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弟弟被收服的服服帖帖,江明远心感畅快,看着天色已晚,拱手道:二位慢走,我就不送了。
    哦,哦。玉黎清了然,微微躬身对江明远行了个礼,随后拉着江昭元的手往外走。
    走出门来,在心底默默惊叹,原来江明远是个好人啊。
    若不是他宽容大度,今夜江昭元就要吃官司了。
    少年默默跟在她身后,趁着她没有注意自己,回身给身后走来的方毅使了个眼色。
    方毅见公子手上空空,袖里腰间也没有重量,便知公子是将兵器落在了屋里,他没有再跟着二人走出院门去,而是回身走向了卧房,站在还没关上的房门,视线不住的向里张望。
    还未找见兵器的下落,卧房里的脚步声徐徐走来,江明远站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方毅躲闪着他的视线,却听他开口道:你在找这个?
    闻声,方毅抬起头来,就见公子的短刀完好的被江明远拿在手中,他暗自捏了一把汗,捧起双手到面前。
    还请大公子将此物交还。
    江明远看他脸生,隐约想起他是江昭元在离开梁京之前带回府里的小厮,先前只在他眼前过了一面,难怪没什么记忆。
    他开口问:你跟在昭元身边不过几个月,他竟然放心让你来处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方毅吞了下口水,没有答话。
    不说也无碍。江明远没有继续追问,把短刀放在他手上,叹息道,拿回去吧,别让外人发现了。
    东西到手,方毅赶忙把短刀别进腰间,人却站在门边迟迟不肯离开,忍不住开口问:大公子您不生气吗?为何要
    不但没有在玉黎清面前揭露公子的所作所为,事后还替他们遮掩。
    江明远轻声道:先前有点生气,但现在比起送他下狱,我更想让他被玉姑娘好好教训一顿。
    可是,可是公子他对您您竟然不往心里去吗?
    面对一个下人的声声追问,江明远意外的很有耐心,许是知道他现在所说的都会通过此人传到江昭元耳朵里,特意多说了几句。
    我与他同父异母,身为嫡子却处处都不如他,父亲瞧不上他庶子的身份,暗地里却总是拿我与他相比,可惜我读再多书也不及他半分
    身为兄长,江明远从未厌恶过江昭元,只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很嫉妒江昭元,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的东西,江昭元只要勾勾手指就会有人送上门。
    作为家中唯一的嫡子,江明远总是要被人拿来和江昭元做对比,比来比去都是在说他不如江昭元。
    他也有男子的自尊心,受不了总是活在弟弟的阴影中,就连父亲也觉得他不堪,前脚打骂完江昭元,后脚便骂他
    看什么看,你要是有那个孽种半分聪慧,我也不至于成日受气。
    一方面受着父亲的责骂,另一边,他去给江昭元送药送饭反而被怀疑是别有用心,夹在父亲和弟弟中间,江明远得不到他们两人任何的尊重和认可,渐渐变得冷漠起来。
    直到后来成年入了官场,能力得到了上峰认可,才明白过来他并不恨江昭元。
    他们兄弟都活在父亲的阴影中,为何要自相残杀。
    可惜他明白这个道理,江昭元却还看不明白,聪慧异于常人的江昭元对感情的认知实在匮乏,眼中只看得到自己,看旁人只是浅浅的,从不会深入了解。
    原本他也没抱什么希望,所以在得知玉黎清是个好姑娘后,才劝她尽早看清他,不要把自己的一辈子葬送进去。
    而现在,他好像看到了江昭元不同寻常的一面。
    有个小姑娘,将他与人世相连。
    顶着银河的星光走上马车,玉黎清走的匆匆,心里还生着闷气,并未注意到方毅没有跟上来。
    坐进马车里,玉黎清松开了少年的手,朝着一侧坐,嘟着嘴把头转向一边。
    少年乖顺着坐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伏在她肩膀上,柔声唤她:清清
    玉黎清哼一声,不悦道:你都敢私自跑过来跟自己的兄长打架,还叫我做什么?
