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元咬牙道,我知道,我都看见了。
    尽管听出公子已经怒不可遏,方毅还是要尽忠职守的将影卫们收集来的信息尽数报给他。
    大公子这趟来扬州是为户部办公事,现在住在驿馆里,随行的不过二十人,说是只停留半个月。
    嗯。江昭元冷冷的应了一声。
    方毅小心问: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少年的眸子在昏暗的黄昏中黯淡无光,松开手心的粉末,任它们撒到地上溅起一片尘埃,阴鸷的眼神盯着地上的碎瓷片,锋利的刃口,能在合适的力度上将人一击毙命。
    他脑中不断的思考着,胸膛中憋闷的血液仿佛不能流通一般,堵在心脏里,让他越坠越深。
    并未沉默太久,江昭元的声音渐渐冷静下来,低声吩咐:将我的短刀取来。
    闻言,方毅猛的睁大了眼睛。
    难道公子是要
    他不敢问也不敢想,更不敢有过多犹豫,应下了吩咐,走出房间去。
    太阳落山之后,微凉的夜色笼罩了扬州城,今夜无月,繁星漫天,抬头能瞧见横亘在天空中的银河,亮闪闪的,像一条缀满宝石的轻纱带。
    回到府里时,玉黎清心情不错,她迫不及待想要跟江昭元说她见到了江明远,告诉他,他的兄长并不是真的对他冷漠,只是不习惯他的处事方式,所以才渐行渐远。
    江昭元不是一直很想要家人吗,如果能帮他们兄弟解开心结,他一定会很高兴吧。
    她心情激动,用晚饭的时候却没见到少年的身影,问起来时,丫鬟们只说江公子在屋里读书,晚饭已经简单用过了。
    心里藏着事,吃饭也格外麻利。
    玉天磊见她今天吃饭这么快,问她:今天这是怎么了,吃这么快,当心噎着。
    没,没什么。玉黎清这才稍微放慢了些。
    她倒是想和父亲聊一聊今天的事,但是新布料还在染坊里染着,没能拿到足以与周家布料媲美的成品,就不敢在父亲面前泄露自己想要参选皇商酌选的心思。
    至于见过江明远的事,则是他亲口叮嘱了不许告诉旁人。因着他来到扬州有公事要办,不好泄露行踪,所以要格外保密。
    想来想去,只能问父亲:父亲,你知道周家的事吗?
    玉天磊夹菜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下一秒又恢复正常,怎么突然问周家?
    玉黎清随口道:我今天中午碰见了周嫣,她情绪有点激动,还骂我不安分我想她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的茬,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家发生了什么。
    她呀玉天磊犹豫了一下。
    他本不是个爱听闲事的人,只是玉家和周家算是有竞争关系,前几天恰巧有人把周家的丑事当笑话说给他听。
    他当时也没往心里去,后来觉得这事儿不算光彩,才故意没和清儿说。
    没想到周嫣出了那种事还不收敛,竟然跑过来训斥清儿。
    玉天磊只得道:前几天,周嫣与一位公子私会,被她三位兄长抓了个正着,带回家里去跪了两天的家法,听说膝盖都跪肿了。
    所以是,周嫣刚养好了膝盖上的伤,就跑过来骂她了?
    先前不止一次的碰见过周嫣与不同的公子私下见面,如她所言,只是为了给自己找门好亲事。
    玉黎清悄悄问:既然被抓到了,那她是不是得和那个公子定亲了?
    玉天磊摇摇头:那位公子的家里人亲自去了周府,说儿子早就有了婚约,不会娶周嫣。
    听到这里,玉黎清沉默了。
    玉天磊不自然的看了她一眼,教导女儿说:女儿家一定要自重自爱,千万别被男子一时的花言巧语冲昏了头脑,真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吃亏的只有自己。
    玉黎清知道父亲是想借周嫣的时警示她,可她却颇有自信。
    父亲教导的话,她可一直记着呢。
    虽然糊里糊涂的和江昭元做过两回那种事,但她可自始至终都没让他碰过自己哪怕一根汗毛,吃亏的,一直都是江昭元。
    闲聊之中吃好了饭,玉黎清弯腰与父亲告辞。
    离了后厅,她没直接回房,而是拐到去了意柳园,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告诉江昭元有关江明远的事了。
    来到院子里,并没有看到方毅的身影,想着可能是下去休息了,玉黎清也没让若若再继续跟着,让她回去早些睡。
    孤身走到门前,敲敲门。
    里头的人应了一声,门没关,进来吧。
    玉黎清便推门走了进去,在房中扫视一圈,便见少年正坐在书案边上读书,听她走进来才转过头来看向她,放下了书本。
    她走到他面前,开心道:江昭元,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谁?少年站起身来。
    是你的兄长,他来扬州了。玉黎清走到他面前,不过他因为公事不能过来拜访,才私下找我说话。
    哦,他竟然会过来。少年不悦的撇过脸去,没有丝毫为此高兴的意思。
    玉黎清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小心翼翼的问:你不开心吗?
