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八成是忍着情绪的急重呼吸声, 雪郁又慌又乱, 在男人快挨近他时, 缩紧肚皮踉跄后退,燕觉深?
    燕觉深很火大,很火大。
    他怎么能走,他有两笔账要和这坏蛋算,第一笔是答应了他就跑,第二笔就是刚才,他以为雪郁是怕了又或者是良心发现自己的不对了。
    所以找了个体面的台阶,让他帮点无足轻重的小忙,事情就过去了。
    他也欣然地像个傻子似的顺台阶而爬,但爬到没一半,对方就下起了逐客令。
    这不是耍他是什么?
    燕觉深完全忘记身上的变化,他顶着一具梆硬梆硬的躯体,压迫力极强地,捏着雪郁的手,堵住他的路。
    雪郁抬头能看见他阴沉沉的脸,低头又能看见他高举的东西,脸泛出生理红色,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你要干什么啊
    私闯民宅犯法的。
    我要干什么?
    男人唇角扯了扯,用的和他一样的质问语气:你怎么不问问你要干什么,你耍我多少回,说好等我洗完澡,告诉我愿不愿意,你跑什么?
    雪郁的手被他拎得高高的,在一米九多的身高前,像即将被吞进狼口的弱小兔子。
    胳膊最有肉的部分在这个姿势下拉伸开,袖口松松垮垮堆垒在肩头,对于雪郁是很难受的姿势,落在燕觉深眼里,却使得对方手臂麻了下。
    对比起最初的模样,现在的燕觉深像是撞破了奸情,亲眼见雪白妻子和野男人勾搭好几次后,性子逆反,处于暴走的怪异状态。
    哪怕雪郁和他其实根本毫无关系。
    雪郁算是看出来,这位从进门开始就盛怒不已的男人,只不过是不满于他吊胃口的行为,要他进行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不是男人抓得那么粗鲁,让他胳膊撕扯一样微疼的话,以雪郁的性子,他会为自己不遵守承诺还偷走对方辛辛苦苦收集的资料,而感到些许冒昧。
    但现在在男人拎着他一只胳膊的情况下,他微抿唇,直截了当道:我不愿意所以才跑的,愿意的话就不跑了
    燕觉深顿了两下,颇有些胡搅蛮缠地,直盯他问:你为什么不愿意?他语速平时是慢条斯理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加快了一倍,有点是不是我给的不够多的自我怀疑在里面。
    雪郁:
    就是不愿意。他打太极。
    燕觉深又被结结实实气了一通。
    站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和他有着悬殊的体型和力量,长的也是对他毫无威胁的样子,但就是这么一句实话,让他手指抖起来。
    他绷着英俊苍白的脸,一把将雪郁抱起往沙发边走,他看出雪郁站累了,想换个姿势好好和雪郁一块块掰碎了说明白说清楚。
    但等他把人放到沙发,要心平气和发问的时候,他看见雪郁嘴角下撇,润润眼睛低垂,压也压不住的委屈冲到那张脸上。
    燕觉深心里咯噔,想问的话飞去九霄云外,散落头发下的眉毛轻皱,略僵硬问道:你什么表情。
    布艺沙发陷下去一点深度,雪郁细白大腿被挤压,鼓出一丁点丰腴的弧度。
    他挺着背,不知道对什么产生了抵触心理,每根睫毛都垂下,声音憋闷道。
    这块地方我还没擦过,都是灰,我裤子都脏了
    燕觉深:
    这点是他的疏忽,他满脑子顾着和雪郁说话,哪里有心情去看沙发脏不脏。
    可雪郁就是以为他是故意的,手指蜷起搭在腿上,不仅语气含着不敢太显而易见的控诉,连眼睑耷拉嘴巴轻抿,每个小细节都在埋怨。
    燕觉深把他抱起来,转过去看了眼,深色宽松的长裤确实沾满灰尘,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是极难容忍的。
    沉默一阵子,燕觉深没有为此动容,他认为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拍一拍就好了,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拍灰尘吗,别摆这副表情,我现在不会因为你扮可怜就心软。
    他态度恶劣无比,甚至觉得这个反应才应该是正确的,他比雪郁大几岁,吃过的盐比雪郁吃过的米饭还多,见过的人以及阅历也比雪郁丰富。
    什么好看的人没见过,基于社会地位的硬性条件,他连一些时尚圈的名模都看腻了,长得白长得好看的,随处可见。
    真不至于非雪郁不可。
    做备胎这种够蠢的事,一次两次就够了。
    燕觉深这样想着,慢慢给自己找回微薄的一点体面。
    只他低头一看,恰巧看见雪郁无声瘪了下嘴,也不知道那颗大脑怎么想的,几个字一溜烟就从喉咙里吐出:我给你洗干净。
    等你换下来我就洗。
    手洗,行不行?