    少年自知心虚,本想速战速决,没想到会被抓现形,江明远最后替他们解围,更衬的他不识大体,小肚鸡肠。
    江昭元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是担心清清看到他的不完美,对他的喜欢会逐渐淡去。
    他轻轻搂住她腰,手臂上正托着少女环抱在胸膛上的手臂,软声道:清清是我的未婚妻,为什么总要替他说话。
    我没有替他说话,我是担心你。玉黎清转过头来,望进那双明亮的双眸,无辜又可怜,真像是心生悔改一般。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知道你和你兄长之间的关系不太好,但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想后果,你今天打了他,他要是追究下去,你就要下大狱,说不定连明年的科举都不能参加了。
    这可是会耽误前程的大事,他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他这样不顾后果的行事,玉黎清才更要生气,若不让他记得深一点,下回再犯,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我能把事办得妥帖。少年沉默了一会,垂下眼睫说了这么一句。
    玉黎清看着他,放轻了声音道:我知道你很聪明,可你也别太自负了,没有人做事总能万无一失,只要有一次失误,就是不可挽回的过错。
    听她这样说,少年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觉得她说的对。
    他前世只有过一次闪失,只那一次便让他失掉了这一生的珍宝,知道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回他确实是冲动了。
    少年小声道:清清,你别生气了我一定改,我真的知道错了。
    闻言,玉黎清才缓缓松开手臂,摸摸他的头发,开口道:后天,和我过来一起给大公子赔不是。
    这一回,少年没有了方才的抵触,低声应下。
    他心里也有几分疑惑,刚才在屋里,江明远明明有那么多话可以说,却硬是没在清清面前说他半句不是,之后还替遣散了护卫,放了他一马。
    他有些不明白,江明远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是说背后有别的阴谋
    回到玉府已经是半夜了,二人一同穿过花园,在岔路口上,少年低头亲了亲玉黎清的脸,目送她走进了春棠轩,随后才回自己的院子。
    不过多时,方毅带着东西回来了。
    主仆交谈几句,江昭元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心的短刀,疑惑着皱眉:他就这么轻易的把这件事放下了?
    方毅站在他面前,大公子还说,他此行来扬州并非全是为了公事。
    那是为了什么?
    方毅如实传话说:大公子说许久没见您,不知您孤身一人过得可好,才领了这差事来到扬州。
    听到这话,江昭元像听了一句笑话,你的意思是,他关心我?
    方毅犹豫了一会,说:现在看来,的确是如此。
    哼!
    任凭旁人怎么说,江昭元都不会轻易相信江明远,将短刀扔给方毅去收起来,再不提此事。
    第二日下午,织坊里满是忙碌的身影。
    伙计将染好的布从染坊带回来存放在织坊的仓库里,这可是要拿去选皇商的成品,放在其他地方总担心会出问题,还是放在自己的仓库里才能安心。
    账房先生挑了几匹送到玉黎清面前,小姐,第一批布已经染出来了,您瞧瞧成色,若是没有问题,那我就把第二批也送过去。
    眼看着皇商酌选就在十天之后,最近要赶几天的工,得尽快完成一百匹的定量。
    玉黎清摸了摸布匹的手感,看过颜色之后道,把这个蓝色调浅一些,这个绿色再浓一些,其他的都很好。
    好,我记下了,一会儿就去跟染坊的管事交代。账房先生点点头。
    玉黎清站在院子里看向屋里正在忙碌的女工们,特意问他:染坊那边,一切都好?
    提起此事,账房先生悄悄放低了声音,昨天染布的时候,咱们的人注意到有个小学徒偷偷摸摸的,但他也就是在旁边瞅了几眼,为了不让他发现,我们也没有继续盯着。
    玉黎清若有所思,叮嘱他道:咱们布陆续还要染上五批,千万要盯好了,大家辛辛苦苦纺出来的布,不能再因为染色出问题报废。
    是。账房先生说完,转身就要去送布匹。
    玉黎清在他身后道:辛苦您了。
    听罢,账房先生回过头来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小姐想着重振玉氏布庄的荣光,我等能为小姐办事,定是要拼尽全力的。
    玉黎清朝着他微笑点点头。
    账房先生离开没多久,屋里便走出一个女工来,小姐,这是姐妹们按照先前您给的混纺原料新纺出来的布料,您瞧瞧。
    女工手上拿着一块布,四四方方,是暂时织出来的样品,若是样子不好,并要重新织。
    玉黎清从她手上将布接过来,招呼屋里的女工们,一起出来瞧瞧吧。
    女工们都暂时停下手上的活儿,跟着她来到院子里,走到阳光下,被捧在手上的那款布料未见光之前平平无奇,到了阳光下,被光芒照耀着,竟然在泛着水波一样的光。
    哇。众人惊叹不已。
    青色为底的布料,在阳光下竟然泛着绿黄色的光,变幻的色彩实在抓人眼前。
    一人道:我们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布料,是小姐您自己琢磨出来的吗?
