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淮下车的地方是一条商业街,地段繁华,他纤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转眼到了傍晚,明叔站在毓郡园门口等得望眼欲穿。
    司机下午回来告诉他沈星淮的原话,他听了就觉得事情不妙,沈星淮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派人去他下车的那条街和附近找了个遍,连人影也没看到。
    叶修忱在开会,手机在秘书那里,他也不敢再去打扰。
    终于一辆黑色车驶进院子,两天没露面的人从车上下来。
    叶修忱长腿阔步走进前厅,手里还提着一份包装贵气的袋子。
    相对于那晚,叶修忱脸色显得更加疲惫,但心情似乎不错。
    明叔急匆匆迎上去,本能地去接他手里的袋子,但被躲过:给沈星淮的,我拿给他,人呢?
    明叔接袋子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十分难看,支吾着:少爷沈先生他不在。
    出去玩了?叶修忱自顾自走到电梯门口,明叔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
    一般时候,他表示要上楼明叔不会跟着,叶修忱有些诧异:你去忙吧,不用跟着,我上楼休息顺便等他。
    少爷!明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沈先生,沈先生他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叶修忱没有进去,而是看着支支吾吾的明叔,半晌目光沉了下来,好心情全部褪尽,语气透着寒意:他逃走了?
    第26章
    明叔僵硬瞬间蔓延全身,他跟在叶修忱身边太多年,很清楚现叶修忱已经动怒。
    但沈星淮离开的事他也不敢瞒着,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少爷,沈先生下午说要出门,但司机自己回来的,还带回来一句话沈先生说他不回来了。
    空气静得令人窒息。
    在人前,叶修忱越是愤怒,就会越冷静,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肆无忌惮的发疯。
    他这几天都和谁有过联系?见过谁?叶修忱薄凉的声线透着无尽寒意。
    明叔也没搞清楚沈星淮为什么忽然走了,只能把今天沈家父子来求沈星淮帮忙的事告诉了他。
    叶修忱想起前几天沈星淮转走的那笔钱,原来没买东西,而是接济沈家,现在钱到手,人就跑了。
    他忽然就笑了,沈星淮真以为能就这么走掉?
    叶修忱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这个送到他房间,通知司机去沈家。
    ***
    叶家老宅很久没像今天这么热闹了。
    麻将桌上,三位老人,还有一个沈星淮。田园远骑着把椅子在他身后,时不时地给他支招儿。
    但他每次说话,都会引得其他三位老人不满,尤其是他祖父田老先生,拐杖抽了他好几次:臭小子,你都不会玩,闭嘴别说话。
    至于沈星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离奇。
    下午他下车以后,在街头逛了会儿。
    沈家他是绝对不会回去的,他想搞一份出游计划,临城逛得差不多了,下一步打算把游玩的地图扩大。
    从此天高任鸟飞,想想还挺激动。
    他正激动着,手机忽然响了,是田园远。
    看到他的号码,沈星淮倒是意外,田园远这段时间忙得不得了,白天在公司被他爸骂,下班以后还要去礼仪培训班被老师骂,不知今天怎么有时间给联系自己:园远,你今天没去公司?
    我被我爸特派了!麻将三缺一!我不会玩上不了桌,你来呗!田园远说出的每个字都透着愉悦的音调,看来他的特派任务很轻松。
    在哪?你家吗?反正没事,消磨时间挺好的,顺便还能问问田园远自己旅行第一站去哪比较好。
    你现在在哪儿呢?我让司机去接你!
    坐上田家的车,起初沈星淮还没察觉出哪里不对。
    车子一路往北,他有些坐不住了,这边的越看越眼熟,怎么像去叶家老宅的路?但叶家老宅他只去过一次,又不太敢确定。
    等车子驶进叶家老宅的时候,他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田园远咧着嘴帮他拉开车门,笑得没心没肺:淮淮,好久不见!
    的确有十来天没见面了,但这不代表田园远可以把他带来这里啊!
    他不属于这里!
    看着沈星淮一言难尽的表情,田园远只当他是意外:走吧,三缺一都等你呢!
    这不是他要的三缺一啊!
    沈星淮扒着车门不下来:我不行,我得走!
    田园远哪还能给他机会走,连搂带托,把他从车里薅了出来:往哪走,我都和叶老先生还有我爷爷说了你要来!
    沈星淮很后悔上次没把田园的嘴缝上!