    他难得有点僵硬,但这已经算好了。
    要知道在今晚敲门之前,这位男人的目的并不是来哄小男生,而是甩脸子说狠话,贬低雪郁在他这里的价值,借此机会挽回尊严。
    因为从生下来就是他在拒绝别人,还没被别人劈头盖脸拒绝过,他不太允许自己的人生履历出现灰头土脸的一刻。
    但说不准是不是雪郁手段太高明了,他总是难以自控地被遛着走。
    为了强调自己话里的真实性,燕觉深转身走进房间,想在行李箱里翻出条新裤子给雪郁穿,他再拿那条脏的去洗。
    而他的这个想法,从看到卧室灰尘遍布甚至有点发黄的床单起,又多添了一条,他得回家拿张新床单。
    燕觉深拿起一条长裤,走回客厅,语气自然道:你先换下来,我回去一趟。
    嗯
    雪郁接过裤子,从他话里听出他还要再来的意思,眉毛都皱了起来,但又不好意思制止,这一天燕觉深都特别容易被激,他怕一说,燕觉深又手抖脸白。
    雪郁眼巴巴看男人走出去,停了一会儿,才进房间把脏掉的裤子脱下来换上新的,前后不出七八分钟,门又被敲响。
    他不情不愿地走去开门,心情有点纳闷,实在不懂为什么燕觉深走了还要回来。
    抱着奇怪情绪,雪郁开了门,刚抬起眼,他脸上就浮出震惊和茫然交错的复杂表情。
    不太容易形容这是个什么景象。
    门口站着不管样貌和外形都十分出挑的两个人,领头的燕觉深单手抱着一沓被褥,辛骁不仅抱着被褥,被褥的上头还放着手机充电线一类的东西,就差把全部家当搬来了。
    他非要跟过来。
    我拦过了,没拦住,他不听我的。
    燕觉深面色铁青地解释。
    他脸色不佳,显然已经和辛骁对抗过一轮,最终处于落败那一方,辛骁的难缠程度永远超乎想象。
    辛骁别了下眼,又挪回来,盯着雪郁的脸道:他说你不想在那里住了,在这有租下的房子,我就来看一看。
    夜晚凉,门缝里渗进来的风冰块儿一样,雪郁呆愣地没有做出反应。
    他并没有小气到不想给辛骁看,他只是不明白燕觉深和辛骁抱着被褥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困惑,辛骁停了下,慢慢亮明目的:燕觉深他今晚要和你睡。我刚看了恐怖片有点怕,你这里人多,所以想借你这里打个地铺。
    我保证,只在客厅睡不进房。
    雪郁磕巴地啊了下。
    一时不知道是惊讶于,他什么时候答应了要和燕觉深睡,还是更惊讶于,辛骁看恐怖片还会害怕。
    两个不分伯仲,都挺离谱的。
    换下来的裤子呢?燕觉深似乎懒得驳斥辛骁的话,空余的那只手瘫过来,问雪郁。
    这里雪郁顶着张乖顺讨巧的脸,怔怔地就把裤子交了出去。
    他嘴巴张了张,又慢慢合起,再张开,如此反复几次,燕觉深终于注意到他,他睫毛一翘,小声却坚决道:我不和你睡,你把被子抱回去。
    燕觉深似乎听到自己磨了下牙,他偏过线条紧绷的下颌,我没说要和你睡,你房里被单灰尘太多,那床被褥是抱给你的,我不睡。
    那就好,谢谢你。
    雪郁这下放心了,忍不住轻吁一口气,他扭头去换床单,正好错过男人唇线紧阖几欲要吐出血的模样。
    雪郁把床单换好,见两男人在客厅里不知说什么没注意到他,就去浴室洗了个澡,他浑身闷黏闷黏的实在不舒服。
    他穿着之前在便利店买的一次性拖鞋,不算贵,不过防滑效果还可以,算是物超所值,但等他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险些就打了个滑。
    雪郁缓慢地低头看,看到不同于进来前的一张锃亮地板。
    再抬头看,看到一尘不染、焕然一新的客厅,每一个摆在明面的家具都被擦洗过一次,迸发着闪亮的光。
    雪郁:?
    他双目无神挪移视线,看到厅里,庄羡亭捏着和他气质极不相称却又诡异般配的抹布,像对待蟑螂蚂蚁一样,细致地擦着桌子,其他东西恐怕也被他打理过。
    再往后挪,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沙发上坐享其成玩手机的燕觉深和辛骁。
    雪郁:
    发生了,什么。
    在三个人里挑挑拣拣,雪郁还是相较和燕觉深熟一点。
    他微微扶着门框,看浴室里面赤着两条手臂,垂首擦洗裤子的男人,轻压声音问: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燕觉深从进浴室起,便看到雪郁好几次假意从门口路过,屏着呼吸看他,被发现又迅速低下头。
    他早就说过他不是真正的瞎子,这么明显有话要说的表情,他不是看不到,于是在雪郁第三次出来借口拿水杯经过门边时,他大手一捞,把人扶进来。
    他还记得雪郁欲言又止想让他帮忙的话,等雪郁站稳仰起眼看他,他就问,是不是有事让他做。
    雪郁却摇头,被他弄上一点泡沫的粉白胳膊抬起来,挨住门框,刻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了那样一句话。
    被明里暗里催促快点走的男人,唇角和脸色几乎是一秒沉下,他不再看雪郁,垂眼用力揉搓衣服,直至白泡都飘起来,他才冷着声回。
    我洗完就走。
    至于他们两个,腿长他们身上,脑子也不长我这里,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们。
    雪郁要是有那个脸,也不会在这和他对话了。
    他听出男人不太友善的口吻,觉得莫名其妙,正抿唇要走,忽地想到极为重要的事,重新转过头叫道:燕觉深
    事实证明,让人亢奋的东西,即便再来一次又一次,效果也不会大打折扣。
    听着雪郁有事相求专用的轻软声音,燕觉深目光微直,从后背到腹肌,全都硬了一下。
    他放缓了洗裤子的速度,什么事?
