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黎清点点头,谦虚问:对,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把握?
    当然有了!
    女工挺起胸膛道:我们当年可是跟着夫人一起纺织丝绸的,那时连周家夫人也要跟在我们后面偷学呢。
    听到母亲的事迹,玉黎清心中骄傲。她从小见惯了母亲打理织坊染坊时忙碌的背影,知道这个家是母亲和父亲一起支撑起来的,女子与男子一样可以撑起一片天。
    母亲走后,轮到她来撑起这片天了。
    在织坊待了大半天,处理完所有的事后,回到家把剩下的银两交到父亲那里。
    玉天磊正坐在茶厅里喝茶,玉黎清坐在一边,把钱袋放在桌子上往他面前推,这是我织坊赚的银两,还有账本也在这,请父亲过目。
    看着那包沉甸甸的银子,玉天磊欣慰的笑了,这是你赚的银子,你留着吧。
    我不能要。玉黎清格外正经,我只是替父亲打理织坊,不过是个小管事,赚来的钱要尽数交公,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闻言,玉天磊哈哈笑起来,既然你这么认真,那我就不推辞了。
    他把银子收了过来,账本简单过目一下后还给了她,顺道夸了一句,刚开始就能不亏损,你做的很不错。
    嘿嘿。玉黎清笑着伸出双手捧在他面前,父亲不奖给女儿几两银子吗?女儿跑来跑去,这个月都瘦了,得去酒楼里吃顿好的补补才行。
    你呀。玉天磊被她逗笑了,从钱袋里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放在她手心里,吃完早点回来。
    父亲不一起去?玉黎清眨眨眼。
    玉天磊摇摇头,面露忧愁,我就不去了,喝完这盏茶就去看看你大伯,他这阵子身体不太好。
    哦。玉黎清对这个大伯没什么感情,向来不主动去亲近。
    突然,玉天磊想起了什么,招呼门外的朱阳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了一张请帖,拿给了玉黎清。这是张夫人送来的请帖,说是明天在府上办一个赏花会,邀请你过去。
    张夫人,哪家的?玉黎清打开请帖细看。
    玉天磊答说:是府尹卢大人的夫人,她好像请了不少人,我听说池家也受到了请帖,你若是得空,就去瞧瞧吧。
    是府尹大人啊。
    玉黎清眼中闪光,把请帖收了起来,当然要去,我还没尝过府尹家的吃食呢。
    玉天磊轻笑一声,大掌摸了摸她的头,你去吃席我不怕,只是别在别人的府上闹腾,不然我是要生气的。
    嗯嗯。玉黎清拍着胸脯保证说,我一定不会给父亲惹麻烦的。
    身上有了银子和请帖,玉黎清本想等江昭元回来请他一起去酒楼吃饭,顺道问他要不要去赏花会凑凑热闹,可等到天都黑了仍不见他回来。
    派人去书院问,回来只说书院有人在辩学讲道,江公子今日只怕是要睡在书院里了。
    闻言,玉黎清有些失落。
    她今天碰到那么多开心的事,本来还想跟他分享的,偏偏这个时候不回来。
    想到这里,玉黎清自己都觉得奇怪。
    江昭元不回来,她应该高兴才对啊。总算不用担心被他偷偷钻进被窝里来,不用被人盯着,晚饭也可以随意的吃。
    哼!就让他睡书院去吧!
    第二日中午,玉黎清先是去了一趟织坊,看着快到时间了才坐上马车往卢府赶。
    在府门外下了马车,刚下车就瞧见快要进府的池月。
    月月!玉黎清朝着她的方向招手。
    池月转过头来,看到是玉黎清,略显紧张的面容瞬间舒展开,向她伸出一只手,清儿,快过来。
    玉黎清应声过去,拉住她的手,笑道:我听父亲说你也会过来,没想到这么巧给我遇上了。
    我们这叫心有灵犀。池月温柔道。
    玉黎清往她身后瞧了一眼,问道:殷哥哥没过来吗?
    兄长在书院。
    玉黎清嘟起嘴来,怎么一个两个都住在书院里了似的。
    池月解释道:昨天大儒南篱先生在重文书院里讲学,与人辩学的十分精彩,兄长和不少学生都在观看南黎先生的辩学,所以才留在了书院里。
    听罢,玉黎清皱起眉头,埋怨道:殷哥哥都知道给家里捎句口信,我家那位公子却像个哑巴似的,不回来也不让人跟我说一声。
    你家的公子?池月捂嘴偷笑,先前不还说想和人家退婚来着,这会儿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被好友戳到痛脚,玉黎清羞道:他住在我家,当然是我家的。
    江昭元先前还被她亲过嘴,当然也是她的。
    不过后面这一句,不能给人知道。
    两人一起走到卢府,穿过前厅便是好大一片花园,花园的空地上摆了桌椅,都是些年轻的公子小姐在里头说笑,谈论风雅。
    见到这么多陌生男子,池月十分紧张,往玉黎清身后撤了一步。
    有我在呢,你不用害怕。玉黎清紧紧握着她的手。
    嗯。池月小声应着。
    两人走在花园里,瞧着一株早开的绿菊格外罕见,驻足欣赏。
    停下没多久,身后便传来拥挤的脚步声,玉黎清把池月往身旁拉了一下,回头看见了几位穿着华丽的小姐,周嫣也在其中,站在最中间的,正是卢府尹的千金,卢素素。
    玉黎清正要开口同她们打招呼,就听卢素素张口道:这不是玉妹妹吗,不去做你的生意,怎么有空来这儿赏花看景啊?
