    无头人类是最恰当的形容,它有修长的四肢和完整的下半身,脖子却有极平整的切口,上面空无一物。
    雪郁想起了剧情介绍。
    所以这会不会,就是叶家人用阴气喂养的无头怪物?
    除了没有头,怎么看都像个正常的人。
    没有吓到你吧?
    我听思铭说今天有客人要来,就让她来后院玩了。
    后方突兀响起声音,雪郁转过头去,看到一位气质温婉的女士,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长裤,像一株坚韧白花,一缕温暖和风。
    雪郁见过她,在一些报道上,她是叶思铭的母亲叶金歌。
    雪郁摇了摇头:没有吓到。
    叶金歌淡笑道:真难得,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婉婉这副样子也不逃跑的人了,我听思铭说,你是来买画的,怎么来后院了呢?
    婉婉?
    雪郁记得叶家女儿名字里有这个字。
    眼睛眨了下,有个离谱却又说得通的想法冒出来,他想,无头怪物会不会是叶家失踪的女儿?
    这样是理得顺的。
    叶家从不在外人面前提及女儿,是因为女儿在几年前失踪,不幸遭遇了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所以叶家不敢将她公布于众。
    雪郁像撞破了什么秘密,手心微出汗,他捏紧手里的袋子,递了出去:我来找厕所的,现在恰好碰到您,顺便想给您一样东西。
    叶金歌笑着接过,粗略扫了下里面的东西,把它放在木桌上。
    雪郁故意等了几秒,没等到系统提示他任务完成的消息。
    估计还差一步,要叶家人给他注射病毒喂给无头怪物才可以。
    应该不算难。
    叶家人看到这份资料,一定会将他斩草除根的,因为他们不会允许有不受掌控的人知道他们在制造病毒这件事。
    迫于想快点完成任务的急切心情,雪郁忍不住出声问:您不现在看吗?
    叶金歌揉了揉眼,温和道:晚点再看吧,我最近眼睛不太舒服,医生让我少点用眼,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雪郁见她眉目疲倦,乖顺点了下头,又摇头,有点重要,但不着急现在看。
    雪郁安慰自己不用太着急,庄羡亭他们还没有发现资料不见了。
    他可以等下和燕觉深走后,再偷偷折返回来。
    雪郁舔了下嘴巴,小声问:那我能不能晚点再来找您?
    叶金歌很好说话:当然,你是思铭的朋友,我这些天都在酒庄,你如果想来,和门口的接待员说一声就好。
    得到承诺,雪郁微放下紧悬的心脏。他正准备告辞,临走时突然停下脚步,犹豫道:我能问问,叶小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话一脱口,见叶金歌神色微变的模样,雪郁立刻想收回冒犯的话:如果不方便
    没有不方便。
    许是因为他是儿子的朋友,又或许是因为他没有见到女儿就被吓跑,又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很适合闲聊。
    叶金歌坦诚道:只不过那是很久远的事了,你一下问,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叶金歌慈爱地看向树旁坐着的女儿,目光缓慢涣散起来,像透过她在看很久很久之前的人和景。
    良久,叶金歌喝了口水,两瓣嘴唇挪了挪。
    她说起了一段往事,温声细语的,不带主观色彩,还刻意抹去了些关于病毒的细节。
    不过没有影响,雪郁能暗自补齐。
    1967年。
    叶金歌从特级贫困县出生,当时县里一穷二白,社会正在响应国家扶贫号召,为助力乡村振兴,乡村支教志愿者的规模与日俱增。
    除却教育扶持,其他惠民帮扶政策也加大了力度,贫困户补助金十分可观,不少人含泪称农民的好日子来了。
    但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两者无法混为一谈,全国贫困县太多,即使动员社会力量攻坚克难,教育资源依旧供不应求。
    叶金歌所在的县落后僻壤,生活条件差,与社会脱轨,加之基层工作的待遇杯水车薪,思想较前卫的人都不愿意在小山区扎根。
    县里除了建房、社保一类的补助金增多外,教育仍是跟不上。
    叶金歌的家庭属于贫民的顶头,靠家里几亩田过着抠抠搜搜的半辈子,连一块肥皂都要用指甲盖抠出来省着用。
    叶金歌长到七八岁那年,县里唯一出去的大学生回来了,说是要回来看看父母。