    我先前试了几百次,换了十好几种原料,又查阅了几十本书籍,最后才有这样的效果。玉黎清不好意思道,我织布的手艺不如各位,你们织出来的布料,远远超过了我原先的预期。
    众人笑道:小姐过奖了。
    小姐,这既然是您研究出来的布料,那您给它起个名字吧。
    玉黎清并没有思考多久,早在她自己织出这布料的时候,就已经替它想好了名字,浮光锦。
    听到这名字后,女工们喜笑颜开,有了这样新奇又好看的布料,定然能压过周家,夺得新一任的为皇家供布的资格。
    将织坊里的事忙完后,玉黎清挑了两匹布,让它们带回家中。
    她准备了很久,今天一定要说服父亲。
    嗯?看到女儿推门进来,犯困的玉天磊勉强撑起眼皮,看着院子外日头还是下午,疑惑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玉黎清站在书案前,严肃道:父亲,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
    我想代表玉家去参选皇商。玉黎清一边说着一边看父亲的脸色。
    嗯?玉天磊渐渐皱起眉头。
    像是害怕被父亲一口拒绝,玉黎清赶忙又道:布料我都已经做出来了,我特意做了两种,对比周家能更有胜算。
    玉天磊疲倦的揉揉脖子,叹气道:清儿,不是父亲不让你去,只是咱们家向来不以绫罗绸缎为主,就算你再用心,那也是用咱们家的弱项去和周家的强项比,到时落选事小,若是因此与周家闹得不愉快,以后咱们两家之间的摩擦就更大了。
    他本就不是个爱争抢的性子,眼下一团和气有什么不好,何必为了银子陷入无尽的争斗中。
    年轻气盛的玉黎清却没有父亲这样的好心态,不满道:这些年来一直是我们家在忍让,明明周家靠做皇商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还要来跟我们抢生意,对我们步步紧逼。
    玉天磊安慰她道:现在周家是一人当家,等再过十几年,他三个儿子都要各自分家,到时周家就不会像现在一样霸道了。
    可那都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了,父亲就这么好脾气,宁愿受他家十几年的气?
    清儿,父亲年纪大了,争不动了。玉天磊抬了抬僵硬的手,嘎吱两声,眼神疲惫,当年你母亲还在时,也如你一般有想法有野心,那时我还有心也有精力,能从旁帮扶,可现在,咳咳!
    没说几句就咳嗽起来。
    父亲!玉黎清赶忙去一旁倒了杯水送到父亲面前。
    玉天磊喝下水后,气息才顺了些,若是接到了皇商的单子,自可名动扬州,金银如流水一般到手里。可我现在这个身子,有你和玉晟在一旁帮忙,依旧觉得力不从心,若是再接更多的生意,只怕没有精力去处理
    听到这里,玉黎清知道了父亲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但她却不想轻易退缩。
    她认真道:父亲若是相信我,无论玉家的布有没有被选上,之后的事,女儿会一力安排。
    随后,她让若若将两匹绸缎拿进来,送到父亲面前。
    若若从容道:老爷请过目,这匹是浮光锦,这匹是流云缎。
    看到两匹布,玉天磊一眼就看出流云缎是在云华锦的基础上改良的,摸上去手感更厚实柔软,还添加了深浅不一的花纹,比起轻薄的云华锦更适合秋冬。
    而另一匹是他从未见过的布料,摸上去滑滑的,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当若若将布料移到窗边的阳光下,玉天磊立马见识到了这浮光锦的独到之处。
    他抬起头来看向女儿,欣慰又伤感。
    微笑道:既然你都已经把布料准备好了,那就去吧。
    惊讶于父亲这么快就答应了下来,玉黎清疑惑道:父亲不再多问些?
    你长大了,能自己去摸索新布料,已经有你母亲当年的风范了。玉天磊抬起手来,玉黎清便自动凑过去,伸头过去给父亲摸。
    都长这么大了,还是孩子心性。
    玉天磊揉揉她的发顶,感叹道:要是你母亲能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她一定很开心。
    玉黎清抓着书案一边蹲在父亲身边,坚定道:女儿一定不会给父亲母亲丢脸的!
    她真是太开心了。
    提早用过晚饭,玉黎清回到自己的小书房里看账本,若若就在一旁给她研磨。
    眼见着小姐的愿景一个一个实现,若若也为她感到高兴,小姐,没想到老爷这么快就同意了,真是太好了。
    玉黎清对着账,笑说:父亲本来就很疼爱我,不然也不会把这几件铺子交给我管。
    看完最后一本,站起身来走两步,伸了个懒腰,看外头天已经黑了,困倦道:今夜得早些休息,明天还有的忙呢。
    若若在她身后收拾书案,疑惑问:布料已经出了成品,染坊那边还在调色,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要忙吗?
    当然有,我先前跟江明远说过要去登门道歉,江昭元也已经答应我了,今天一天,他也该冷静了些,明天再去说话,就不会那么激动了。玉黎清一边说着一边扭腰画圈。
    若若嘟嘴道:小姐,那是人家兄弟之间的事,您何必去管呢?
    玉黎清不以为意:江昭元帮了我很多回,我若是能帮他和他兄长解开心结,也算是回报他了。
    可江公子当时帮忙也不是为了挟恩图报啊。若若收拾好了书案,走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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