    话音刚落,站在她身旁的人纷纷嬉笑起来,明目张胆的嘲笑玉黎清。
    卢素素更是仗着这是在自己家,嚣张跋扈,讽刺她:不知道你天天跟那些贩夫走卒混在一起,能赚得几个铜板?
    被人这样讽刺,玉黎清也没立刻生气,反问:不知我哪里惹了卢姐姐?
    卢素素抱起手臂,鄙夷道:人人都道你得了一门好姻缘,要嫁给侯府公子,你得了便宜还不感恩戴德,出来做什么生意,真不嫌丢人。
    玉黎清有点懵。
    按理说,江昭元只是个庶子,没那么金贵,只姻缘虽好,也没到了府尹千金都羡慕的地步吧。
    而且她想做生意是她的事,又没碍着旁人,凭什么要给她们指指点点。
    怨不得这卢素素在私塾读了不到一年就不再来了,这般自视甚高的性子,只怕是看不上那间小小的私塾吧。
    玉黎清清了清嗓子,也学着她娇柔造作的语气道:我自不像卢姐姐这般高雅,就不在这儿碍您的眼了。
    卢素素得意的抬起下巴,慢走。
    玉黎清转身就走,池月在身后拉着她,你真要走啊?
    走?往哪儿走?玉黎清停在摆了糕点的桌边,顺手拿了一块吃掉,笑说,花园这么大,我躲着她走还不行嘛。
    池月被她的单纯逗笑了。
    卢素素本就不好相处,她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玉黎清随意道:说这话的人多了,都想往我心里去,她说的晚了,还得往后排排呢。
    池月微笑着,看她吃东西的模样馋人,也捏了块糕点,陪她一起吃。
    张夫人齐心打理的花园确有不少亮眼之处,玉黎清与池月结伴,踏过池上石桥,见了水中一支并蒂白莲,一丛丛的兰花,修剪细致的矮松,还有几盆早开的菊花,香气四溢。
    说是赏花会,真正漫步在园中赏花的人却寥寥无几,大多人都留在花园的空地上男女相看。
    这也是张夫人举办这次赏花会的目的,给未婚的适龄男女牵牵线,最重要的,是让她的女儿多见几位青年才俊。
    可惜卢素素冷着眼看过一位又一位公子,那张高傲的脸就没有过满意的表情。
    玉黎清不在意旁人为何而来,她早已经和月月尝遍了席上每一样糕点,味道和城南那家糕饼铺子里的一模一样。
    原来府尹夫人和她选糕点的口味一样,比起卢素素,玉黎清更想见见那位与她在吃食上志同道合的张夫人。
    在花园里走着,远远的瞧见池殷穿过前厅来到了院里,玉黎清和池月赶忙过去要和他打招呼。
    还没到跟前,就听耳边响起一声声惊叫,快看那个公子,生的可真俊俏。
    听说大儒南篱先生昨日在书院与人辩论,连书院的老先生都甘拜下风,偏就这位跟南篱先生辩得有来有回,一天一夜,辩了三场,赢了三场。
    卢素素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向那位俊美的少年郎,不自觉看直了眼睛,呆问:他竟有如此才华,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那位公子不爱理人,旁人对他知之甚少,只听说是叫江昭元,别的就无从知晓了。
    江昭元?真是个好名字。
    最后一句,玉黎清听清楚了。
    她把池月送到池殷面前,然后走向了呜嚷的人群。
    几条花丛间的小径被小姐公子们站得满满当当,他们眼神直直的看向银杏树下,玉黎清费力拨开人群,才看到坐在树下石桌边的少年。
    他今日穿了一身水碧色的衣裳,腰间束一条墨绿的腰封,坠着一块清透的青玉环,清淡的装束衬得他面容俊美,唇红齿白,身姿端正优雅,一举一动都带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正要上去同他说话,就见旁边走出一人来。
    刚才还对她恶语相向的卢素素,这会儿跟个怀春的小姑娘似的,理了理裙子又摆弄了头发,准备妥当后才走上前去。
    卢素素从旁人口中听来了他的名字,咽了下口水,走到他身边开口道。
    江公子,鄙府有上好的雨前龙井,不知公子可愿与我移步去前厅,我们一同品茶赏花?