    不到人腰间高的小屁孩,看着那风风光光的大学生受着村里人的追捧和赞誉,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好奇。
    叶金歌那时想。
    她也想让别人对他高看两眼,她也要当大学生。
    很难想像,这个年岁的人居然产生了想靠学识走出大山的野心。
    更不敢想的是,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心血来潮。
    她当即就想开始学习,但他们那里教育资源实在太匮乏了,许多人连大字都不认得几个,叶金歌找不到可以学习的途径,只得去求那大学生。
    她从大学生那里求来几本基础科目的书,每天甘之如饴地读,吃饭也不离手。
    就这样到了十二岁,叶金歌五官初步长开,有了小家碧玉美女的模子。
    一个傍晚,叶金歌应母亲要求去田里浇农药,路上遇到隔壁住的光棍,那光棍单身三十来年了,也不知道那天起了什么色心,见到叶金歌就想抱。
    说要让叶金歌给她生孩子,说话间还想把她往家里拖。
    叶金歌那天是第一次,第一次跑得那么快,跑得命都丢了半条。
    后来她把这事说给家里人听,说给全县人听,得到了大家的保护,一有人见到那光棍靠近叶金歌,就会拿着扫帚冲上来。
    叶金歌安全了,但某种想法也更加强烈。
    她一定要走出这座大山。
    又是一年假期,那大学生回乡探望父母。
    叶金歌没放过这个机会,她嘴甜会说话,缠着那大学生给她讲了一个假期的课,后来有拨过来的支教在茅草屋里教课,她每每都是头一个去的。
    白天她帮妈妈种地施肥,晚上就回自己破破烂烂的小土房里挑灯夜读。
    叶金歌脑子好记忆力也不一般,理解和领悟力通透,有会看面相的说她是大有出息之辈,她果真在十八岁那年走出了大山。
    自那以后,她的人生像开了挂,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大学毕业,她不满现状白手起家,用了几年时间打响名号,成了功成名就的企业家,金盆钵满。
    她一生顺遂无忧,三十八岁遇到贤淑良人结婚生子,前后生了两男一女,叶金歌虽然从破落地方出来,却没有重男轻女的糟粕思想。
    相反,她还很喜欢女娃。
    她将三个孩子一手抚养长大,少有经转他人之手。
    叶金歌自小寒窗苦读,活得节俭,而她现在有了条件,不想让三孩子也遭这罪,她提供最好的衣食,提供最好的教育,含辛茹苦养大。
    万幸三个孩子都不负所望,算得上有出息,尤其是小女儿,出落得亭亭如玉,考上了跻身全国前十的大学。
    那时县里的人哪里想到他们那儿能出叶金歌这么个有头有脸的人啊,真真是光耀门楣。
    叶金歌让他们艳羡了一辈子,她自己都以为她的人生会继续大放光彩下去,而就在她要挥霍英姿的壮年,她得到一个噩耗
    女儿失踪了。
    几个大学生一起去鬼屋试胆,进去还好好的,出来就不见了。
    怎么会失踪呢?那么多人,怎么就独独是她女儿失踪呢?
    叶金歌起初尚且冷静,她最快速度报警,丈夫请了长假和她一起跑前跑后,她信心满满以为不管怎么样,肯定能找到。
    现实却是给了她重重一拳。
    警方遗憾地告诉她,调了几个监控都没找到她女儿的踪迹。
    但有一点,她女儿是在鬼屋的监控死角消失的,警察调查过,那处死角有个暗格,极大可能她女儿就是进了那暗格里才不见了。
    她女儿又不是傻子,不小心进了暗格也能自己出来,如果不能出来,那就是有熟悉这装置的人把她带走了。
    叶金歌提出要见鬼屋真人npc的所有工作人员。
    鬼屋老板很配合,把人都叫了出来让她看,叶金歌仔细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来,就在这时,鬼屋老板告诉她,事发前一晚有人辞职了。
    叶金歌看了那人的照片,全身血液骤然一凉。
    这人她认识,女儿曾发短信和她抱怨过。
    大学期间她女儿和一个男生处了对象,那男生惯会甜言蜜语,也会哄女孩子,还恰巧符合她女儿的理想外貌,那男生一表白,他们就成了。
    刚开始他们和所有热恋期情侣一样如漆似胶,给周围人撒了不少狗粮,但好景不长,第三个月,那男生就开始慢慢显露一些恶习。
    背着她女儿和其他人搞暧昧,还开过几次房。
    被发现第一次时,女儿就想当断则断,但被那男生声泪俱下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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