    他俩拉拉扯扯,家里的佣人保镖全都看着,叶老先生身边的小郑也走过来:沈小少爷,都是老先生的好朋友,不用害羞。
    完了,走不了了,他又不能把自己和叶修忱散了的事告诉叶老先生。
    叶老先生身体状况不好,万一给气病了,就惹乱子了。
    他在田园远的挟持下坐上了麻将桌。
    他今天的三位牌友排面很足,叶老先生地位不必说,还有一位是田园远的祖父,叶老先生的同窗兼至交好友,平时旅居国外,因为要参加月底的临城峰会,昨天回临城的。
    另外一位康先生,临城前一把手,去年刚刚卸任退休。
    三位牌友在牌桌上表现的都很友好,沈星淮一个没留神,时间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康先生被妻子连环电话催回去吃饭了,两位老先生许久未见,聊得没尽兴,田老先生决定带着田园远留宿在老宅。
    星淮,今晚你也不要走了,留下来。叶老先生身体不好,平时家里来客人几句话就要称累送客,今天在牌桌上坐了几个小时,却还是精神抖擞。
    沈星淮看了看外边的天色:祖父,我我还是走吧,你不累,但我挺累呢。
    叶老先生摆摆手:怎么,怕修忱担心,这好办!示意小郑:通知修忱,星淮今晚不回去了。
    小郑不愧是叶老先生最看重信任的属下,办事速度那叫一个快。
    沈星淮想拦他的话还没张开嘴,小郑已经领命拨通了叶修忱的号码。
    同叶家老宅热闹愉快的氛围相比,沈家此时地处寒冬雪岭。
    沈宏和他妻子白媛战战兢兢地立在自家客厅里,白向安最惨,往日茶香四溢的小白莲今天变成了狗尾巴草,被叶修忱的两名保镖押着胳膊,摁在地上。
    其实最开始叶修忱没把他放在眼里,但架不住他说话时总往叶修忱身边蹭,烦得慌,干脆让人摁住了。
    叶修忱迈着修长的腿,慢慢从三人面前踱过,声音夹霜带雪:最后一遍,沈星淮在哪?
    沈宏早已陷入无边绝望:叶先生,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家里生意要做不下去了,今天我们只是求他帮忙,他拒绝以后把我们赶出来了,就这么多,我们什么都没做,不知道他为什么消失,更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求你,放过我们,跟我们没关系!
    叶修忱停在沈宏面前,提着他衣领将人拉到自己跟前:不见棺材不落泪?
    今天找沈星淮帮忙他没答应,沈宏的确动过歪心思,想找机会把沈星淮绑去送给陆衍请罪,但他只是想想,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行动,就把这个疯子惹到家里来了:叶先生,他去哪了我真不知道。
    我说你知道,你就知道。说!
    人被他提溜在手里,沈宏双腿抖得厉害:叶先生,你不能不讲道理,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
    疯批没人性,疯批从不讲道理:嘴硬不说?行。
    目光转向白向安:阿楠,请白少爷去临江游泳,不咽气不准上岸!
    白向安听了他的话,一个字音儿都没吐出来,两只眼球向上一插,险些当场就咽气。
    白媛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吓得慌了神,扑倒白向安身上不让阿楠把人带走,哭天抢地:我就这一个儿子,你们要是把他带走,我也不活了。
    要死要活的戏码在别人面前有用,但在叶疯批面前就是自寻死路:既然沈夫人也想去,那就把她们母子都扔江里。
    嗝!白媛顿时止住哭声,惊恐地看着叶修忱,仿佛他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沈宏眼见事情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一时口不择言:叶先生,我说!我说!我只是在心里想找人教训星淮一下,但我发誓,我只是想想,实际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他话音一落,叶修忱看他的眼神瞬间又冷了几度,提着他衣领的手也更加用力,沈宏两只脚跟已经离地。
    沈宏现在已经不抖了,过于惊恐,连带着身子已经麻痹。
    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被叶修忱勒死的时候,手机的震动声救了他一命。
    叶修忱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放在耳边,阴鸷的目光却还盯在他脸上。
    电话那端的小郑很客气:少爷,老先生让我通知您,沈小少爷今晚在老宅留宿。
    听到沈星淮在老宅的消息,叶修忱周身的寒意瞬间散了大半: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同时也松手将沈宏丢开。
    沈宏刚刚离他很近,听到电话里的内容,知道沈星淮在老宅,立马活了过来:叶先生,你现在知道冤枉我们了吧。
    叶修忱将手机放回口袋,意味难明地睨着他:所以呢?
    沈宏刚刚看出叶修忱是真的很在乎沈星淮,心里又开始打起算盘:叶先生,再怎么说我也是小淮的亲生父亲,你刚刚那么威胁我,如果我告诉小淮,他一定会觉得你不尊重我,会很生气。
    哦?叶修忱似乎对他的话很在意:他知道以后会生气?
    沈宏借杆上树:当然会生气,叶先生不想小淮和你闹别扭吧?