    少年指尖把玩着一片碧绿的银杏叶,并未抬眼看她。
    旁边这么多人看着,卢素素有些脸热,又道:是小女子唐突了,我这就叫人泡了茶端过来,在树下饮茶,也别有一番雅致。
    近距离的看着这样不染凡尘,仙姿飘渺的美人,哪怕是卢素素也有些受不住,羞得说话都有些抖。
    只是少年郎自始至终都没理她哪怕一下,手里把玩着那片银杏叶,莹润的眸子目不斜视。
    卢素素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少年不回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难道是她哪里礼数不周,让他不满了吗?
    忽然,他看到少年抬起头来,眸中闪起点点星光,红唇轻启,微笑着唤了一声:清清。
    嗯?
    卢素素侧头看去,玉黎清从人群中走出来,少年也站起身来,飘着碧色的衣衫向她走过去。
    玉黎清佯装愠怒,你不在书院读书,怎么来这儿了。
    少年乖巧答:我知道你在这儿,才过来。
    站在二人身边旁观,卢素素恨的牙都要咬碎了。
    第38章
    府尹的夫人举办的赏花会, 被邀请过来的家中多有一官半职,腐书网,再不济也是家财万贯。
    这么多人聚在此处, 刚才还谈论着诗书才情,繁花似锦,只这一会儿的功夫, 视线便都看向了银杏树下的少年。
    那真是位美极了的人儿,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有人惊艳于他的美貌, 也有人欣羡他的才情,却没有人走上去同他搭话, 就连府尹的千金同他说话都得不到理会, 何况是他们这些小官家的子女呢。
    府尹卢庆只有这么一个千金, 那是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疼着,哪怕是趾高气昂的周嫣也要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敢在卢府里下她的面子, 恐怕也只有江公子一人了。
    众人默默看着,生怕卢小姐发作起来, 场面会不好看。
    偏偏玉黎清就这么走了过去,在卢素素面前旁若无人的同江公子交谈起来, 看得人啧啧称奇。
    玉黎清没心思在意别人的目光。今日是赏花会, 又不是格外严肃的宴席, 当然可以自由走动、交谈。
    反而是他们,偏要扎堆聚在这里,直勾勾的盯着江昭元, 像欣赏什么物件似的。
    她站在江昭元身前, 替他挡下了大半的目光, 不悦问:旁人昨日宿在书院,都托口信告诉家的里人,你不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是我派人过去问了才知道。
    听出她话中的关心,少年微微一笑,解释说:本是想回去的,那老先生不服输,非拉着我再辩个高下。
    想起过来时月月同她说的,方才听到旁人谈论,玉黎清惊讶道:和南篱先生辩学的是你?
    嗯,我一直在辩坛上没下来,这才没得空让人回去说一声。一夜未眠,只在早上浅眠了两个时辰,养了养精神便来到此处。
    夏末的风吹动着碧绿的银杏叶,随着沙沙的振动声飘下几片来,落在她肩膀上。
    玉黎清斜过眼去,自己的手还没抬起来,少年纤长的手指已经到了跟前,替她拂去了肩上的落叶,动作轻盈自然,像是做过了无数次。
    她微微抬头,看少年的视线聚焦在她肩膀上,阳光下,水润的眸子透着琉璃般的浅灰色,梦幻而美丽。
    察觉到她在看他的脸,江昭元压抑着胸腔中涌动的喜悦,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昨夜没回去,你是不是想我了?
    咳咳。玉黎清没忍住,咳了一声。
    心湖泛起波澜,一下一下往她胸腔上荡,撩拨的她心脏发痒,忙小声道:别乱说,也不瞧瞧是什么场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像是忘记了旁边还站着一个卢素素。
    被这么多人看,卢素素感觉脸上挂不住,主动插话说:玉妹妹同江公子熟络的很呢,怎么也不替我引荐引荐?
    哦。玉黎清立马回过神来,对江昭元介绍说:这位是卢家的
    卢素素挺直了腰身,娇羞的看着少年的侧颜,期待他能转过来给自己看一个正脸。
    可少年却不耐烦的偏过身去,打断道:不必了,此处这么多人,我还没想挨个认识。
    前世身边不是高官侯爵就是猛将奸佞,再不济也是能力出众的影卫杀手,这些公子小姐在他眼中不过是群软弱又聒噪的绵羊,他还没沦落到要结交废物的地步。
    清清,我们走吧。江昭元在她耳边悄悄说,南篱输给我不少好东西,其中有一串红珊瑚的手串,你戴着一定好看。
    先别走。玉黎清拦住他。
    好生劝说道:今日这赏花会是张夫人办的,卢姐姐是府尹大人的千金,你就算不爱理人,也得来见过卢姐姐才好。
    一旁的卢素素忙跟着帮腔,没想到妹妹还是个识礼数的,方才是我怠慢妹妹了。
    别说是千金,就算是她的父亲卢庆来了,江昭元都不一定愿意见。
    不过他是来找清清的,还是随了她的意思吧。
    少年不情愿的转过身来。
    玉黎清为二人介绍,这位是卢家的卢素素。
    站在少年身边,玉黎清稍微加重了语气,强调说:这位是来崇文书院求学的,我的未婚夫,江昭元。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惊讶,窃窃私语,卢素素更是变了脸色。
    他是你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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