    清清,我同你说过我与家里人关系并不好,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单独见面?少年低头质问着,却没有咄咄逼人的紧迫感,更多的是委屈和难过。
    玉黎清心虚的吞了下口水,弱弱道可他心地并不坏,我们只是说说话,他还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事其实,他挺关心你的。
    听到这些话,少年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心碎的伤感。
    良久,才哽咽道:他说什么你都信吗?
    他眼眶红红的,穿在身上的雪缎寝衣衬的身子单薄又冷,本就不显壮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惜。
    玉黎清慌了神,她没想到江昭元会是这个反应,只能回答他:可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他没必要要特意跑过来骗我吧?
    所以你就相信他?觉得他是个好人?跟他单独见面,还信了他的鬼话?
    他一声声质问,情绪越发激动,甚至上手来握住了她的肩膀,却舍不得抓的太用力,怕捏疼了她。
    江昭元,你冷静一点。
    少年失控的反应吓了玉黎清一跳,她瑟缩着身子,小声说:你这是怎么了,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以后不单独见他了就是可你总要给我个原因,为什么碰上你兄长的事,你就这样激动。
    我我不知道江昭元松开她,委屈的捂住自己的脸。
    从小父亲就疼爱兄长,所有人都把他当宝贝似的捧着,看我就像看水沟里的烂泥,谁都要来踩两脚。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床边,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
    说起旧事,少年显得格外忧郁,他的母亲是名门贵女,我的母亲出身青楼妓馆,他们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只把我和我母亲当成是上门来讨债的而现在,你却说他是真的关心我?
    落下的双手紧紧抓着床沿,松散的发丝垂在身后,孤身侧坐,形单影只,无依无靠。
    看着他这副模样,玉黎清像是被一棒子打醒似的,虽然她不觉得江明远是恶人,但是看见江昭元这么难过,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背叛他的事,忍不住愧疚。
    他说的对,她不该不跟他商量就私下去见他的兄长,还是以为似的喊人哥哥。
    对不起,我这人就是一根筋你别难过了,我我给你赔不是。她一边道歉一边往他跟前凑。
    少年却像生气了似的,侧过身去不给她看自己的脸,哼唧道:十几年都过来了,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我已经不奢求了,我只想和你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玉黎清从旁看他,眼角漉红一片,浓密黑睫上浸着泪水,少年咬着红润的下唇,胸膛打着颤,委屈极了。
    哭着说:没想到,他突然跑过来找你说胡话,你竟也信他
    我,我我知道错了。玉黎清坐在他身边,掏出帕子来给他擦眼泪。
    这回少年总算没躲她,眼泪像止不住似的,委屈地说,我本就是孤家寡人,若是连清清都不向着我,那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长得本就精致,肤如凝脂,眼眸若星,玉黎清捧着他的脸,凑上去怜爱地亲了亲他的眉心。
    安慰道:你别哭了,我不信他说的就是了。一边说着,把人揽进怀里,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后背。
    少年顺势扑进了她怀里,双手环她的腰,趴在她肩膀上说:清清,我们两个才是一体,你可千万不能被外人蛊惑了去。
    好,好。玉黎清哪里还敢说一句不,轻轻摸他的头,抚顺他的头发。
    小奶狗长大了,把她当私有物护着似的,渐渐霸道起来了。
    虽然无奈,但他这脾气自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时而响起几声带着哭腔的乞怜,随后便是少女温柔的应和。
    不知过了多久,房中的烛火一盏一盏熄灭,在昏暗的房间里,玉黎清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再醒来,躺在床上,四周一片寂静。
    她身上盖着整齐的薄被,连被子四角都平平整整。下意识的往身边摸去,少年躺过的地方还带着余温,只是不见人。
    她坐起身来,困倦的揉揉眼睛江昭元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高温,洗头之后开空调,给我脑袋吹傻了(傻狗吐舌头),抱歉更新这么晚(求轻捶),明天我会努力早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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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凉如水的秋夜里,身着粉衣的少女没有在床上久坐, 摸索着从昏暗的房间中站起身来。