    叶修忱如实回答:确实不想。
    见事情迎来转机,沈宏的丧批脸立马露出笑容:叶先生,如果你不想让小淮知道的话,我也可以不说,不过我最近生意上遇到一点困难,如果你愿意帮忙,我可以保证,今天的事,小淮一个字都不会知道。说完巴巴地等着叶修忱答应。
    叶修忱笑了声:你说的办法不好,我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什么更好的办法?沈宏一瞬不瞬地盯着叶修忱。
    叶修忱漫不经心地掸掸衣摆,吐字无情:斩草要除根。
    沈宏脸上刚刚浮上来的那点笑容瞬间被惨白覆盖,嘴唇发抖:叶!叶修忱,你想干什么?
    叶修忱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听好,明早八点去法院申请破产,十点务必坐上离开临城的飞机,并且永远不要再回来,如果再敢回临城叶修忱顿了一下:我下次登门就不叫拜访了,而叫上坟。
    沈宏木头似的杵在他面前,脸白成了纸。
    叶修忱嘴角勾着瘆人的冷笑:我刚刚的话说的很清楚,你,点头说听懂了。
    沈宏三魂七魄都被吓飞了,只剩下一个空壳,照着叶修忱的话做,木讷地点头:听懂了。
    叶修忱很满意沈宏现在的反应:很好。长腿阔步走到沈家门口:阿楠,你留下,负责明天把沈先生一家送上飞机。
    从沈家直接去往叶家老宅,叶修忱一路上闭目不言。
    心里的猜想却一刻未停,沈星淮转走那笔钱并没有给沈宏,那他是用来做什么了?逃跑的储备金?他一直都在骗自己,从来没有真的想留在自己身边。
    叶修忱到时,大家正在吃晚饭,叶老先生和田园远的祖父聊得正开心,见到他进门,叶老先生还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小郑:修忱说来了吗?
    小郑笑着看向沈星淮:电话里没说,不过可能是舍不得沈小少爷。
    叶老先生恍然:对,修忱坐下来一起吃晚饭。
    叶修忱和田老先生问过好后,非常自然地坐到沈星淮旁边。
    身旁的位置被叶修忱占据,沈星淮低头没出声,心里却冒出一百个问号。
    他怎么来了?干嘛来了?这眼神不像是来吃晚饭的,看样子是要吃人。
    匆匆扒了几口饭:祖父,田老先生,我吃饱了,你们慢慢聊。
    田园远早吃完了,就等着沈星淮一起下桌呢,立马放下自己的筷子:我也吃饱了!
    说完欢欢喜喜地跟着沈星淮出了餐厅,走路也不规矩,歪着肩膀撞沈星淮一下:诶,怎么感觉你见了叶修忱不开心呢?吵架了?
    沈星淮揉揉自己的肩膀:没有。
    你还瞒着我?田园远指指小客厅: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沈星淮被他先一步推进去,等他自己想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衣领被人提住:谁拽我?!
    叶修忱站在他身后,冷声冷调:一边玩去。
    田园远很不服气,但面对这个疯批他又没什么办法:哦。走开两步不忘回头提醒:你可别欺负淮淮!
    叶修忱看都没看他,进了小会客厅,还顺手把门被关上了。
    转身想兴师问罪,却发现客厅空无一人?
    他刚刚明明亲眼看着他走进来的。
    不死心地又找了一圈,发现窗帘鼓起窄窄地一条,下摆还长了双脚。
    舒了口气,走过去:出来,藏起来干什么?
    窗帘说话了:他不在。
    去哪了?
    窗帘底摆动了动,脚也看不见了:不知道。
    空气变得很静,沈星淮在窗帘后等了一会儿,听到门开阖的声音。
    估摸着叶修忱是走了,撩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窗帘,探出小脑袋。
    下一刻,脸就被捏住,嘴唇都嘟成了金鱼嘴,手得主人正戏谑地看着他,声音冷得人打颤:捉住了。
    沈星淮嘟着嘴,口齿不清:??$%!
    叶修忱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把窗帘掀开:出来!
    沈星淮不情不愿地从窗帘后走了出来。
    叶修忱松开手,哼了声:说说,什么叫你不回去了?
    沈星淮觉得这话也不是很深奥啊,就字面意思:就是我会离开。
    他说完,空气又静了,不是刚刚那种无声无息的安静,而是周围充斥带着寒意的压迫感。
    叶修忱又靠近一步:再说一遍。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沈星淮下意识地想后退,但是一想到这些天冷暴力的人又不是自己,凭什么躲:我要离开!
    盯着叶修忱,又挺了挺胸脯给自己壮胆:我要离开,你让的。
    叶修忱近的已经能看清沈星淮根根卷翘的睫毛,阴鸷的目光在他脸上一寸寸逡巡。
    看得沈星淮汗毛倒立:你别这么看我。
    叶修忱根本不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开口:今天下午我去珠宝店给你选了手链。
    手链?给自己的?
    眼睛猛地瞪大了一圈,难道自己误会了?他不是想让自己离开?
    那岂不是糟了!!!
    然后呢?沈星淮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可别是不让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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