    你认识叶家人吗?
    雪郁也是不久前想到的。
    他想要接近叶家人,其实有个最简单最便捷的渠道,那就是直接问燕觉深。
    燕觉深在名利场上是堪称怪胎的存在,不圆滑,不世故,不该有的棱角全都有,但他仍旧能在圈子里春风得意。
    以他的手段,与他高度相企及的人,应该都在他的关系网中,其中便包括叶家。
    浸满白沫的手停下,搭在洗手池边,燕觉深转过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雪郁:我刚刚刷新闻看到一名记者采访,是问叶家主为什么只让儿子出现在各大财经报道上,却不让女儿露面的采访,最后也没明确回应。
    我有点好奇,但搜了很多相关的采访,也看了很多网友的猜测,众说纷纭,没一个真的,所以想问问,你和他们有没有交集?
    他做出八卦的表情,由于长相干净,有弯翘弧度的眼皮抬着,看不出任何不好的诡计,像是真的很想知道。
    燕觉深喉尖一浮:我和叶家人见过几次,但没有深交。
    雪郁眼睛微亮,凑近两步问: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叶家把女儿藏那么严实?
    燕觉深重新拧开水龙头,敛着眉目道:你知道这些没什么意思,不早了,去睡觉。
    这个点,在往常确实是雪郁的睡觉时间,燕觉深和他睡久了,清楚他熬不了夜,那被养得极其难伺候的身体,一旦睡晚,白天就会疯狂小鸡啄米。
    雪郁轻咬唇角的肉,有点急,眼见主线剧情和任务即将有进展,当然不能睡。
    白皙的掌心搭在男人的手臂,男人动一下,他也跟着动,不能告诉我吗?
    他这话没有额外意思,单纯在问,是不是真不能告诉他。
    搭手也只是想让男人别光顾着洗东西。
    但在燕觉深脑里经过加工,雪郁简单的几句话和动作,就贴上了很想知道所以不得不跟他撒娇的标签,他轻瞥搭在胳膊上的手,沉默七八秒。
    皮肉里的骨头在发痒,是内里的痒,伸手去挠也没用,他静默片刻道:不是不能说。
    雪郁眼巴巴看他,目带催促。
    燕觉深和他对视一秒收回眼,因为他们女儿失踪了。
    两年前他们女儿还是个研究生,和几个同学做了场成功的实验,兴奋之下,决定去旅游,作为他们日夜连轴转的奖励。
    最开始的几天他们绕着著名城市玩了一圈,买了不少纪念品,第四天他们回到本省,有人提出要去鬼屋试胆,除了个心脏不好的,其他人都同意了这个提议。
    当天他们选了难度最大的鬼屋,玩得很尽兴,只不过结束后,他们女儿就再也见不到人,只有她的朋友出来了,报过警,找了一年没找到。
    燕觉深让水冲去裤子上的泡沫,边分心道:这是我了解的全部内容。
    雪郁听得愣愣,由此也产生疑惑:失踪消息为什么不透露出来,借助社会和媒体的力量,找到的几率会更大。
    我没问。燕觉深没有挖掘别人家事的爱好,这些东西,是那会儿和叶家大儿子吃饭,对方喝醉酒无意说漏嘴的。
    雪郁安静了半晌,忽地抬起头,由于有溅起的水珠飞过来,他收回了手,犹豫问道:那你明天能不能带我见一见叶家人?
    你没事为什么要见他们?
    雪郁飞速想到在手机上看到的一条新闻,拿出来当借口,他们最近好像要拍卖一幅十七世纪的画,我有点喜欢。
    男人低着头拧裤子,遗憾错过雪郁撒谎时总爱看手的动作,他听到这句话,联想到了雪郁假冒身份想偷东西的原因,你想要那幅画?
    嗯
    所以之前旁敲侧击问保险柜密码,进庄羡亭卧室找东西,都是想偷钱买这幅画吗。
    燕觉深没有细想雪郁费尽心思买来那幅画有什么用途,他利己性格,让他现在想到的是别的事情。
    他再一次转头,幽黑目光,直盯雪郁的脸。
    明天我可以带你去叶家,把那幅画买下来。
    雪郁眼睫忽地一扇,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一时愣住,不过没愣多久,他就听到男人未尽的语意。
    但不能白买,你也要满足我一个要求。商人果然不做亏本买卖。
    雪郁是有点迟疑的,但任务当头,他只能一口应下: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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