    房间里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全部熄灭,屋子里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丝声响,她站在床前, 看到窗外站着个高大的人影, 在窗边戳戳弄弄,好像在忙活什么。
    繁星的光芒淡淡的照在窗外, 玉黎清审视着那个身影,走出门来, 不出意料, 看到了站在外头的方毅。
    小姐?听到门边有动静, 方毅赶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顺手扔进了草丛中。
    你在做什么?玉黎清好奇的盯着他, 明明白白的看见他往身后藏了什么东西。
    没, 没做什么。方毅故作从容的回答,心中却异常紧张。
    公子嘱咐他让小姐睡久一些, 不能给她发现异样,没想到公子才刚走, 小姐就醒过来。
    他手里的迷香还没点燃, 没能让小姐熟睡, 这可如何是好。
    玉黎清走到他面前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知不知道江昭元去哪儿了?一边说着一边探头往他身后看去,想看被他藏在身后的是什么东西。
    小姐不是和公子在一起吗, 公子离开的时候没跟您说?方毅冷静应对着, 自然的把双手垂在了身侧。
    看到他手上没东西, 玉黎清浅浅打了一个哈欠,我就是眯了一会儿,睁开眼就发现他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是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把我叫醒。
    害怕她发现江昭元的去向,方毅赶忙给了个解释说:公子他睡不着出去散步了。
    是吗?玉黎清将信将疑。
    小姐,天色不早了,您早些回去休息吧。方毅微微低下头,遮住不自然的眼神。
    玉黎清没有要走的意思,见他避之不谈,反追问他:你家公子出去散步,你不跟着,竟让他独自去?
    公子想独处,让小的守在这里,候小姐的吩咐。方毅跟在江昭元身边做事,也学了些隐瞒说谎的手段,可面对纯真的玉小姐,他总觉得良心有愧,一直低着头,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玉黎清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平日里方毅并不多言,问什么他便爽快的给回答,怎的今日举棋不定,像是在隐瞒什么似的。
    她摆了一张严肃的脸,皱眉问道:江昭元去哪儿了?
    公子真的只是出去散步,小姐不必挂心了,等公子回来,小的跟公子说一声,他自会去与小姐报平安。方毅将身子伏得更低,语气已经控制不住的紧张起来。
    见他一直紧咬着不松口,玉黎清渐渐没了耐心,提着裙子往外头走,你不同我说,我自己去找他。
    小姐,小姐?方毅小跑着追上来。
    走出意柳园,穿过一条小径便入了花园,除了茂密的竹林和几棵树影遮掩之外的荷花池,花园中的一切都展露在眼前。
    头顶是星辰洒下的微光,花园里纵横交错的小路上亮着一盏盏石灯。园中只有零星几个守夜的丫鬟,提着灯笼在园子里四处走走看看,除此之外,再看不见旁人。
    玉黎清往园子里走了几步,停住脚步,回头看跟在身后的方毅,质问道:他人呢?
    直到此时,方毅才知道不是每个人说谎都能像公子一样脸不红心不跳,说了一个谎叫圆上百个谎,以他的性子,实在不知眼下这情况要如何在说下去。
    支支吾吾道:公子应当是在这附近的
    玉黎清再傻也知道他这是成心蒙骗自己,粉嘟嘟的小脸气鼓鼓道:那我就让人把花园翻过来,若是在府中找不到,我叫人出去找,再找不到就去官府报案,就不信找不到他。
    小姐,千万不要惊动旁人。方毅赶忙拦住她。
    这是公子第一次单独去办事,没有把这件事交给影卫,也没让他去办,方毅就知道公子去办的事八成是见不得人。
    若是只有玉小姐一人,或许公子还能力挽狂澜,若将此事闹大,只怕公子不会留他了。
    玉黎清抬起头看他,皱眉道:你现在想说实话了?
    她不过是想知道江昭元去了哪儿,为什么方毅极力要隐瞒她心中隐有不安。
    过了一会儿才听方毅道:公子他去了
    刚过人定,路上少见行人,星河之下是笼罩在黑夜中扬州城。
    驿馆后院不像平常有守卫巡逻,只有一间卧房里亮着灯火,坐在床前的男子将桌上的纸笔收好,在把最后一本书收进柜中之后,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似是知道会有人来,门上没有落栓。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男子站起身来,转头看向门边,你果然来了。
    不管玉黎清在她面前说了多少好听的话,江明远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是一个轻易改变的人。
    同在侯府里长大,他怎会不知道江昭元的脾性。玉家小姐看着又是一个没心机的,过于单纯的姑娘,只怕被他弟弟几句花言巧语就会将事情全盘托出。
    知道他在此处,江昭元一定会来见他。
    既是他们兄弟相见,也不必闹得人尽皆知。所以他今夜特意将后院的守卫遣走,给江昭元留了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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